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鳳凰火

不光是安倍晴明,鱗從妖怪們的口中也聽過一些與八百比丘尼有關的傳聞……事實上不止一些,雖然長生的原因不同,但妖怪們還是喜歡将同樣不老不死、同樣擅長占蔔之術的兩個特殊的女性人類進行一番比較。不知道是出于什麽依據,他們認為八百比丘尼的陰陽術更加高超,但又同時認同找鱗尋求幫助更為可靠這一點(當然也有一些反對意見,比如說無論何時何地都覺得鱗是最好最強的陰陽師的螢草)。

自從上次在神樂的夢境裏碰見了八百比丘尼之後,鱗就對這位和過去的安倍晴明酷似的女子敬而遠之了,她們之間并沒有什麽交集,安倍晴明也不需要她來做傳話筒,無論她如何思索,都猜不出八百比丘尼特意來向她解釋她的身世的理由。

只是莫名地,她感到這件事與安倍晴明所遭遇的有所關聯。

“你要是覺得那個女人有問題的話,可以不見她啊。”霞說道,“想必她見你久等不來就會自覺地走了吧。”

鱗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解釋道:“我并不是不想見她,只是覺得,在見她之前需要做更多的準備,我記得安倍晴明曾經說過他是在鳳凰林遇見八百比丘尼的,當時有一個名為鳳凰火的妖怪也在場,我們先去向她打探一番如何?反正也是順路的。”

霞自然不會拒絕鱗的提議,只要她開口,哪怕是要繞七八個時辰的遠路,他也願意陪着她浪費時間。

更何況,他也覺得這種調查是有意義的。

在寂靜的鳳凰林中,無論何時都不停止燃燒的鳳凰火的妖氣顯得格外顯眼。

“您好,我是青山的鱗,希望能向您打聽一些與八百比丘尼有關的事。”

回應她的是紛紛揚揚從天空墜落的火焰,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攻擊中并沒有邪力的氣息,鱗幾乎以為是黑陰陽師再次出手了呢。她匆匆忙忙張開了結界抵過了這一次攻擊,同時阻止了想要出手的霞,沖他搖了搖頭後看向了羽翼舒展飄然落下的橘色女妖。

她原先聽說鳳凰火是頗為溫和友善的妖怪,但目前所見似乎不是如此。

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謠言誤人,鱗深吸了口氣,客氣地說道,“很抱歉打擾了你休息,我們并沒有惡意。”

鳳凰火像那些宿醉的人似地甩了甩頭,有些懊惱地“啊”了一聲,說道:“真是抱歉,剛才不知道怎麽了,忽然之間有些暴躁,也許是因為最近太過勞累了吧。”

鱗在确定她沒有惡意之後就揮散了保護罩,走到了她的面前,與她保持了兩米的距離。

“青山之鱗……你在妖怪中很出名呢。”鳳凰火說道,“那個冰冷的女人似乎也對你很有興趣呢。”

“冰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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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叫做八百比丘尼的女人啊。她的靈魂是冷冰冰的,不過……好像還是有一點溫度的吧。”鳳凰火說道,“她在聽聞附近的妖怪談起你的時候,露出了笑容呢,還說很希望能見你。”

“她有說原因嗎?”鱗追問道。

“她可不像是個喜歡和別人訴說心思的女人呢,也許是覺得和你會有相同的話題吧。”鳳凰火說道,“她好像是一直都在為過于漫長的生命而苦惱着呢,上次她還說了很奇怪的話……好像是說能終結她生命的人只有安倍晴明呢。”

“安倍晴明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吧。”至少現在的這位安倍晴明不會。

“誰知道呢。”鳳凰火聳了聳肩說道,“那位陰陽師說不定是比那個女人更加奇怪的人呢。”

這句話莫名地難以反駁。

“不過,我想,你和八百比丘尼是不一樣的。”鳳凰火這樣說着,她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鱗和她身邊的霞,“或者說你與她剛好相反呢……雖然你靈魂的火焰很安靜,但确實是從裏到外都在燃燒着呢……愛之火也是一樣呢。”

哪怕沒有轉頭,鱗也知道霞的臉一定已經和他的耳朵一樣紅了。

而當她的猜測被證實後,她也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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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鳳凰林耽誤了一點時間,又給有些感冒的霞摘了草藥,當鱗回到青山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但是八百比丘尼依舊沒有離開。

“因為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很重要啊。”她笑着說道。

“這麽說,你知道我的身世了嗎?”鱗在她對面盤腿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嘛,還不是特別清楚呢。”八百比丘尼說道,“不過您一定有着不尋常的出身是一定的,不然的話……”她放緩了語速,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占蔔師在說出重要預言時一定會采用的神秘音色說道,“平安京的陰陽師們為什麽會千方百計要瞞着您呢。”

鱗将要拿起茶杯的手停住了。

“瞞着我?”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又重複了一遍這個說法,“你是說……瞞着?”

“是呢。”八百比丘尼微笑着點頭,“從賀茂役君小角大人起,賀茂忠行大人乃至于失憶前的安倍晴明大人都通過各自的方法查清了真相,又因着同一個原因對您閉口不言,心甘情願地當一個連這點小事都查不清楚的沒用陰陽師呢。”

鱗沒有說話,只是注視着八百比丘尼的目光越發銳利了起來……如果是茨木童子坐在她對面,也會因為她這樣的眼神而升騰起三分戰意,然而八百比丘尼卻仿佛毫無知覺似的依舊保持着客氣友善的微笑。

“您一定在想,我憑什麽這麽說對吧?”她問道。

鱗并沒有否認這一點。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八百比丘尼說道,她喝了一口茶,将茶杯端在胸前,慢悠悠地講述着自己的經歷,“那個時候賀茂忠行大人的身子還很硬朗呢,我呢,也還沉浸在人魚肉帶來的青春活力的喜悅中,以‘仆地巫女’為名號四處游歷,闖出了不大不小的名聲。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由平安京的賀茂忠行大人親筆書寫的邀請函,信裏說他将要依據從古時流傳下來的衆占之法,進行一次盛大的占蔔師集會,至于占蔔的內容,他只告訴我們是一個天生不老之人的身世秘密。”

鱗捏緊了拳頭,她也聽說過這件事,只是據她所知,那場大會以無法解讀占蔔結果而不了了之了。

“不管是占蔔大會、還是賀茂忠行亦或是除了人魚肉以外永葆青春的辦法,都具有非凡的吸引力,更何況是三者的集合,不僅僅是我,凡是有真才實學的占蔔師都從各地紛紛趕往了平安京的賀茂府,當時的盛況甚至驚動了天皇呢。”上揚的語調代表了聲音主人喜悅的心情,“十二名最出衆的占蔔師為了同一件事情占蔔,所依據的又是由修驗道的祖師役小角留下來的不傳之陣,那時渾身靈力流動的感覺,即便是今日我也難以忘懷,幾乎就在陣法完成的一剎那,身為陣眼的賀茂忠行大人便有了感應。”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露出了震驚恐懼的神情。”

“‘今天的占蔔沒有結果。’他臉色蒼白,這樣對在場的占蔔師們說道,‘我們要以性命名譽立下誓約,絕對不能将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以我的祖先的名義起誓,我這樣做沒有任何私心,完全是為了平安京的安寧。’他平日裏平行端正,又是在場的陰陽師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強的,其他人即使不解,也依照他的要求完成了誓約。然後就如同世人所知道的那樣,那一場盛大的會議就以這樣一個可笑的結果草草結束了。”

“既然你們立下了誓約,那你為什麽又要告訴我呢?”鱗質疑道。

這個問題讓八百比丘尼笑出了聲。

“您不是已經在鳳凰火那裏聽說了嗎?生命的結束是我目前唯一的期盼,如果因為多嘴多舌而能夠讓當初立下的誓約應驗豈不是十分劃算?至于名譽,那更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她這樣說道,“在安倍晴明的書房內,我找到了他簡化後的占蔔陣法設計,想來他也已經嘗試過了,以他的能力,應該已經知道了答案;這陣法本就是役小角設計的,當時也有大型又毫無結果的占蔔集會的記錄,他知道并隐瞞占蔔結果的可能性同樣很大。”

“您應該明白了吧?您所求助的對象,那些平安京中最富盛名的陰陽師,都對您充滿了堤防呢,為了平安京的安危,他們無一例外地選擇了沉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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