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送明學上學

翠芸被叫去幫忙擺飯了,房中只剩寶璐、綠蘿二人。寶璐坐在房中看着立在她身邊神色有些許緊張卻盡量不流露出來的綠蘿不禁覺得好笑,她向來沒有使喚人的經驗,道:“沒什麽事,你盡可下去吧,我這邊也不需要時時有人。”

綠蘿身形未動,同樣還稚嫩的話音裏卻帶着些許的老成:“王媽媽說了,作為姑娘身邊的貼身丫環便是姑娘在哪我在哪。”

寶璐看她神色堅定,勢必要将這一規矩貫徹到底了只好作罷,只是二人幹杵着卻也有些尴尬,寶璐想找個話題聊着,想問她原名、祖籍、家中父母兄妹,轉而一想,若家中尚可也不至于賣身為奴,多說也只是徒惹傷感而已,遂作罷。

正想着,翠芳過來傳話:“七姑娘,飯擺好了,過去吃罷。”

寶璐到了明間,房間當中擺着一個镂刻着蘭花香草紋的圓桌,上面已擺了一盤茭白炒肉、一盤幹菜肉末豆角、一盤肉汁茄子、一盤紅燒獅子頭、一盤清蒸鲈魚和一碗山藥筒骨湯。

寶璐一瞧心道,今日倒多了一例菜。

寶玲見她過來招呼道:“七妹妹快坐下,新出的茭白,可新鮮了。”

圓桌右側位置上已放好一個藍紋陶瓷小碗裏頭已盛着豐滿光香米飯,綠蘿乖覺還不等寶璐坐下早盛了一碗湯放在這個位置上。

寶玲夾了一塊筍塊放到寶璐的碗中:“新鮮的茭白趕緊趁熱吃。”

寶璐咬了一口略皺了皺眉,京城的口味偏鹹偏鮮,之前她病着盡可着清淡給她吃倒也不會不适應。如今病愈同一個鍋裏吃飯,就覺得未免鹹些。陳薇原先的口味喜淡、鮮、有時甚至有點嗜甜,原以為在宿遷會好些,但聽說宿遷口味不僅鹹還偏辣,這辣是陳薇萬萬吃不來的,所幸廚房賴媽媽是京中帶來的,偏鹹些她還能适應。

趙姨娘笑道:“這是你父親中午回來時帶來的,說是剛出的,你父親說茭白能去邪氣,特地吩咐送碗給你,我們俱是沾你的光呢。”話語間無不有得意之色,又見寶璐咬的小口,道:“吃多些,雖說淑女大吃不雅,但到底是你父親的疼愛,你也應當多吃些,寧願其他菜少吃點。”

寶璐聞言又夾了塊,雖說有點鹹,卻當真鮮美,多喝點湯便是。

一餐飯畢,各人又坐在一起說了些話方各自散回屋。

古代閨中女子日常消遣,無非是梳妝女紅、觀花賞月,有才情些的多些對弈、博古、賞詩作畫之類的。寶玲好做女紅,閑暇時常見她拿着一副繡樣,寶璐無事也會湊上去瞧瞧,她雖對這不感興趣亦覺得太複雜難學,但閨中生活卻也實在無聊了些,少不得在寶玲旁邊做做幫手聊聊天打發時間。

只是寶璐有些奇怪,沈家詩書傳家,她們雖然是女孩應也不至于目不識丁,可這麽久未曾見到府中有西席心中奇怪。這事藏在寶璐心裏許久,陳薇現代女性當然識字,只是不知寶璐識不識,她怕露陷,少不得得探探這件事的底。她見寶玲描的認真,狀似無意的問道:“五姐姐,你女紅這樣的好,小時候可曾有師父教過。”

寶玲拉長了線,袖口下滑露出皓美的手腕,擡頭嫣然一笑:“不過是跟着家裏的媽媽們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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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璐看着寶玲手中精美的繡樣道:“五姐姐若能得名師指點,你指不定能成名家呢!”

寶玲笑道:“名師倒受教過,不過不是女紅,而是五哥哥八歲時請的一個先生。”說着擡臉看着寶璐笑,頗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寶璐莫名其妙,難道這事與她有什麽關系,“五姐姐,什麽事這樣好笑?”

寶玲輕捂嘴道:“我在笑,那年你才四歲,你自己定然是不記得了,那時我七歲了自然是記得清楚。那會你看我們上學,你也非跟着來,父親見你小怕你搗亂自然是不肯的。”說着,像是想到極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聲才道:“你就偷偷來,偷拿我們的筆墨裝模作樣的在寫字,我們發現時啊,你早就成了一個花臉貓。”

寶璐跟着笑道:“這麽小的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

寶玲笑道:“那會還是張媽媽帶着我們,那次足足洗了三回才淡了看不出來呢!從此以後,我們上課之所就再也不許你去了。”

寶璐也跟着笑,看來府裏幾個大的都是上過學的,但還是不知道她是否識字,遂又道:“幸好沒影響你們學業呢。”

“不過是識得幾個字罷,我們不比五哥哥要考學,自然是略聽一聽便做罷,終究這女紅方是份內之事。”

“不過說來寶琪在這方面倒比我們認真許多,她雖比我小兩歲,卻比我更用心,比你更不必說。小時嚷嚷着要上學,到大點真跟着我們學倒三天上學兩天睡覺了。後來那老先生年老還鄉了,我們幾個女孩子便也不必上了。”

寶璐暗忖,這麽說還是上過學的,這便罷,日後略會些字別人也不起疑。此件心事了,寶璐心思便不在這上打轉,見寶玲手中樣式繁複,像是個“勤”便道:“五姐姐你這是秀給五哥哥嗎?”

寶玲點點頭:“春暮五哥哥想必要去書院了,我給他做個鞋墊。”

“五姐姐,你也教我繡個筆套什麽的,等五哥哥去上書院上學了我也送他。”寶璐想着一來無事可消磨時間,二來既決心待下來也要融入其中,少不得做些敦親之事。

寶玲自然是樂意教她的,還贊她懂事知禮。所以接下來之日,寶璐多跟着寶玲學刺繡。

轉眼已月有餘,沈宗榮業為明學選下了府學,便是淮安府學。說既是名院又近些,而新興府學,底蘊不夠,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學識淵博的先生,且路途遙遠,在路上耽誤的時日不如多溫些書。個中意味,沈府上上下下自然是心照不宣。

這日風清日和,明學行裝打點完畢,挑了幾個心腹小厮便欲上路。

寶璐她們四個姐妹在鄭氏處問完安,便随鄭氏去明學處敘別。歲寒居在正房東側,由右梢間邊上的走廊出去便能直達。

王大家的親在歲寒居指揮打點,見鄭氏攜四姐妹過來,忙迎上來,“太太。”

“明學呢,可起來了。”鄭氏關切的問,明學因讀書之故,鄭氏向來免他問安的。

“已經起了,墨色、錦色正伺候着用餐呢。”

鄭氏因見院中空曠問:“箱籠可裝好了。”

“王大一早就過來,俱已裝上馬車,等少爺用完,随時可出發。”

鄭氏想想又有些不舍:“這一去,到臘月才能回來了,你讓王大多裝着些他平日愛吃愛用的,去了學院可不如家中方便了。”

王大家看看鄭氏傷感笑道:“太太莫過于傷懷,少爺去讀書可是好事,且王大一路護送去,若有什麽短的路上也可添些。”

鄭氏一聽也是,略止了傷感之意,轉而淡笑道:“是我糊塗了,路上有王大他們我有什麽不放心。”

正說着,只見明學出來,他今日一身青色襕衫帶着一頂頭巾,一身裝束端的是意氣風發。他身後左右跟着二個丫環,不十分嬌豔,神色間多忠實之意,應當是墨色、錦色二人。

明學見鄭氏在院中,忙上前請安:“母親,勞您過來,當是明學過去向您請安。”

“好孩子。”鄭氏将他摟在懷中,說不盡的喜愛,“母親料你今日事忙,便帶着妹妹們過來看看,不過幾步路。”

幾姐妹向明學做禮問好,寶璐也跟着她們叫“五哥哥”。明學只略微跟她們一颔首算是打招呼,鄭氏又拉過明學左看右看,欣喜道:“像個讀書的樣子了。”

說話間,院外一聲喚:“五哥哥。”

衆人回頭原是明浩,鄭氏怪道:“方才見你,只和你姐姐們說了兩句就不見人影,你五哥哥要出發了,你來給他告個別。”

明浩喜滋滋的掏出一個布囊,獻寶似的給明學:“我是給五哥哥拿這個去了。”

明學掀開綢布一看樂了:“這不是前年你上學之時,祖父特地給你捎得龍尾硯,你這會又送與我,改明兒你自己上學要用哪個。”說罷就要蓋起還給明浩。

明浩連連按住明學的手:“比不得五哥哥考科舉重要,我學業不精倒不必浪費這個名硯了,五哥哥千萬請收下,也是我一份心意。”

明學心知明浩是不敢違祖父之意又怕自己學不出個模樣來日後受訓,如今趁着明學上學的機會将此轉送出去既表達兄弟情義也減輕自己負擔,他心照不宣遂使人裝好。

寶珍也上前拿出一個山水繡樣荷包道:“五哥哥,送你一個荷包裝些碎銀。”

寶琪立馬跟着上去拿出一方繡有學而不厭的錦帕道:“五哥哥上學我們無以相送,一方素帕為五哥哥乏累之時盡些綿力。”兩句說的周到又關懷聽得鄭氏也點頭。

寶玲送上一副勤勉字樣的腳墊及扇套,寶璐跟着送上了一個筆套。

明學一一收下令人收好。

鄭氏見寶璐也送出一個筆套,笑道:“連七丫頭也能做女紅了!”

寶璐不好意思道:“五姐姐幫的忙,我只是繡了幾針,不太好看。”

明學也道:“我道這個筆套十分精致原是五妹妹相幫,我早先正想請五妹妹再幫我做個扇套,後來事忙便忘了。我原先那個在京之時被光昭瞧見說好看要了去,正缺着不想今日便得了。”

鄭氏見狀也對着寶玲贊道:“五丫頭的女紅慣是好的,明學對這些向來挑剔,只五丫頭的倒還能入他的眼。”

“五哥哥不嫌棄罷了,五哥哥若喜歡盡管使人來說便好。”寶玲笑道。

“別的都不要了,五妹妹若有空再幫我做些個絡子吧。”明學一番話引得鄭氏嗔笑:“你倒老實不客氣。”

明學說的理直氣壯:“五妹妹的我才不客氣,要擱別人我還不要哩。”

鄭氏回頭對王大家的道:“我記得京中帶來的還有一些綢布便給寶玲吧。”又對着寶玲道:“你若得空,再給你五哥哥做些常用的絡子、汗巾什麽的。”

寶玲笑着應下。

一衆人話着別,有丫環傳話進來,老爺已在外院等着了。

鄭氏等人忙使人将明學送出去。

一衆姐妹話畢不再出去,明浩怕被訓誡也托詞不出,只鄭氏心疼兒子依舊與王大家的将明學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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