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涉小月軒

這日,寶璐在寶玲處玩,正巧廚房又送來了蜜餞,寶璐見了喜歡不免多吃了些,寶玲睨了一眼寶璐,嗔道:“淺嘗覺得可口,吃多了怪膩的慌,虧你這麽愛吃。”

寶璐拈了一顆送到口中,甚覺好吃,“大約是‘入鄉随俗’如今甚愛這淮揚風味,若非你和姨娘不喜,我願讓方媽媽天天燒淮揚菜呢!”

寶玲正低頭啜茶,聞言擡頭看了眼寶璐,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當方媽媽給你這個大小姐單做不費事。”

寶璐想了一下道:“這樣做太太會說什麽嗎?”

寶玲笑道:“太太不會說什麽,但架不住碎嘴的人嚼舌根,還道是我們這院多事。”

寶璐想了會深以為然,“若我想吃,我自己做些無妨嗎?”

“這倒無妨,我們又不是那一等人家,雙手不沾陽春水,女兒家會些湯膳倒也是好事。”

二人正說着,便聽寶琪在外叫叫嚷嚷,片刻便見她自門外探進頭來。

寶玲見狀嗔了句:“咋咋呼呼的,可不是個淑女模樣。”

“是是是,”寶琪做着揖進來,“五姐姐日後定是個賢良淑德的娘子,我等粗魯人尚可倚小賣小幾年。”

寶玲白了她一眼道:“我算是知道寶珍的苦楚,與你這刺頭在一塊真是心也忍老幾分。”

寶琪聽言便欲走,寶玲忙笑着站起身道:“你看你,說兩句便要走,快進來罷,一起嘗嘗這蜜餞。”

寶琪這才板着臉進來,老大不高興,瞥了眼桌上的蜜餞,嫌棄道:“我們那邊也送了些,甜膩膩的有什麽好吃。”說罷轉而又興奮道:“你們有沒聽見什麽聲音?”

“什麽聲音,只聽見你叽叽咋咋呀!”寶玲揶揄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說這個。”寶琪指着外頭道,“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寶璐和寶玲聞言,豎耳聽了會,并未覺得有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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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玲道:“未聽見有何聲音?”

寶琪急了,拉着她們二人就要往外去,“你們這裏遠了些,聽不真切,我院裏聽得可清楚了,分明是些樂聲,就在我院後面的小月軒。”

“小月軒何時住上人了?”寶玲慌忙放下手中茶盞,寶璐半顆蜜餞還未塞進嘴裏就被一起拉起來。

寶琪拉着她們出了院門走進夾道,邊走邊說道:“聽說府中買了些舞樂的女孩子,沒準就住在那小月軒。”

寶玲疑惑:“我們府中何時需要這些女孩子了?”

寶琪見四下無人,捂着嘴附耳低聲道:“前兩天我在太太房中聽了一耳,父親如今南貶少不得多活動活動才有機會回京,往來視察官員亦要打點好關系,便托鄭姨媽在揚州采買了一批女孩子來以備日後府中應酬。”

說着,三人已到綠蕪院門口,寶琪急急忙忙拉二人進去。綠蕪院與香藕園的格局一樣,只不過許姨娘居中明間,寶琪和寶珍居兩邊次間。

三人一踏進綠蕪院的門,果然聽見隐隐樂聲,但聽不真切,斷斷續續的似在練習。

寶琪滿臉興奮:“聽見了嗎?聽見了嗎?”

寶玲點頭:“府中最近無甚人往來,如此樂聲想必就是她們了。”

正說着,寶珍從房裏出來見是寶璐二人笑道:“今日怎麽得空來?”

寶玲笑回道:“無甚事過來瞧瞧你們。”

可巧許姨娘也跨出房門,寶玲做禮問好,寶璐忙也跟着寶玲問人。許姨娘見她二人站在院中問了聲:“七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寶璐忙答:“已無大礙了。”

許姨娘聞言只點了下頭,又複而轉回屋子裏去了。

寶璐狐疑,見到許姨娘的日子不多,往常便覺許姨娘文弱如隐形人一般,如今來她院中一接觸更覺她怯怯懦懦不敢示人般,倒是這寶琪與她性格南轅北轍,與趙姨娘差不多。

寶琪好像沒見到許姨娘似的,只管招呼寶珍:“三姐姐快過來,你聽呢!”

“曲不成曲,有什麽好聽。”

寶琪鬼馬精靈,慫恿三人道:“聽說江南女子多溫婉如水,這教坊出來的更是身段甚于常人,只消看上一眼,魂都要被勾走了。”說着壞笑道:“不如我們去小月軒瞧瞧。”

寶琪極力慫恿着,寶珍也有點心動,寶璐初來乍到慣跟大流,只寶玲猶豫,但架不住寶琪要求,語氣稍一松便被寶琪拉往小月軒去。

綠蕪院出來夾道另一側通往正房,往後再走一段路便到了正房後面的抱廈,而後再往後頭走去繞過一座假山才是小月軒。

小月軒占地空曠,再往西側直繞過去便能到府中假山最為奇致之地,上建有一亭為遠翠亭,是府中最高點,再過去便是聽風榭便已是繞了半個蘭湖。

寶璐心道,怪不得趙姨娘當日不肯住小月軒,這邊雖說有幾分景致,但院外空曠着實僻靜了些。太太當日的安排,許是考慮綠蕪院離正房近,日後可能留給明浩。小月軒雖遠卻精巧倒是适合她二人的,而趙姨娘只帶着她一人亦不好意思占着大院只得拉了寶玲過來才換了香藕園。所幸寶琪又喜歡與太太親近倒也沒什麽怨言,就算日後待明浩大了,她們幾個許也出嫁了,且按太太的心思怕也回京了,便也不在意住的。

正想着,四人已到了小月軒門前,來時興致高昂,到了門口卻個個膽怯只敢在門口張望。

只見小月軒院內,臨廊邊被搭上了竹竿,錯錯落落挂着許多衣物,看得出有日常服飾亦有練功服。院裏有許多水靈的女孩子或在劈腿練功,或在倚欄吹簫,旁邊有兩個婦人在旁偶爾指點一兩句。

巧柳金月回頭,正見四人在院外縮頭縮尾,忙迎出去道:“哎喲喲,是府裏的四位小姐。”

院裏的女孩子都是相差無幾的年齡,見四人在門外都嘩啦啦的圍過來,左右好奇的瞧着,皆捂嘴笑着。

這場景倒叫四人有些窘迫,寶琪大着膽子結結巴巴道:“我們在前頭聽着絲竹樂聲好聽,便好奇過來看看。”

柳金月忙招呼着往裏頭讓:“四位小姐若不嫌棄,便進來瞧瞧,只是我們院裏亂,怕屈了小姐金體。”

四人何時見過這等奉承的口氣,鄭氏雖不曾待薄他們但到底比不上嫡出的小姐,除卻身邊的人其他人也不過是規矩行事,因此不免覺得好笑,心中膽怯也少了幾分,兼而對裏頭着實好奇,寶琪頭一個便進了去,其他三人也跟了進去。

柳金月忙使小丫頭搬了四張椅子出來,請她們坐了。

寶珍四人東張西望皆覺十分有趣,八個小丫頭亦站圍着她們臉上也滿是新奇。

“你們都叫什麽名?”寶琪問。

“紅煙。”

“紅繡。”

“紅苓。”

“紅梅。”

“紅蓮。”

“紅棉。”

“紅櫻。”

“紅蕊。”

八人自左往右依次福身報名,婉轉的身段只覺得如水般起伏連綿去,甚覺溫柔風流。

寶琪對着三人笑道:“到底比北方女子可人些。”

柳金月在一旁笑着應道:“這些都是基本功,我們江南的女孩子,無論大戶人家還是小門小戶,姑娘都會學些琴樂舞蹈一來陶冶情操,二來可矯正儀态聲音,一舉一動、一言一語才顯淑女禮儀。”

寶琪聽了一臉豔羨:“我們京中高門大戶的小姐們也會學習琴樂舞蹈的,”轉而對着三人道:“大姐和二姐她們也學過幾年琴,只是到了我們,家中便也無閑心安排這些了。”又看到廊下擱着的些蕭、筝、絲竹,寶琪起身跑過去好奇的拿起來觀賞,驚喜發問道:“她們除了練舞蹈,還需要練琴嗎?”

柳金月笑了:“有句話叫十八般武藝樣樣齊全,這些小丫頭們雖比不上那一等的人才,這些卻也不在話下的。”

寶琪聽着撩撥了一下琴,一陣美妙樂聲洩出,她似有期盼:“以前我在太太房中聽到的樂聲便是這個聲音。”

柳金月在一旁忙将陶婉娘推上前去,“絲竹管樂,陶師傅最是內行,每人有每人的特點,适合的樂器不一樣。”

寶琪聽的興趣盎然,忙伸出手去,問:“陶媽媽你看看我适合什麽樂器?”

陶婉娘捏了捏寶琪的手,又豎起來看:“纖細又長,倒是練琴的好手。”

“真的嗎?”寶琪興奮,望着那琴又不免多了幾分期待,她見寶璐三人杵在那裏又将她們拉過來道:“那你看看她們三個呢?”

陶婉娘不如柳金月能說會道,卻有一股溫婉可親之态,三人見寶琪與她們說的甚是火熱,也不好太拘謹,便也過來随意看看樂器。

陶婉娘拉起寶玲的手,将她衣袖往上掀了幾分,笑道:“這位小姐,皓腕豐盈,若帶兩個金镯、翡翠,吹動長蕭之時,皓腕露出想必是極美。”

寶玲羞紅了臉,忙将衣袖拉回來蓋住雙手。

寶琪在一旁拉起寶珍的手送到陶婉娘眼前道:“陶媽媽,你看她的手呢?五指短小怕是沒适合的吧。”

陶婉娘微微一笑:“但想學些怡情也無妨。”

柳金月在旁看了眼寶璐,接嘴道:“我雖不是其中內行,但也是在姑娘中打轉的,這位小姐的身段雖未長開,卻可以看的出是練舞的好苗子,若好生加以練習可是個絕世佳人呢!”

寶璐無語走到一邊,雖知她并無惡意,但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好像她們只是供人欣賞的玩物般。雖說庶子女比不得嫡出的叫人重視,但來這之後據她觀察來看,鄭氏也算的是一個好太太,即便是對沈宗榮原先愛妾劉氏所出寶玲也未曾有過虧待,刁蠻如寶琪亦能相容。即便鄭氏是裝的,原因不外乎女兒不比男兒争家産,好生養着遲早嫁出去,于鄭氏也是美名一個,但也算不得什麽大錯誤。她原先還想防着鄭氏後來也想通了,古代大多盲婚啞嫁,別說庶出子女即便是嫡出的是否能嫁的良人也全憑運氣。所以與其在防備鄭氏上花費力氣,還不如在未來婚嫁上把把關,遂與鄭氏相處也算融洽。

只是今天這柳媽媽的言辭讓寶璐格外的不舒服,因此也并未搭腔,站了一會便道:“我們該回去了,出來時并未和姨娘說,怕是要擔心了。”

寶琪正與柳媽媽讨論時興的衣着、打扮在興頭上,聽了不悅道:“待會使人與姨娘說一聲便罷,急什麽呢!”

寶璐又看寶玲、寶珍二人也聽着饒有興致,心想許是自己敏感過度,遂也在一旁廊下坐下倚柱聽着。

不知多久,在寶璐昏昏将睡之際,寶琪總算盡興,再三與柳媽媽約了再來之期這才意猶未盡的出來。

一路上,寶琪仍十分興奮的讨論方才所聽的時興裝扮,讨論着要将這花樣繡進新絹子上,寶珍、寶玲二人聽着方才的花樣确實新奇不免也插了幾句,只寶璐一人興致缺缺。

幾人一直說到綠蕪院門口才各自告別回院。

寶璐對小月軒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說不上來什麽只得敬而遠之,所幸後面寶琪倒也沒鬧着又去,她還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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