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原來也要晨昏定省
這日清早,鳥鳴花香、晨光普照,寶玲梳洗罷便來裏頭寶璐房候她,寶玲今日穿了一件月白團花的短襖,下着水色裙襯得她肌膚白裏透紅,兩腮帶春。
寶玲見梨兒将那條紅編繩挂福字吊鈴铛的金鎖翻挂在寶璐銀紅短褙外頭,笑道:“這金鎖給你倒合适。”
寶璐翻看了下金鎖笑道:“怪精致的。”又斂了斂下衣裙道:“五姐姐,這裝束可以嗎?”
“最好看不過了。”寶玲起身道:“走吧,時候差不多了。”
梨兒忙送二人出門,又囑咐婆子好生的送二人過去。昨晚睡前寶玲特來裏頭同寶璐說,明早要早些起來去太太那裏問安。寶璐怪道,電視中常有晨昏定省,到她怎麽沒了,正想着樂得清閑如今便來了。聽寶玲說,原是諒她身子未愈便免她問安。寶璐不知府裏規矩又明着暗着探了好些話,原鄭氏素喜清淨,府中妾室伺候她用完膳後便可先回去竟不必在她那立規矩,她倒願意同她們這些女兒坐一起說說話。
早上趙姨娘過來囑咐完幾句便過去了,在這邊使了個婆子候着送她們去。
寶璐、寶玲等人出了院門往東便是正房的穿堂,走出穿堂東西兩側皆是抄手游廊,中間是甬道,甬道過去正中的是載榮堂,而鄭氏在東側的兩間耳房起居,明浩則住在西側兩間耳房裏。
二人跟着婆子沿着東側游廊往東側耳房,寶璐暗暗往左右看了眼,正房東側有角門出去直接有游廊連接歲寒居,西側後廊有角門通則往綠蕪院,前面如秋正在欄下,見他們過來打起簾示意是在裏間。
二人進屋,看見寶玲、寶琪二人已在屋中,鄭氏坐在南窗下一張漆底飛鳥紋塌上,塌上鋪着青色繡花的軟墊,兩邊設有玉色底青花引枕,中間設一張桌幾。鄭氏坐在西側下首,身上穿着一件松花底小團花交領長襖,右手搭着引枕淺笑,寶琪站在塌邊應和着說笑,寶珍依着她站在後面。
聽見動靜,寶琪回頭見是二人進來,眼色在寶璐的鎖墜上打了個轉,随即對着鄭氏笑道:“七妹妹她們住的遠又大病初愈,來的自然遲些。”
寶玲習慣了不與她計較,寶璐初來乍到自充耳不聞。
寶珍笑道:“剛剛太太還說到你們,說是天将熱,夏衣要做什麽樣式好。”
寶玲、寶璐依次向鄭氏行了禮,鄭氏又令她們幾個都在兩邊椅子上坐下。
鄭氏看寶玲身上的水色裙道:“前次吃飯說到京中帶來幾匹輕軟布料,這幾日剛理出來。今日我看到寶玲這水色的裙覺得這顏色倒襯你,那匹水色便給你做紗裙罷。”又對其他三人道:“樣式還未定下來,但瞧着你們我倒可先分一分布色。”鄭氏看了一圈幾個人,指着寶琪、寶珍二人道:“那匹石榴紅便給寶琪,精白的給寶珍。”又轉過來看了片刻寶璐笑道:“那匹水綠的除了七丫頭也無人能穿出這般生趣盎然的靈動之色了。”
四人俱起身謝過。
鄭氏徐徐的端了茶盞呷了一口,道:“原本在京中是不止這些的,如今咱們再宿遷也少不得委屈你們姐妹。”
Advertisement
寶琪忙道:“我們身為沈家女兒,自該為沈家分憂,原本我想着這段時日忙,這夏衣竟可不必做,反正我們姐妹幾個往常穿的衣裳亦是多的,沒想到這話還未說太太倒是早考慮到了,女兒光讓太太操心不能為太太分憂心中已是不安,太太再說這等委屈之話,我只怕要寝食難安了。”
鄭氏笑道:“你們幾個孩子能父母的心,我便是知足了。”轉眼又看寶璐坐着呆愣,轉而又問了寶璐幾句來南方可習慣,飯菜可合胃口。
寶璐都一一答了。
鄭氏将茶盞放到桌幾上,朝寶璐看了一會,道:“以前老人都道小孩子是病一回長一回,如今我看七丫頭病了一場後竟是個大姑娘的模樣了。以前如同坐不住的小潑猴,如今都是文文靜靜坐在姐姐們旁邊答話也沒有不知禮的,竟大有不同。”
寶璐笑回道:“以往不懂事,讓太太費心了。”
鄭氏往左右寶珍、寶玲她們看去,笑道:“你聽聽,這是七丫頭說出來的話嗎?怪道趙姨娘把寶玲求到自個院裏去,原來是為近朱則赤呢!”
衆人俱笑。
寶琪笑道:“要說還是太太教養的好,寶璐小時候可是個淘氣的性子,我們雖比她大可沒少受她欺負。這兩年在太太跟前竟愈發的知理了,這言行舉止粗粗看去竟快與五姐姐無異了。阿彌陀佛,我們這些姐姐們可舒口氣了。”
寶璐雖不知以前情況,但與寶琪的幾次接觸已知她不是個好相與的,也這話不知幾分真幾分假,轉念又一想寶琪說這話本為奉承太太的教養,她若不應承下好像打鄭氏的臉般,遂也笑道:“寶璐年幼不懂事,病了一場,以前幹過的壞事俱模糊了,還望幾位姐姐大量不計。”
寶琪正欲再嘲笑幾句,寶珍接過話:“別聽寶琪亂說,她素來是愛開玩笑的,哪裏就被欺負了。”
寶玲也道:“可別拿那許多年前的事吓唬她。”
鄭氏看着四人有說有笑,甚覺開懷,道:“在京中之時,我與交好的夫人、太太相會之時,每每得她們誇贊說咱們幾個女兒個個生的秀美嬌妍,好生福氣。但要我說咱們家的女兒最難得的是姐妹和睦,幾人之間或長些或短些,沒有不體諒的。”見四人都微笑着在聽,鄭氏難免又多言兩句:“一個家最重要的便是家庭和睦,互扶互助,像這次你們父親蒙大難,你們的幾個叔伯舅姨沒有不盡心盡力的。你們日後也當如此,時時刻刻想着我們是一家人,萬事遇到總繞不開這一股血脈親情。”
四人聽了又起身稱是。
正說着,王大家的進來回話:“太太,牙婆子到了。”
鄭氏擡手示意王大家的先在外候着,轉而對她們道:“今日事忙就不留你們多說了,你們先回去罷。”
四人又是起身行了禮,依次退出,王大家的候在外間為她們打着簾。
出來後,寶琪、寶珍二人往西側後角門回去,寶璐、寶玲複從穿堂回香耦園,未行幾步遠遠便見一婦人帶着許多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女孩從二門方向過來。寶璐不免好奇多看了幾眼,稍一遲緩寶玲早已在前,她忙收了眼色跟上去。
行至院外夾道上,正巧趙姨娘出來。
趙姨娘見她二人回來,笑問:“回來了。”
寶玲點頭:“太太有事,我們便先出來了。”
趙姨娘聞言眼睛一亮,神秘兮兮的問:“可是牙婆子來了。”見她們點頭喜道:“你們先回去。”
二人不知她有何事,未多問繼而往院裏去,上臺階時寶璐好奇瞥了一眼,瞧見趙姨娘正往正房去,不知做什麽。
“寶璐看什麽呢?”寶玲見寶璐落下喚了一句。
“沒什麽。”寶璐快步上前,走到寶玲身邊問:“五姐姐,我小時候當真調皮?當時太小我都不記得這些事了。”這段時日趙姨娘雖好為她指認家中各人,但少時之事卻提及甚少,寶璐怕今後她們再打趣,自己無從應對便趁着方才聊天的餘味發問。
寶玲捏着帕子捂嘴笑道:“不過是性子活了些,聽說趙姨娘生你那年正好太太也懷着明浩。當時正房裏有二姐姐、五哥哥、三姐姐、我、還有寶琪,太太也實在顧不過來,也同這次一般讓姐妹們回姨娘房,但是趙姨娘生下你的頭幾年身子一直不大爽利,又小産了一次,所以你都是由媽子們混帶着,沒個人正經拘着難免活潑些。後來一直到二姐姐出嫁,五哥哥他們都大了,太太道我們沒個正經教養着恐不知禮數才又放到自個兒房裏養。”
寶璐聽到'身體不爽利、小産'字眼,頓時耳朵一豎,雖古代宗法制度嚴格定死了妻妾之別,而且這段時日看下來,鄭氏也算是個寬厚的太太,府中的姨娘俱是規規矩矩的,趙姨娘雖能吹點枕邊風,但萬不敢侵犯到太太的利益上。但一府內無庶子這一點,讓她對太太産生了深深的疑慮。
進了香藕園,婆子們都散去做事了,四下無人,寶璐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姨娘身體一直不好嗎?可要緊。”
寶玲聞言贊了一句:“也算趙姨娘沒白疼你,知道心疼她了。”又費神思量了下道:“聽說生你之時落下了血虛之症,但說婦人這病常有,後面調理了幾年也不見好,後又小産了一次。聽說那次可真真危險,幸好太太求了個聖手才得救,只是姨娘再不能所出了。”
寶璐心頭一震,這聽在她耳朵裏都是滿滿的陰謀陽謀啊!
寶玲見她臉色有異,忙寬慰道:“是我失言,姨娘後來又調理了幾年倒也無恙了,你也別太擔心了。”
寶璐掩了心緒,點點頭道:“怪我當時還太小,不得在姨娘跟前盡孝。”
寶玲笑道:“你有此心便好,我雖自幼便沒了姨娘不得經驗,但我看家中這些婆子有子女的,雖有些子女不在身邊但只要他們時常念着父母,她們便十分滿足,我想天下父母大多如此。”
正說着,婆子們已擺好飯菜喚她們吃。
寶璐見寶玲神色切切,知她觸景傷情,伸手握了下她的手道:“五姐姐,你還有我呢!我們是血脈親情的姐妹,我也會對你好的。”
寶玲“撲哧”笑出聲來,眼中有水光點點,愛嗔道:“就數你鬼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