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房的子女齊了

沈府是個大家庭,京中盤根錯節的親戚也不少,只打出了事後,遠的親戚更遠了,只幾房近親紛紛來探免不了婦人一頓哭泣,男人一頓嘆氣也不多贅。不多天,一番辎重打點整理收拾妥當後,沈宗榮擇了個順風順水的日子晦着臉領着一家大小出發。

京邊碼頭,沈府二庶子沈宗普及二太太馮氏、沈府長房長子沈明松及大奶奶程氏、沈家大姑、小姑,鄭氏二位兄長及胞妹小鄭氏皆攜親眷來送,已出嫁的寶玟、寶珊都攜夫婿來送,各親家雖不能親自來亦帶話傳達祝吉。

浩浩蕩蕩幾十口人站在碼頭送別不見半絲熱鬧之氣,倒覺分外凄楚,其中各人各色神緒自不必俱說。

陳薇只瞥了一眼便被媽子抱進船艙。

貢船不大,陳薇被媽子抱進左側艙內。

陳薇躺在榻上聽着耳畔激蕩的浪聲對先前所想之事躍躍欲試,如今身體已大好,且有此地利,聽說那位聖手也一起随船,萬一失敗好歹還有大夫搶救,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只是須的選一個水暖清淺之處才好。

陳薇躺着無事又暢想了下回去之後須得好好泡個澡洗洗,這幾日因她生着病,趙姨娘怕她着涼了,都是熱水擦拭一把不敢淨身,她又不敢說,只得受着悶熱,此時覺得身上都快長痱子了。陳薇暢想着心往神馳,身下微微的震動,她知已啓程。

門微微響起,進來的是寶玲,見她醒着便過來俯在她床邊看她:“七妹妹,我看你臉色已大好,過不了幾日就能和我們一樣活蹦亂跳了。”

陳薇對這個和趙姨娘一樣關心她的寶玲十分有好感,淺笑道:“多謝五姐姐關心了,我這些日子一病害大家受累了。”

寶玲一聽欣喜道:“我就說七妹妹無礙了,她們竟不信,現聽你說話流利我便就放心了。”說完,又一臉新奇的湊到陳薇耳邊道:“今日陽光大好,不若我帶七妹妹到船甲上坐坐可好,大夫說多曬曬陽光對身體恢複有好處,再說你定沒見過此般驚濤大浪,天闊河寬。”

陳薇知此次出行雖是外貶,但對從未出過遠門的深閨女子來說到底新奇,見寶玲又是一臉好奇,不忍相駁便應承了。

趙姨娘聽說她要上甲板看水,便親使人搬了張椅子兼夾了一疊軟墊,将一張椅子邊角座墊鋪的如沙發般,又給她塞了條薄被,臨走又反複叮囑,稍微曬一會便回艙,仔細春寒,這才下去。

陳薇在上輩子之時,也有幾次道海邊度假,海邊驚濤駭浪都見過,這些小河浪倒也不十分新奇,她更感興趣的不遠處幾個十來歲不等的小孩,這幾日除了寶玲未見過府中其他小孩,這個想必就是她的兄弟姐妹了。

那邊是二男二女四個小孩,此時正興奮的扒在船欄杆上張望着河浪,旁邊圍着的幾個媽子一刻不敢放松,緊盯着在旁伺候。

其中一少女興趣盎然的看着浪,見寶璐她們上來,笑吟吟的走過來:“這些日忙着收拾行李未得過來探妹妹,七妹妹可好些?”她一身素青交領長襖,容貌平淡,眉眼之間倒也是關懷。

她一說,引得衆人都回頭看。

Advertisement

另一年紀稍小些少女回頭瞥了一眼,哼道:“這不是好好的嗎?就聽趙姨娘日日在那哭天喊地。”她與之前那位少女長的頗為相像,上穿着綠蘿色的短襖,下着墨綠繡枝襦裙,小小年紀神情間已有幾分潑意,眼波流轉較之剛才更為靈動些。

另一颀長少年只回頭看了眼,并未理會她們,繼而回轉過去看浪,一旁的老媽子緊張兮兮的直央,遠着些,遠着些,別靠太近了。

倒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小弟弟,圓滾滾的身材,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左右瞧了眼寶璐道:“七姐姐,你好些了嗎?”

寶玲見寶璐神色茫然,忙道:“這是最小的六弟明浩,這邊的是三姐姐寶珍,那邊的是你六姐姐寶琪和五哥哥明學。”

沈府因尚未分家,雖排行是從長房下來的,少爺們做一個排行,姑娘做一個排行,遂陳薇聽了并不繞,心道,除卻之前所見的,這應是她們這一房的所有子女了。

明浩看了一會,見寶璐不說話不免奇怪:“五姐姐,七姐姐傻了嗎?怎的都不說話。”

寶玲解釋:“你七姐姐只是撞到腦袋了,好好休息便會好。”

寶珍在旁溫聲道:“七妹妹莫急,好好休養,你若覺得悶了,我們過來陪着你說說話。”

寶琪在那邊聽了,回過頭橫了她一眼,哼道:“話都不會說了,可不是真傻了,三姐姐你說多再也是白費口水。”

正說着,突聽艙內傳來一聲呼:“兩位少爺趕緊回來罷,外頭風大,仔細着了涼。”

甲板上的媽子也忙勸二人回艙,明學明顯的意猶未盡,又架不住媽子們拿太太哄唬,一摔袍,朝這邊揚聲道:“明浩,回去了。”明浩是個活潑的跟屁蟲性子,見兄長回去也樂颠颠的跟下去。

寶琪見人走了大半亦是無趣,便過來擺弄寶珍道:“我昨兒一副牡丹花還未繡完,你下去幫我看看。”

“昨晚姨娘不是為你改了好些,你還怨她改得不好,發脾氣說不要了,如今又想起來。”寶珍還欲在甲板上看水,平心靜氣的回了寶琪。

寶琪見她不應,皺着眉加了幾分語重,“姨娘技藝不如你,因是你昨日貪睡未能幫我看才致我繡壞了,你今日得幫我彌補才是。”一通歪理說的聲直氣壯,理所當然,寶珍争辯不過她的,無法只得跟着下去。

幾位少爺、小姐走馬燈似的在眼前穿梭而過,陳薇暗忖,這沈府三太太真是好手段,沈三老爺統共七個子女,太太嫡出二子一女,而幾位姨娘所生皆是女兒。她昨剛想,太太怎麽看趙姨娘,如今看來,這形勢不變的話,也未必會把趙姨娘放眼裏,偶爾給點好處全當賣人情。

寶玲瞧衆人都走了,又嫌風大也俯下身來道:“七妹妹,風漸大起來了,我們也下去罷。”

寶璐點頭應是,二人仍舊回艙內歇息。

鄭氏在帶着兩個兒子在右側船,明學、明浩回來後她在次間照看了二人一會後才回到主間,而王大家的帶着婆子們收拾各人的起卧間,忙了半晌方回鄭氏這邊回話。

鄭氏正坐在房中紅木回紋小圓桌邊上,上了船一時未适應覺得腦袋有點疼,兩只手按壓着太陽穴。

王大家的進來見鄭氏一個人坐着也沒有茶水,忙上前翻起一個鬥彩石間蘭花茶杯給鄭氏倒了一杯熱茶:“太太怎不叫如秋她們伺候着。”

“我嫌人多煩悶,讓她們去看午飯去了。”又問:“都收拾好了?”

王大家的回道:“俱收拾妥當了,老爺、少爺的床都已經鋪好了。”又道:“太太累了半日也該歇歇了。”

鄭氏半低着頭按揉着太陽穴,良久方重重籲了一口氣也無心喝茶,神色間仍是憔悴,道:“這幾日都睡不好,也吃了些安神湯總不見效。”

“太太這段時日憂心又操勞,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太太也是少有的有見識的人了,若一般的婦人早就倒下了。”王大家的寬慰她。

鄭氏嘆了口氣道:“這一大家子的總該有個主事的人,再說事到如今哭天喊地的也沒用了,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別的不說這頭一個就要到宿遷了,大大小小的都要安頓,我便是想歇着也不能了。”

“太太真是受累的。”王大家的是鄭氏娘家陪嫁來的,自然比別的人多幾分真心實意,忙又上去給鄭氏揉肩捶背。

正捶着,她一頓突然想起之前兩位小姐來塞了一些體己,她不敢瞞都是塞在鄭氏的箱籠裏只是一時還未說,此番想到便趕緊回與鄭氏聽又将那一筆錢翻出來放桌上。

鄭氏聽罷又是一雙淚落下,王大家的唬了一跳,忙拿過塌邊高幾上的帕子遞上去:“兩位小姐都是孝敬太太,太太這般倒是叫人不安了。”

鄭氏接過帕子拭了眼淚方道:“你說我操勞一輩子,好不容易孩子都拉扯大眼看着出息了,老爺官職又穩本來正是要享福的時候,誰知出了這等事,拖累幾個小的不說竟還要幾個小的擔心,想想心中着實難受。”又拍了拍王大家的手道:“我沒有怪你之意,這麽多年你如何待我,我心裏都清楚,只是一時感慨。”

“太太不說我也懂,但太太也不必太過慮,太太也說以後日子還長着,咱們必能回京的。”王大家的的忙安慰。

鄭氏泣了半晌沒說話,許久才将眼淚拭幹微微嘆了口氣,如今也不是傷感的時候,往後這幾年在宿遷也不能光靠着京中的兩位哥哥,自個兒也須會抓住時機方是。鄭氏向來不是消極怠工的人,只傷感了這麽一時,腦中已飛快的轉起來,何處該松何處該緊,不得不說這一筆錢确實幫了忙,日後需要花費的地方還很多,須得好好利用起來方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