第24章 二十四
有時候,閉上雙眼,聆聽耳邊空氣的流動時,易昀的眼前會浮現出一支正在快速滴落的沙漏。人和人的緣分就像這支沙漏,有定數。緣深,這沙漏便又大又細,徐徐緩行,與時間相伴。緣淺,這沙漏則又小又急,匆匆而過,跑在時間之前。
側頭看向枕邊安眠之人,易昀好奇卻又不敢去設想她倆的沙漏是怎樣的大小,又正以怎樣的速度在運行。她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故事裏的男女主角在見面一開始便能通過随身的一個小機器查看他們的緣分指數,預知他們在一起的時長。如果提前預知你要面臨的人生,你是否還會有勇氣前行?
如果易昀和顏文清面前也有這樣一臺機器,她們會不會聽命于那小小儀器的指示。易昀的答案是不确定。她既渴望這場關系得到命運的确認,又害怕會被告知不想要的結局。所有的焦慮和不安,易昀附身親了親那百看不膩的容顏,都是因為太在意了吧。前一天在山上,顏文清急忙改口的話,易昀只是裝作沒有在意,她不敢去深究那氣息停頓間裏省略的含義。
睡意漸疏,顏文清展了展手臂,腰身纏了易昀的雙腿,只撐起上半身,将頭枕在易昀胸口,一只指腹輕輕摩挲着,在易昀的鎖骨上畫圈。
“好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
“嗯。”
“醒了很久了?”
易昀搖頭。
“在想什麽呢?”
“想你。”
顏文清擡眼看向易昀:
“想我什麽呢?”
白皙柔軟的肌膚,吹彈可破;纖若無骨的腰身,水蛇一般,一旦附上便叫人欲罷不能。指尖游走在全身,口裏有些燥熱,易昀清了清嗓子:
“想…我有多愛你。”
顏文清輕輕哼了一下:
“我知道!可我想聽你給我講,昨天沒告訴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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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答案?”
易昀打着馬虎眼,假裝聽不懂。
顏文清戳了戳易昀心口的位置。
“昨天下午在山上,你說留在心裏的話。”
“既然是留在心裏的話,就不要說出來了吧!”
“那好吧!”顏文清勾了勾嘴角,“那你就一直藏在心裏,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多久!”
“我比較想再聽一聽昨天晚上你說的話。”
露出一臉壞笑,易昀伸手攬過顏文清的腰,幾乎就要翻身在上,卻被顏文清一把按住。
“哼!”顏文清咬了咬易昀的唇,“沒我的允許,不可以!”
“昨晚我可是讓着你…”
“今天也讓着我吧。難道昨晚你覺得不好嗎?”
易昀感到詫異,回想昨晚自己被推倒的情景,顏文清仿佛變了一個人。
“好是極好的…只是我可能還有點兒沒适應。”
“那多試幾次,不就适應了?”
易昀有再多的疑惑和抗議都被不由分說地封回嘴裏,顏文清的吻霸道又強勢,正如她領袖身份的氣質。
“嗯…唔!”
被吻得有些頭暈,易昀大口喘着氣。
近在咫尺的距離裏,整個世界被那深邃迷人的雙眼填滿,連空氣都沒有擠進來的位置。易昀嘆了口氣,放棄抵抗,将自己全然交給了那想要霸占,想要掌控的魄力。
昨天下午,和裴貝兒的偶遇就是所謂推動歷史進程必然因素中的偶發事件。
顏文清和裴貝兒竟從小認識!易昀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除了感到意外,同時還隐隐嗅到一絲詭異。在顏文清說她家和潘氏認識時,易昀就應該聯想到的信息,只怪她自己沒有在意。
李恩澤到底想要易昀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麽信息?繼續發展下去,易昀和顏文清的關系就快要到沒有回頭的餘地。想起這些,易昀的心就像在滾燙油鍋裏煎熬一樣難受。為什麽她被卷入的權力鬥争要以犧牲一個女人的感情作為進階的代價?
從後視鏡裏看着顏文清的倒影,面無表情的臉上明擺着不高興。她為何會如此生氣?她為何會如此在意自己和裴貝兒有了聯系?
“時間不早了,洗漱完後,就休息吧。”
顏文清送易昀上了樓,進了房間,放下東西,語氣很冷。
“你要走嗎?”
易昀警覺地反問,她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裏。
在顏文清看向她的眼神裏,易昀第一次感受到了凜然的氣勢。她在發火,只不過那怒氣正在被她自己努力地克制。
“文清,如果你是在為裴小姐的出現生氣。我向你保證,我和她只是認識而已,連合作都還談不上。”
“我沒有因為這件事生氣,你也不用跟我解釋你們是什麽關系。”
顏文清有些懊惱地揮了揮手,
“你去收拾吧,不用管我。我有點累了,先歇一下!”
看着顏文清靠在沙發裏,閉目不語的樣子,易昀也很困惑。默默走開,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顏文清見到裴貝兒後的反應讓易昀意識到,她和裴貝兒之間的過節,也許就是李恩澤想要易昀獲取的東西。正因如此,對于具體實情,易昀反而心生抗拒。她害怕真相會有她承受不起的重量。
可是事情的進程卻不掌握在她的手裏。就像明确知道圓圓會有離開的這天,作為最愛它的人,易昀只能靜靜等待,面對結局,束手就擒。被命運安排的深深的無力,讓她絕望。
坐在床上,指尖摩挲着掌心裏的棕色小瓶,淚水不自覺地往下掉。百無一用是深情,如果自己能做到不動聲色就好了。
“小昀?”顏文清從身後抱住了易昀,“傻瓜,怎麽又哭了?”
易昀擦了擦眼淚:
“沒事。一下子還不太适應沒它的日子。”
“有我陪你,別怕。”
顏文清取過易昀手裏的瓶子,放到床頭的櫃子上,轉過身,見她一臉迷茫地望着自己。像迷了路的孩子,孤零零地立在十字路口,驚恐又彷徨。那笨拙的神情變成一柄遲鈍的刀子,落在顏文清的心上,劃下血淋林的痕跡。一把将易昀擁進懷裏,顏文清顫着聲,安慰:
“乖,別怕,有我在,不難過,好不好?”
易昀艱難地點點頭:
“你,你也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認識了裴貝兒,他們像黃蜂一樣,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忽然之間全向我圍過來。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想逃。”
我想和你一起,逃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就好。
可能是顏文清的懷抱太過溫柔,讓人心裏有了托底,積攢的情緒都在這一刻傾倒出來。所有的無措,無力,和無處安放的渴望,通通都宣洩出來,撒潑胡鬧。
“文清,文清!”
抓着顏文清的衣襟,易昀聲聲地喚道。理智告訴易昀,很多話現在還不能告訴她。只能選擇隐忍到塵埃落定,再向她和盤托出真相。告訴她,自己不過是一個誘餌,一顆棋子,用來從她身上套取情報。最後把罪與罰的選擇權交到她手裏,任憑她做赦免或否的奪定。
低頭看着易昀盛滿委屈的臉,顏文清突然被一種巨大的惶恐籠罩。
許多年前,另一個人也像今天的易昀這樣,抱着她淚流滿面,求她勇敢起來,不要害怕命運的阻擾。可她選擇了懦弱,放棄抵抗。于是,顏文清失去了她原以為可以相守一生的人。
多年過去了,顏文清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不會再心動。上天卻安排了這個叫易昀的女人,驚鴻一般闖入她的世界。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被她的憨憨傻傻和執着善良打動。這些多年未曾再見的品質,動搖了她本想固步自封的心。她開始為她的開心而更開心,難過而更難過。顏文清意識到,她再愛了,她很意外卻不算驚慌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此刻,心愛的人在她面前袒露着自己的脆弱,突如其來的恐懼清晰地驚醒顏文清,有限的生命裏不會有無限的機會。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她不打算再□□/情的逃兵。
掬起易昀的臉,顏文清一點一點吻幹她落下的淚。
“以後難過的時候,想我,只想我,好嗎?”
易昀感染了顏文清的鎮定,靜靜地點了頭。
“我沒有生你的氣。”再在易昀唇上輕輕啄了一下,繼續柔聲道:
“小時候,我家和裴貝兒家是鄰居,她媽沒得早,她爸經常将她托付在我們家,讓阿姨幫忙一同照顧。她老愛纏着我,學我說話做事。凡是我有的東西,她都想要。那時她小,我大,我不計較,都讓予她。可是,長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了。所以,我不喜歡的,是她來接觸你。因為,你是我的。我不允許她靠近!”
這話裏有太多的柔情蜜意,讓易昀的思緒暖烘烘的,失去了運轉的能力。而這溫柔裏的霸氣,震得易昀亦驚亦喜。也有可能是因為剛剛哭得太用勁兒,大腦裏沒有足夠的氧氣。顏文清待她一向很好,可今晚的好裏卻與以往有了不同。易昀怔怔地望着她,被她渾身散發的強烈氣息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了判斷力。
“我,我,你,你…”
“傻瓜。”顏文清摸了摸易昀呆呆的臉頰,忍不住在唇上落下一吻,
“你是不是想叫我放心,不要擔心她。”
“嗯!”
易昀猛烈地點頭,文清總能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她勾起嘴角微笑的樣子,為何如此好看,易昀覺着自己中了一道名為顏文清的魔咒,被釘在了原地。
“傻瓜,我放心的。”
顏文清的吻,這一次落到了易昀的頸窩裏,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易昀縮了縮脖子。被攬住的腰身,軟得直往下掉。易昀伸出手臂,環住顏文清的肩膀,才能讓自己不要癱倒。
“文清…”
“嗯?”
“吻我…”
吻如花,一朵朵紅暈。指如炙,一寸寸戰栗。唇齒間有怒放的馨香。如絲絨的柔軟,讓親昵流連忘返。山澗有清泉傾洩而出,溫潤如玉。
“唔…”
感受到身體的變化,易昀羞得想要收攏身體。可是不受控制的情/欲,野蠻生長。用自己的全身包裹住易昀微微發抖的身子,似水的柔情撫慰她的心尖,顏文清的吻輕輕抵住易昀的耳畔:
“小昀,我愛你。”
正午的陽光燦爛得讓人睜不開眼,被日光晃醒的易昀試圖動了動被顏文清抱住的身子,發現自己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早上醒來之後,兩人留在床上有纏綿了半日。易昀揉揉頭,最讓她感到驚訝的,是自己竟然作了在下的褥子!破天荒的第一次!
側頭看向顏文清,整個人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都不忘欺負她,易昀不由得在心裏嘆息,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翻身農奴把歌唱?!
顏文清睡得香甜,易昀趁機擁緊了她,在唇上偷吃一口,随即癡癡傻笑起來。且讓你嚣張跋扈兩次!不想擾了她好眠,心疼她平日工作幸苦。易昀收緊了手臂,摟着她繼續沉沉睡去。
【春意春潮春滿園,桃花桃紅映桃面。江山多嬌競争妍,怎奈殘冬摧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
甜膩
求別再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