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關成彥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關成彥,咱們生孩子吧。”

“關成彥,咱們結婚吧。”

他對自己還是自信的,但也沒有膨脹到認為是個女人見到他就想跟他成親生孩子。

怪只怪這個離奇的經歷,這個混亂的世界。

眼前這個女人來自未來,也許那裏的風俗如此;又或許她是來這個時代太久,入鄉随俗了;還有一種可能:這個女人因自己的這番遭遇,承受不住打擊,已經癡傻了。

關成彥看着眼前女子急切而興奮的神情,覺得最後一種可能性大一些。

他沒有回應她的話,只轉身往回走,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之前對這女子的種種猜測有多愚蠢:什麽與衆不同、什麽從容淡定、什麽心思頗深,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瘋女人而已。

“哎!你別走啊!”郭曉跟上關城彥,道,“我知道我可能有些急了,但是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是太激動了。你相信我,我不是瘋了傻了,也不是沒見過男人的花癡,也不是對你一見鐘情非要死纏着你!你相信我,我說這話是有原因的,你聽我慢慢跟你解釋好不好?”

對于對方的苦苦糾纏,關城彥很想停下來回她一句:“抱歉,我已經跟上一個跟我說這話的女人成親生孩子了。”

他想,只消這一句,便能讓這個女人閉嘴,他甚至惡趣味地想看看這個女人聽到這話啞口無言的模樣。

不過他到底還是忍住沒說,他覺得那樣實在是太傻了,甚至只有這個念頭就已經讓他覺得自己太傻了。

那女人似是放棄了糾纏,閉了嘴沒有再跟上來,然而未等他走太遠,便聽她在身後高喊:

“你想不想回到自己的時代!”

關城彥站住了。

不管他是不是已經做了在這個時代生存的十足準備,不管他多少次告訴自己已經放棄回去的努力,這簡單的一句,還是讓他不能無動于衷。

關城彥站在原地,聽見女人在她身後高聲道:“你不願聽人解釋,那我就什麽都不說,只說一句:咱倆結婚可能是讓你我回到原來世界的一個方法,就看你感不感興趣。”

女人的語氣已不複了剛剛的激動與興奮,也沒有了語無倫次的焦急,真的只如她所言,就這一句,再無其他。

她在等着他轉身回去。

關城彥站了一會兒,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

是夜,關城彥從外面回來,才一進屋圓月便迎了上來,急切地道:“你去哪兒了啊?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圓月拉着關城彥進屋,自顧自地道:“今天族長來了,你該早告訴我的,告訴我你已經把我之前的事都告訴族長了……不過沒關系,你不說肯定有你的原因,反正現在都好了,族長說女神擁有神明一般慈悲寬容的心腸,我覺得她才是呢,她沒有計較我之前的隐瞞,也沒有介意我之前犯的過錯,她是真心接納我的!”

關成彥低頭撫摸圓月已經明顯隆起的肚子,良久,望着圓月淺笑道:“那你就多生幾個孩子,別辜負了族長待你之心。”

只說郭曉帶回了部落的善意,很快另一個部落便派來幾名長者,帶着禮物表達誠意,禮物裏不僅有食物和獸骨,甚至還有狩獵用的武器,這可以說是最高規格的禮物了,畢竟在這個才剛剛萌發耕種與養殖的時代,狩獵的武器仍是帶給部落食物的重要保障。

雙方均存了十足的誠意,數日後,雙方舉行了一場盛大的結盟儀式。

儀式的地點選在了兩個部落之間的一大片平地上,這裏有一條彙向大河的小溪,雙方約定以此為兩族之界,自給自足,互相不可擅自取用對方領域的一草一木,一鳥一獸,但是族人之間的往來無束,相互援助,共存共生。

儀式當天,兩個部落的族人幾乎都來了,在雙方族長的帶領下,共同祭拜神明,慶祝盟誓。

圓月和紅葉等幾個女人站在一處,自儀式開始便總忍不住往對方部落裏張望,她心裏又激動又忐忑,不知那裏的人們是否都能如女神一般對她不計前嫌的回以善意。

待到儀式結束,大部分人陸續散去,亦有雙方族人三五一群試探地交流,關成彥遠遠地看見圓月小鹿一般蹦跳着奔着對方部落幾個男女過去,那幾個人也滿是激動之色,又是摟抱,又是摸她的肚子。他料想定時圓月的阿哥阿姐們,見他們親人重逢,他也感到欣慰,便沒有湊過去打擾。

只說他整場儀式雖然盡量避開與郭曉的眼神交流,卻能感覺到對方一直在注視着他。他原應了獠牙一同與之前被他們俘虜的友族勇士冰釋前嫌,可又怕那個郭曉會當衆找他說些什麽。

他知道但凡稍有些算計之人,便不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麽魯莽之事,但是換作那個女人的話,他可真不好說了。

是以他尋了個接口,辭了獠牙,自己先打道回府了。

只他才走到半路,便見一人獨自坐在樹下,遠見他來,便站起來雙手往胸前一叉,等他過去。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郭曉。

對方找上門,他若要掉頭走開,倒沒意思,關成彥徑直走了過去,走到郭曉身邊時也不做停留,只似沒看見她一般繼續往部落的方向走。

郭曉叫住他道:“我們兩個部落才結盟,你這樣對我視若無睹不太友好吧。”

關成彥站住,滞了片刻,轉對郭曉道:“抱歉,我只是對你的提議不感興趣。”

郭曉道:“是對與我結婚不感興趣,還是對回到自己的時代不感興趣?”

關成彥道:“都不感興趣。”

郭曉垂眸笑了笑,望着關成彥道:“你說這話,自己相信嗎?”

關成彥沒應,不願與她過多糾纏,待轉身欲走,但聞郭曉又道:“如果你是對我有戒心,那麽大可不必。我只是一個被困在原始部落的倒黴蛋,之所以被他們當作女神,只是碰巧身上帶了一把槍,又碰巧自衛射殺猛獸的時候被他們撞見,純粹是誤打誤撞,就這麽簡單。我沒有什麽野心,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當什麽先知統治者,所以你無需把我當作什麽陰謀家或是假想敵,跟我鬥智鬥勇。”

“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毫無保留:我是誰,從哪兒來,都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才見面就跟你沒頭沒腦地‘求婚’,我都可以告訴你。”

郭曉望着關成彥,一臉的真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真的不想回到原來的世界,或者覺得在這兒當個先知或統治者也挺好,那我也願意配合你,我甚至可以說服我現在的部落歸順你們,只要你能讓他們生活得更好。”

“我的想法很簡單,最好的當然是能回去,如果回不去,我也希望能和這個時代的人和平相處,尤其是你這麽一個奇跡般出現的‘老鄉’……我們應該是天然的‘同伴’,不是嗎?”

郭曉的話說到最後,聲音神情中帶着難以掩飾的落寞。

關成彥望着郭曉,眼前的她顯然和上一次見面不太一樣。其實他對她的相避并非是她所說的心存戒備,甚或是懷有敵意,而現在,在聽了她這一大段的自白之後,他對她又更多出了幾分理解與同情,他願意相信她剛剛說的這些話是發自肺腑,或許真是因為她所說的:他們對彼此都有一種天然的“同伴”之情。

關成彥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他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安慰女人。

不過并未容他多做考慮,忽從遠處跑近的一個人,打破了二人之間略顯尴尬的沉默。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顯然是沖着他來的,待近了他二人,見到同他站在一起的郭曉,有些吃驚,卻也未多說什麽,只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開口道:“你就是圓月現在的男人?”

未待關成彥反應,卻是一旁的郭曉露了驚色,目光在關成彥和年輕男子身上來回轉了幾轉,最後望着關成彥,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你……你……你和……圓月?”

關成彥未理郭曉,只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心中有個猜測,應道:“我是圓月的男人。”

得了肯定之後,年輕男子複又打量了關成彥一番,眼神中帶着些許憤懑和不屑,道:“我是磐石,圓月以前的男人。”

猜測得到了證實,關成彥道:“你不是圓月以前的男人,你是曾經有資格成為的她男人,後來沒有了。”

聽得關成彥嘲諷,磐石漲得滿臉通紅,開口道:“是,我是失去了資格,但我仍希望她能過得好,我衷心祝福她獲得比我更強大的男人的忠誠,她也應該得到。我不想打擾她的生活,如果她過得好的話。但是我剛剛聽說與她訂立盟誓的人是一個瘦小枯幹,根本稱不上是勇士的男人,她顯然過得不好!你們部落沒有真心接納她,只讓她來照顧你這種殘廢男人!”

關成彥并未因對方的侮辱而生氣,他只是覺得眼前這個怯懦得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可笑至極。

“磐石……”方從驚詫中回過神的郭曉似是意識到了眼前的狀況,才要開口勸阻,卻被磐石搶先打斷。

磐石對關成彥道:“我要和你決鬥,如果你輸了,那你就要放棄和圓月的盟誓。”

關成彥不屑地道:“你應該為圓月而戰鬥的時候選擇了退縮,我不知你現在怎麽還能大言不慚地自诩為她決鬥。我不會接受你的挑戰,因為你沒有資格,而且我提醒你,我們兩個部落才剛剛結盟,如果你固執地非要鬧事,那只能讓兩族還不穩定的關系出現裂痕,如果你就是這麽一個不負責任不懂大局的男人,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關成彥的話徹底激怒了磐石,他的臉漲得更紅了,額角甚至隐隐露了青筋,雙拳用力地攥了拳頭,似是即刻便要撲上去撕鬥。

“關成彥!”

遠處,圓月的一聲高喊阻擋了這場一觸即發的争鬥。

三個人齊齊轉頭望去,但見圓月三步并作兩步往這邊跑了過來。

待到三人跟前,圓月下意識地挽了關成彥的胳膊,這一動作被另外兩人看在眼裏,神情都有些微妙的變化。磐石仍是怒意未消,此刻見了圓月又帶出些愧悔之色,而郭曉的目光則最終落在了圓月微隆的腹部,有些呆滞。

圓月乍見女神在場,也是一驚,愧疚、感激、尊敬之情皆有,一時紅着臉也不知該說什麽,只做了一個恭敬的手勢向郭曉虔誠地拜了一拜。

郭曉有些尴尬,臉色一赧,收回了落在圓月肚子上的目光,轉而望向關成彥。

關成彥卻也随着圓月的模樣,做了一個恭敬的手勢向她拜了一拜,拉着圓月的手轉身離開了,徒留郭曉一臉錯愕愣在原地。

“站住!我要跟你決鬥!站住!”

磐石在二人身後高喊,圓月緊張地回頭去看,但見磐石欲要追歸來,卻被女神拉了胳膊,說了幾句什麽後,站在了原地,未再跟來。

待确定出了身後二人的視線,圓月方連珠炮似的向關成彥問道:“剛剛發生什麽了?磐石怎麽在?他為什麽說要跟你決鬥?還有女神?她怎麽也在啊?”

關成彥道:“沒什麽,磐石不滿意咱們部落給你安排一個殘廢男人。”

“哈?”圓月倒吸一口氣,一臉怒色大聲道,“你才不是殘廢男人!你是最最勇猛的男人!是最最強大的勇士!”

關成彥笑道:“你生什麽氣,你之前不也口口聲聲說我又瘦又小,先天不足,是個殘廢嗎?還總給我寬心安慰,讓我不要自暴自棄。”

圓月臉上一紅,小聲嘟囔着抵賴:“我才沒說過……”

關成彥笑了。

兩人挽着手走了一會兒,圓月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我要不要去找女神解釋一下啊,兩個部落才結盟,磐石剛剛那樣,我怕她誤會是因我而起事端……或者……我去找磐石說說,讓他別鬧了……”

關成彥道:“那位女神慈悲又通達神意,自然明白,不用解釋。”

“哦……”圓月應了一聲,仍有些不放心。

關成彥用力握住圓月的手,道:“放心吧,即便她有什麽不清楚的,剛剛也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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