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
三月末，易昀的生日。一夥人聚在易昀家裏，鬧着要她給大家做大餐。
此刻，易昀正在廚房裏忙碌，除了高盛熙在一旁幫忙，其餘幾個人都在客廳裏聊天。
“你去和他們一起玩兒吧，不用管我。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高盛熙搖了搖頭，把洗好晾幹的菜，分類切好。
“你一門心思地在我這兒，等會兒張聞之又該跑來罵我了。”
“沒事兒！你就讓我幫你分擔一點兒吧。你看那幾個人，全窩在沙發裏，種土豆似的。懶死了！”
易昀轉頭看了一眼因為懷孕，身材走了樣的陳虹。還有大概因為疲勞，整個人都有點兒腫的秦一墨。婚後發福的倆人，确實有點兒像土豆。易昀不禁笑出聲來，張聞之老說高盛熙的性子像易昀。殊不知，高盛熙毒舌起來，跟張聞之才是一模一樣的德性。
“廚房有那麽好玩兒嗎？你們倆笑什麽呢？”
張聞之丢下客廳裏的兩人，踱到廚房來，湊到高盛熙身邊，想要抱她，被高盛熙拍掉了伸出來的手。張聞之撅撅嘴：
“有她在就沒我，我還是不是你的小可愛啦？”
易昀和高盛熙相視一笑，一副“你看我沒說錯吧？”的樣子。
“這麽多人的飯菜，昀姐一個人操持，很幸苦的。你乖啦！去陪客人說說話，我給昀姐打下手，一會兒就弄好了。”
“我有媳婦兒，幹嘛要去陪別人的媳婦兒？”張聞之趁高盛熙不留神，一把抱住她，“我不管，我要你陪我！”
“多大的人了？！”高盛熙偷偷瞄了易昀一眼，微紅了臉頰，“我忙完了就陪你，好不好？”
“忙完了，就該吃飯了啦！”
易昀受不了看兩個人在她眼前秀恩愛的樣子，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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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你別管我了。快把她帶到邊上去吧！她杵在這兒，誰也別想好好幹活…”
“可是，昀姐…”
“菜你都幫我切好了，就差下鍋了。剩下的我自己來，不麻煩。”
最後再确認了一遍所有食材的準備情況，高盛熙瞪了張聞之一眼，還是牽着她的手走出了廚房。
別人的打情罵俏都是你侬我侬，這兩人的日常互動是熱臉貼冷屁股模式：相互嫌棄，耍賴賣萌。
易昀掃了一眼客廳裏卿卿我我的兩對兒，心情郁悶得快要掐出水來了。
上周顏文清出差前，易昀問她什麽時候能回來。
“行程安排是一周。”
算一算時間，剛好是易昀生日的後面一天。
“那有沒有可能，可以稍微提前一點呢？”
易昀試探地問。
“傻瓜，行程不由我定啊。”摸摸易昀的頭，“如果能快一點，我當然巴不得早點回家。”
“哦…那好吧…”
“想我早點回來，是有什麽事嗎？”顏文清歪着頭問。
有一瞬間易昀想說實話，可又不想她為難。在心裏嘆了口氣，道：
“總是聚少離多，自然希望你能早點回來呀！”
“回來了，第一時間給你報到，好不好？”
在易昀不高興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顏文清拿上東西，下了車。看着她往春秋臺走去的背影，易昀突然覺得好委屈。有空閑的良家婦女遍地都是，忙到飛起的下凡仙女百年難遇。她這算是有得有失吧。好不容易安撫好了自己，可是到了生日這天，情緒還是不由自主地降落到了冰點。
不能回來陪她吹蠟燭，易昀可以理解。可是整整一天，這個人都杳無音訊。易昀怕她在忙，不敢打電話影響她。發了十條信息，趁午飯時間去了一通電話，都沒有任何回音後，易昀放棄了聯系她的努力。
本想說聽聽她的聲音也好，那怕只能有五分鐘的時間。連這麽一個小小的願望看來都沒法實現，易昀覺得她比張聞之還慘。高盛熙雖然經常對她冷暴力，卻從來不玩兒消失不見，聯系不上的游戲。而且，以她不理不睬的行為來看，她應該不知道今天是易昀的生日吧。易昀真的覺得好委屈啊！她倒不是非要圖任何回報，顏文清必須記得一切和易昀相關的重要信息。只是生日這天想和最愛的人呆在一起，不算無理的奢望吧。好不容易盼到這個人出現，卻不能實現如此平凡的心願，易昀有些洩氣。一桌子的飯菜，有聲有色，可她卻提不起一點兒興趣，其他幾人倒是吃得歡樂。
“小昀，你是不是好久沒下廚了。清蒸鲈魚的技術，怎麽感覺退步了呢？”
秦一墨吧唧着嘴，問道。
“做給你吃就很不錯了，你還挑？”
陳虹用筷子頭，敲了敲她丈夫的腦瓜。
“确實很久沒做特色菜了。”易昀不好意思地笑道，“味道打折，不要介意。”
其實她心裏有數，不是技藝生疏，而是她今天實在有些心不在焉。
“怎麽會介意！你發揮失常的實力，都比我超常發揮的強。”
孕婦的口味刁，反而很給面子。
“小昀這段時間應該很忙吧？”秦一墨問道，“今年開年和裴式還有杜家有了新合作。未來會越走越親近吧？”
“還好，和他們都還只是在動保方面的合約。核心項目并沒有涉及。”
“那以後會涉及嗎？”
易昀瞧了秦一墨一眼，見他吃得起勁兒，話說得也自然。
“這些就不是我考慮的事了。他們要找項目，也只會去找李恩澤。”
“那你們和顏式的項目呢？春節前你去和他們開會，說好的給我透露些內部消息，結果回來跟我發條信息說你全程沒聽，就把我打發了。也太敷衍我了吧！”
行業機密的事，關系再好也不能說。更何況，他們還沒信任到莫逆的程度。
“嗨！我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是，你這也太…”
“秦一墨，你最近該做娛記了嗎？機關報紙，要關注這些事了？”
張聞之搶過了話頭，問道。她爹是機關的基層幹部，張聞之對黨內的事務，從小門清。
“我這不是關心她嗎？”秦一墨大聲地說道，“這段時間別看一片太平，風頭緊得很。小昀突然合作的幾家企業，都是些不省心的主兒。外行看熱鬧，你我這樣的內行，看的是門道，不是？”
“既然你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正道。”張聞之掃了陳虹一眼，“你看你媳婦兒，挺着這麽的大肚子。言多必失的道理，你我這樣的內行，應該都懂的吧。”
張聞之說完，飯桌上的氛圍突然變得詭異起來。一時間，沒有任何人出聲。
“感謝壽星今晚專程為我們下廚，昀姐，你拆禮物吧！”高盛熙提議道，不待衆人回答從身後拿出一個扁扁的小盒子，“這是我準備的！”
易昀接過來，颠了颠，盒子有點沉，聽不出裏面裝的是什麽。扯開包裝紙，裏面是一本厚厚的冊子。翻開扉頁一看，易昀感動到不行！
每一頁貼了一張易昀這十幾年來救助的小動物的照片。照片下方标注着它們的名字，進入基地的時間，離開的日期，以及後來的去向。
“昀姐，生日快樂！”
高盛熙溫柔地說。
“謝謝熙熙！”
易昀把相冊按在心口，高盛熙永遠都那麽細心又貼心，讓易昀感到窩心。
張聞之瞄了一眼易昀手裏的相冊，酸裏酸氣地說：
“我可沒費心給你準備禮物啊！等會兒往你賬上打二百五，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哈！”
“去你的！”
易昀推了張聞之一把，臉上卻一臉帶笑。
“昀姐，這是她給你準備的。”
高盛熙遞給易昀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易昀沒拆就猜到裏面裝的是什麽了。
“也只有你這家夥才敢給我送表了。”
“我專門挑了最花裏胡哨的卡地亞，為的就是能醒目地提醒你注意時間。你不要，還我！”
“滾開！”
易昀立馬取出她的禮物，戴到手腕上，左右端詳。
“嗯！好看，我喜歡。謝謝！”
“那你生日快樂哦！”
“嗯…”
易昀悶悶地答道，這個生日有缺憾，注定不會百分百快樂。
吃完了飯，易昀先送走秦一墨夫婦。返回來準備洗碗，張聞之無論如何也不要高盛熙去幫忙。最後，為了讓高盛熙休息，張大小姐只得親自挽起袖口，下了廚房。讓高盛熙難得有機會，坐下來看一看電視節目。
“張大小姐在我家幫我洗碗。”易昀奸笑着說，“這可是我收到的最帶勁兒的禮物了！”
“別挖苦我了。”張聞之看了一眼高盛熙窩在沙發裏的背影，“你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帶她去體檢的事嗎？”
“我去查了。”
“什麽？”
“她的就診記錄。”
“那你知道了？”
“嗯…所以我現在比之前更忙了。”
因為高盛熙的身體原因，易昀有意識地開始減輕了她的工作量。可是考慮到她的個性，這個過程只能循序漸進，不露痕跡。
“謝謝。”
易昀放下手裏的東西，有些惱火：
“她對我也同樣重要！”
“你終于意識到了？你用繁重的工作剝削她的時候，想過對她的傷害嗎？”
易昀沒有接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算了，說這些也沒意義。囊腫的體積還小，醫生說是良性。不用做手術，也不用太擔心，只是後面必須得好好調養。”
點點頭，這些情況易昀誠心去查，她當然已經知道了。用手背上沒被打濕的地方擦了擦眼角，心裏還是感到難受。
“你要不要這麽弱雞？”張聞之刻意壓低的聲音裏有憤怒的語氣，“都說了不是大問題，你哭什麽？我肯定會治好她的！”
“我知道。”易昀平緩了情緒，“我知道。”
“你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在我心裏，高盛熙是我的未婚妻！”
清清靜靜的房間，沒有狗子，也沒有了朋友，易昀一個人坐在沙發裏。再有一個小時她的生日就過了，呆滞地盯着不斷變換的電視機屏幕，心裏空落落的。
高盛熙的病情，易昀問了好幾個專家，都回複說沒有大問題，叫她不用緊張。只是，易昀心裏不免有氣。憑什麽好人要橫遭磨難，壞人就可以享受榮華？想到張聞之說話時的表情，易昀心裏湧起的愧疚，快要讓她窒息。不！她不會讓她倆有事！她會保護好她們，她要為她們舉行最完美的婚禮！
歪在沙發裏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困意來襲，易昀閉上眼就睡了過去。等到再醒來時，時間已近淩晨。坐起身來，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門鈴在響。
這麽晚了…誰呀？易昀夢游似的開了門，被迎面而來的香氣驚醒。
一大束香水百合，用精美的緞帶系好，每一朵的花瓣上甚至還挂着水滴。
“接一下啦，傻瓜！”顏文清懶懶的聲音，從花朵後面傳來，“時間沒過吧？我拖着行李箱，可是一路狂奔！一手還要提蛋糕，不然啊，我就直接跳進屋來，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易昀捧過花，趕緊接過顏文清手裏的行李箱，呆呆地望着她。
她覺得此刻的她，就像那踩着七彩祥雲的蓋世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