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寶珍及笄

這個新年沈宗榮因斥貶觸景傷情較之平日少了熱鬧之心,鄭氏許是因紅蓮之事,整日臉色晦暗,幾個姐妹亦不多言,每日略站站便回來。

京中程氏、馮氏、寶玟她們亦捎帶一些壓歲錢,年貨之類,按例分給四個姑娘,趙姨娘照例又來挑三揀四一番。

新年後柳師父和陶師父竟回了揚州,小月軒亦解散,剩下幾個紅搬入下人院由王媽媽教導,聽說脫胎換骨後撥入各院之中。

翠芸忿忿不平,“這幾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可別到時候叫我們伺候了。”綠蘿不似她這般煩惱,将長襖整理收好“也不是人人都如紅蓮這般,若都如這般也早進了歲寒居了。”

文杏在寶玲屋裏聽到話音,轉進來笑道:“翠芸就是個杞人憂天的。”

翠芸頗有些不服氣,“我是擔心我們姑娘,咱們的姑娘俱是好相與的,阿彌陀佛,你們幾個姐姐都是愛護人的。本來咱們院最是和氣不過,這突然來一個只會吹笛拉琴的,可不叫人擔心。”

翠芸又道:“我們這些丫環還好說,氣不過罵兩句便是,我是怕兩個姑娘到時不舒坦。兩個姐姐都是姑娘房裏人,也知道五姑娘最是娴淑的,對下人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我們姑娘慣來不多言,這半年瞧着開朗了些,但病了一場到底怯弱,平日裏不多說一句,多行一步,只覺得拘謹的很,在自個兒房中倒還活潑些。我只怕那些人慣會看人臉色,只怕還要拿捏人哩。”

綠蘿聽她說的話雖粗,倒也在理,道:“不過剛過來哪能就放姑娘房裏來,若看着不好相與,左右我們不許人進屋,也無人造次到姑娘眼前。”

翠芸一聽極是,立刻燃起萬丈雄心,恨不能現在就教她們瞧瞧她的手段。

文杏在一邊瞧着笑了,“你急什麽,左右還有姨娘在,有甚好怕。”

文杏這話猶如一顆定心丸,翠芸只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再無他慮。

過了十五,府衙開門,複而又将明學送去上學,府裏更顯冷清。所幸又五天便是寶珍的及笄日,姐妹幾個湊一起商量着辦個小宴席為寶珍慶生。

沈府規矩,各房各院俱有例菜按身份地位不同有所增減,正房自然是最高的,歲寒居一年都無人,念明學讀書辛苦故私設了小廚房,剩下香藕園與綠蕪院一致,若各院額外想吃什麽,另添銀子給廚房。

這日問安,鄭氏鄭重其事的給了寶珍一個簪子,又吩咐廚房多送幾個菜到綠蕪院。鄭氏較之前日子,臉上有了些松色,又警勉了寶珍幾句,無非是,及笄便是大人了,要多學着操持家務之類的。說罷讓寶璐三人先回去,将寶珍留了下來。

寶璐她們想是太太有些教導不便教她們小孩子聽,便規規矩矩的退了出來。

鄭氏啜了一口茶,看着寶珍坐在椅子上,頭上簪着簪子,相貌雖平淡些卻也溫良可人,随意提了個話由道:“近日女紅倒是見長,前些時日你父親還誇你宮縧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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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珍回道:“五妹妹幫襯下做的。”說罷,也沒了別的話。

鄭氏聽在耳中暗暗計較,性子略顯呆板,只怕讨不了人歡喜,只道:“五丫頭手向來是巧的,但你也有你的好處,心眼實。”

“這段時日,你午後多來正房裏找王媽媽,與她一處做做活計。王媽媽原是我府中帶來,最是規矩不過的,讓她教導教導你,多知理,以後也不至于見笑與人。”

寶珍紅了臉,知曉鄭氏是何意。十有五年而笄,女子許嫁。接下來怕是要為她物色婆家了,這方讓她跟着王媽媽習規矩、學家持。

寶珍低低道了聲:“是。”

鄭氏擺了擺手手道:“回去吧。”

将入夜外頭已積了雪,沈府各處俱上了燈。

香藕園西側次間窗上一團暖光,有人影晃動。

寶璐、寶玲站在塌前由綠蘿和文杏整理着鬥篷,兩人将鬥帽蓋上,寶璐二人只露出兩張小臉,像瓷娃娃般可愛。

趙姨娘掀簾進來,皺了眉,早先聽她們開小竈心中已不悅,又見天落雪更加不痛快。

“早上你們倆不是已送去了一些香囊、簪子嗎,這天黑路滑的何苦又要去。”

寶璐笑道:“早答應好了的,再說我還忙了一下午豈能浪費。”複而又問:“姨娘當真不去。”

趙姨娘瞥了一眼窗外,“這般冷,又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有甚好去。”

寶璐也不再問,道:“姨娘先睡吧,不必等我們了,左右亥時便回來。”

綠蘿打着簾讓兩人出來,翠芸與翠芳早已打着燈籠在明間裏等着。

趙姨娘囑了一句,“小心看路。”便掀簾進了東側房。

文杏打了簾,翠芸、翠芳兩個先提了燈籠出去,寶玲、寶璐二人俱裹了鬥篷跟出去,最後綠蘿、文杏才蓋簾跟了出來。

原來,寶璐見素日跟在身邊的幾個人整日在院子裏不得出去,又都是些半大的小孩,便提議也帶她們去吃一會。寶珍慣來是萬事道好的和善之人,又兼是生辰怎不盼着多些人熱鬧,自然是好的。

到了綠蕪院,幾人先進了許姨娘的屋,許姨娘還沒睡坐在桌邊理絲線,見她們進來忙同丫頭上前來接燈籠的,又幫忙脫外衣。

寶璐她們同許姨娘做了禮,又見她這般忙乎怪不好意思的,“姨娘,我們來便好。”

許姨娘微笑道:“一早便候着你們來了。”

因着今日寶珍的生辰,寶璐覺着許姨娘也開顏許多,眉間常年的暗郁也被一股明亮所取代。

寶珍聞聲從裏間出來,頭上簪着一只碧玉小簪,滿面喜色讓平實的五官都生動起來。

“剛念着你們何時來,便聽着你的聲音了。”

“來來來,快進來吧。”寶珍迫不及待将她們往裏頭讓。

寶璐笑着同許姨娘致歉,“待會只怕要吵到姨娘了。”

許姨娘抿着嘴笑,“你們難得聚一會,我聽着也熱鬧。”

寶珍又喚,“快進來罷,酒都溫好了。”

寶璐笑問了句:“姨娘可要進來。”

許姨娘忙擺擺手,“你們去便罷,去便罷。”

寶珍笑着拉住寶璐的手,“不必拘謹,我早安排好了,待會溫好了酒給姨娘送去一盅,再送點小菜去,讓妙兒陪她吃些。”

簾子一掀,原來房內早已擺開了,窗邊塌上放了一張小桌,上頭已經擺上了各色酒馔果脯,一些冷菜都是早先寶璐同方媽媽一起弄得,寶珍身邊的素菊在地上溫着酒,翠蘭在擺弄着炭盆。

寶璐因見房中就只三人,問道:“寶琪呢,怎不見她。”

寶珍指指另一頭的次間,“六小姐是要請的。”

寶琪正巧在外頭,聽到這話,“呼”的掀起簾來,“又在編排我。”

“豈敢,豈敢。”寶珍去拉了她的手,“快來酒都溫好了。”

寶珍拉着幾姐妹熱熱鬧鬧的坐了一塌,又令素菊搬了張小桌子讓綠蘿、文杏、翠芸、翠芳并寶琪身邊的杜鵑坐了。

幾人先倒了一杯酒,“頭一杯酒得先祝賀今晚的壽星。”寶玲舉杯笑祝,衆人亦是紛紛跟着舉杯。

寶珍臉上飛紅,“哪能就壽星了。”手卻分明的歡喜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也忙舉杯應道。

寶玲笑逐顏開:“那些大壽詞我們也不說,三姐姐十五芳齡需說些美妙些的詞,我便祝你‘春風永駐,和樂未央’。”

寶琪接道:“嫁個好夫婿。”

衆人一哄而笑,寶珍更是臉紅如一顆紅桃,起身便要去打她。

寶琪邊笑邊退,“寶珍害羞了,改明真要上花轎豈不羞死。”

寶珍坐在塌裏頭,中間隔着寶璐一時抓寶琪不到,又羞又惱,推着寶璐:“幫我去撕了那潑皮的嘴,看她還亂說不。”

寶璐人小力弱才擡手便被寶琪一把拂開緊接着退到塌邊見寶珍又一時過不來,愈加放肆:“說不定太太已經給你找好婆家了呢,這些日子跟着王媽媽好好學習學習如何持家。”

寶珍愈發羞惱,說話間便要起身下榻去抓寶琪,寶玲笑着按住她,“三姐姐休惱,我替你懲治了這張潑嘴。”

寶琪見寶玲就要下來,忙告饒,“好好好,我不說不說。”

寶玲不打算放過她,“既口無遮攔便自罰一杯。”

寶琪也無所謂,舉起酒杯便喝,“三姐姐這誠意如何?”

寶珍見她一杯見底,才嗔道:“算你還知道錯。”

這時寶璐也舉杯道:“我祝三姐姐貌美如花,永遠十五。”綠蘿她們也跟着都說了祝詞,氣氛亦是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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