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辰之樂

吃了一回酒,寶琪又道無趣。

寶玲問她,“如何才有趣?”

寶琪捏着帕子提議,“不若行酒令怎麽樣?”

寶璐臉皮發緊,古人喝暢了慣喜歡行點酒令,文人墨客喜歡賦詩填詞、聯語,普通百姓多劃拳之類的,而女客只怕擊鼓傳花多些,怕只怕擊鼓傳花點到者還要說出個一二三。她這些俱是不會的,只怕屆時出醜露陷。

文杏第一個反對,“六姑娘好生欺負人,我們俱是目不識丁的,行酒令只怕見笑與人。”

寶琪覺得掃了興,有些不樂。

寶玲忙道:“閨中也有閨中的行法,不若我們來投壺,人人都能參與還有趣。”

寶璐立刻來了興致,只要不賦詩說詞便罷,頭一個積極的響應這一提議。

素菊到外頭拿了一個青花纏枝直頸瓶,變戲法般又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捧的細簽。

綠蘿她們幾個忙将地上的小桌子,杌子等搬到一邊留出一塊空地放壺。

衆人皆興致昂揚,寶璐抓在手中試了試,只覺得難度頗大,只怕待會要變醉貓。

寶玲笑道:“今日只是閨中娛樂,我們便不講究那主賓射樂的規矩,只每人三矢,輪流投壺,十一人輪盡為一局,端首入壺為投中,躍出為不中,一局中投中最少者為輸,輸者飲酒。”

衆人皆道好。

寶琪早已按捺不住先領了三矢,三投三中頗為得意。

第二是寶珍,亦是不錯,三投二中。

寶璐從未玩過這些,看瓶離有半丈遠,瓶口又是那樣小,想這如何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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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間,寶玲亦已投完,三矢三中亦是不錯。

寶玲遞了三矢給寶璐,“七妹妹該你了。”

寶璐接到手中掂量了下,并無什麽分量,這倒難對準頭。

翠芸見她遲遲不敢動手,躍躍欲試道:“姑娘若想不定,不若我替你代勞。”

衆人皆呼,這可不行,若人人如此豈不壞了規矩。

寶琪道:“你若替你家姑娘,那輸了也要教你喝才是。”

翠芸是個肚中有海量的,“這有何難,我替你們都喝了也沒事。”

“這可不行。”寶璐笑投出第一矢,“你若醉了,我們幾個還擡你不回去哩!”

素菊笑道:“若成醉貓了,只好在我們塌下窩一晚了。”

翠芸啐着就要追打素菊,這邊寶璐已投完,三矢一中懸的很。

剩下幾人俱試了手,翠芸竟一語成箴,三矢皆不中,衆人皆笑她定是想喝酒故意為之。

翠芸樂呵呵的認罰喝下第一杯。

無巧不成書,接下來六局竟都是翠芸墊底,寶璐大呼可了不得,再喝下去,翠芸真要便成醉貓了,她們擡不動只怕還會驚動婆子們,遂又定新規連輸六局者出局。

翠芸郁卒,只得坐着腳踏,吃着小零嘴看她們投。

熱鬧處聲音喧嘩了點,許姨娘偷偷的掀簾來看,看她們玩的開心也不言語,笑笑任由她們玩去。

倒是寶璐、寶玲她們不好意思,教她們輕着些免擾了許姨娘安歇。

直到快二更天,趙姨娘使人來接,衆人方意猶未盡的散了,話別之餘再約他日。

回到香藕園趙姨娘不免嘀咕玩的這般晚,又責綠蘿她們不提醒着些,寶璐忙道幾人都是拉着的,只是她們忘形了,又好生送着趙姨娘去睡。

趙姨娘又反複交代綠蘿她們伺候姑娘梳洗、睡覺這才回房。

這邊房內,綠蘿替寶璐摘頭飾,寶璐頗覺不好意思,“本欲你們開心,豈料害你們受姨娘責備。”

“姨娘就說這麽兩句,姑娘別放心裏去。”綠蘿将她的頭發松下來。

翠芸打了水,端着銅盆進來,“姨娘什麽事不說上兩句,但也只是說,姑娘這般介懷倒折煞我們了。”

寶璐淨了臉和手,“姨娘的脾氣我怎不知道,你們沒放心上便好。”

翠芸阿彌陀佛了一句,“我的姑娘,我的老子娘若在,我如今晚這般胡鬧只怕要打斷我的腿哩,相比,姨娘已經是活菩薩了。”

寶璐撲哧被逗笑,這才安心上床蓋被躺下,酒意微醺,不消半刻已睡夢香甜。

鄭氏這段時日很忙,忙着給寶珍找夫婿,宿遷縣是一概不看的,淮安府上的官員後代略瞟一眼,最好是京中的,有家世有家底有助力。

小鄭氏的書信雪花一樣的飄進沈府,宿遷家中無長輩,鄭氏又是嫡母,寶珍的婚事她是能全權做主的。

寶珍每日正點跟着王媽媽學習,寶琪問過都學些什麽,寶珍答無非就是女工、持家等的加強班,并無特殊。

經過三個月的書信來往,鄭氏看上了大理寺左丞長子。

等着沈宗榮回府,還來不及傳飯,先拿了信紙給他看:“阿彌陀佛,算是我們大大的高攀了,還是嫡長子。原本我只是想試試叫二妹探問探問,沒想到人家竟十分熱情,當場要二妹來信問八字。”

沈宗榮也十分開心,還未換衣,先接過信紙看又連問了兩句:“當真如此說,當真如此說。”

鄭氏錦帕捂嘴笑道:“那還有假,常府還道家世背景都是次要的,模樣亦不十分打緊,樣貌平實的倒更有福氣些,最重要的是性情要溫良,呆板些也無妨,要緊的是耐得住性情。你說,這說的可不就是寶珍嗎?”

沈宗榮一掠信紙,上頭果然如此說,亦是心懷大暢:“這大理寺左丞常大人原在京中之時倒是交往不厚,這次因着錢立如之案,三司甚受褒獎,如今正是聖前紅人。”

鄭氏瞧着他高興,從如秋奉上的托盤上接過茶盞送到他手中,二人上了塌坐,鄭氏亦接過茶盞,笑道:“我原想着常大人在大理寺,還不敢與你說,怕你心中芥蒂,沒想到你倒是樂見其成。”

沈宗榮大大的呷了一口茶,将茶蓋扣上放在塌上小桌上,微屈着手指對着鄭氏點幾下,滿臉悅色頗有說教之意,“你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願聞其詳。”鄭氏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沈宗榮搖頭晃腦便說教起來:“這還得從那個謝家小兒說起,狀元及第按例是從六品俢撰之職。當今聖上才學無兩,是個惜才愛才之人,這謝家小兒負着謝家的盛名又兼三元及第,便格外被聖上看重些,後又有個便宜岳丈怎不小人得志,未及一年便破格提為從五品侍講。”

“這幾年海晏河清,聖上對朝政頗為放心,朝事多蕭左相在操勞,聖上滿腹詩書,閑暇之際多喜與這謝家小兒切磋。因着聖上看重,錢立如在應天府貪污之事便是這謝峤捅到聖上跟前,聖上當時便震怒,立刻命了這謝峤為巡撫赴往應天,回京後又令其會同邢部、大理寺專辦此案。”

一番話下,沈宗榮已是口幹舌燥,端起茶杯悠悠的呷了口,看了鄭氏一眼,道:“後面的是你也知道了,朝堂被攪得大亂,而這謝峤一味的貪功,又借着聖上的信重,将邢部、大理寺壓得死死,一點情面都不給,不點人情都不賣。”沈宗榮瞥了一眼鄭氏,悄聲道:“據我所知連邢部、大理寺要員身邊之人都有被牽連,因着謝峤為聖上欽點,急功近利,兩司但凡有一點手軟之處立刻禀到聖上跟前,拿着雞毛當令箭,竟令兩部處處受制肘。”

沈宗榮拍下茶盞,長嘆一口氣:“最後他謝峤因着這次功勞,已提擢為右佥督禦使,而邢部、大理寺只得聖上一些褒獎而已,眼看着這一黃口小兒都能快與自己平起平坐,你道這大理寺氣是不氣。”

鄭氏笑道:“我婦道人家哪懂這些彎彎繞繞,只道是兒女親事和和氣氣,平平順順便罷。”

沈宗榮呷了一口茶,暗自又回味了一回,仍覺爽快,連聲交代鄭氏定要好生管教寶珍,切不可見笑與人。一番話畢,沈宗榮不禁覺得胃口大開,大有大朵快頤的感。

鄭氏忙讓人傳菜,伺候晚飯自不必說。

鄭氏動作很快大有怕人反悔之意,不消兩月已得了納吉之信,府中人人都道,三姑娘要高嫁,連看到許姨娘都帶幾分笑臉。

王大家的帶着婆子往綠蕪院去,婚事将要水到渠成,鄭氏令人先給寶珍縫制幾套新衣,到了婆家也光鮮些。

過了夾道,便是綠蕪院,院中清淨,并無人語,王大家的徑直往明間去,一掀簾只見許姨娘一人坐在桌前,低着頭做着女紅。

許姨娘正在桌邊縫鞋墊,見王大家的進來,忙放下手上的活,站起身有些局促的笑着問:“王媽媽來了。”

王大家的指着身後的婆子道:“太太讓她給三姑娘縫幾身衣裳,我便帶她過來給三姑娘量下身材。”

許姨娘雙手緊攥着,神色有些許拘謹又帶着幾分無措,連忙道:“剛剛還在,這會許是去香藕園了,我讓人去叫。”跑到門邊正準備出去,似又突然反應過來般,忙回身道:“兩位媽媽先坐,兩位媽媽先坐。”又叫人來奉茶,對着王大家的歉聲道:“只顧着說竟不知道先讓你坐坐,且等一等,我這便去喚寶珍。”

王媽媽一把抓着她道:“姨娘也別忙了,坐着我們一塊說會話,讓素菊去叫便罷。”

“素菊,素菊。”王大家的喚她。

素菊忙出來,“正準備去叫姑娘,王媽媽且等一等。”說罷,掀簾出去。

王媽媽挽了許姨娘的手到桌邊坐下,“待三姑娘出閣,姨娘心裏頭大事算是完成了一半。”

許姨娘半挨着圓墩坐下,十分拘謹,聽王大家的這麽說也歡喜,臉上飛了兩朵笑意,“王媽媽最近也勞心了。”

說話間妙兒已奉上茶來,許姨娘忙請王媽媽和婆子吃茶。

王大家的接過茶,笑道:“這是高興的事,哪能說這樣的話。”又撥了撥茶葉呷了一口。

不消一會寶珍便掀簾進來了,一身半舊的藍色繡花枝長襖,下着暗紅長裙,見了她們未語臉上已飛了兩朵紅,低喚了聲:“王媽媽。”

王媽媽見了她進來,忙起身笑道:“哎喲,三姑娘回來了。”上前挽了她的手愛拍着,指着婆子道:“看太太多關心你,特地叫了個婆子給你裁衣裳。”

寶珍的臉紅的都能滴出血來,扭着衣角低着頭道了聲:“謝謝太太了。”

王大家的看她羞澀的緊也不再說,笑呵呵的招呼婆子:“到姑娘房間去吧。”

量身形的時間王大家的又和婆子同許姨娘,寶珍略閑話了幾句樣式花樣。

事畢,許姨娘又留她吃茶,王大家的連連推辭:“還要同太太回話,再說前頭事情還有許多,不便多留,改日再來串門。”

許姨娘笑着應:“王媽媽是忙,為三姑娘費心了。”又突然想到似的,将寶珍推上前,“三姑娘跟着王媽媽去給太太道個謝吧。”

寶珍忙點頭上前一步欲跟着王大家的出去。

王大家的笑着道:“也該多去太太房中坐坐,跟着太太多學學操持家務,以後出了門可要自己打理了。”

寶珍低着頭紅臉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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