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坑爹

X城的春天,碧空如洗,風和日麗。尤其是這一周的最後一個工作日,真可謂是春|光明媚、東風怡人,哪怕僅僅是坐在露天咖啡廳裏曬曬太陽、看看藍天,也別有一番滋味。

就是在這樣一個輕松惬意的好日子,程關的心情卻這麽也好不起來。此刻,他正獨自一人斜靠在他的百萬豪車上,仰頭朝嘴裏灌下一大口可樂。

時間倒退到三個小時前。

他剛從飛機上下來,就被發小一個電話召喚到某個所謂的高級會所裏。發小聲稱,會所距離飛機場不過十幾公裏的路,又有安靜舒适的環境供他好好補眠,自己都替他安排好了,讓他一定要賞臉過去。程關思量着反正順路,自己也确實有好一陣沒見過發小了,便承了對方的好意,讓前來接機的秘書把車開到了目的地。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才剛在一張柔軟幹淨的大床上睡了不到一百分鐘,他的衣服就差點被一群塗脂抹粉的女人給扒掉!

當發小在一旁笑得欠扁并號稱這都是為了他好的那一刻,他簡直氣得想讓這家夥背對自己,然後狠狠一腳踹到這家夥的屁股上,叫這家夥自己去享受那群晃眼的白饅頭!

是的,這家夥明知道他讨厭碰女人——尤其是濃妝豔抹、搔首弄姿的女人——還特地給他準備了這麽一出,美其名曰“怕你憋出病來”。

你才有病!

回想起自己拼了老命從那群莺莺燕燕中奪路而出的情景,程關真想把罪魁禍首揪出來好好教訓一通。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呵,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程關咬牙切齒地接通了電話,還沒來得及劈頭蓋臉地把發小罵一頓,就聽到對方認真嚴肅的一句“程關,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你全身都有問題!

“閉上你的嘴!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就認識了你這麽個損友?!”

對方聽了這話,難免虎軀一震,剛要解釋自己這是真心關愛他的身體健康,就被他怒氣沖沖地挂了電話。

是啊,本來就接連幾天忙于工作所以沒睡過一個好覺,現在又攤上這麽一場鬧劇,程關越想越火大,恨不能當場把被那些女人摸過的衣服脫下來扔掉。可惜,他已經讓秘書先回公司了,換言之,他還得自己開車回家——總不能只穿着條內|褲坐在駕駛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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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活見鬼!

無處發洩的怒火于體內持續燃燒,偏巧手裏的iphone又好死不活地響了。

程關以為是發小還沒被罵夠,一怒之下,看也不看來電顯示,右手拇指就直接在屏幕上一滑。

“你妹的煩不煩!?怎麽像個女人一樣沒完沒了!?”

電話那頭出現了幾秒鐘的靜默,接着,程關的耳邊便傳來了戲谑的女聲:“啊呀?哥你真是神機妙算啊?你怎麽知道我是你妹而且是個女人呀?”

話音未落,男人英俊的面孔已然一僵。

不用想了,是他弄錯了。這回給他打電話的,不是那個坑人的二貨發小,而是他的表妹——薛妙穎。方才,聰明的薛妙穎同志想必已經猜到他是将她當成了別人,因此才順着他的話調侃了他。

“什麽事?”程關冷靜了一下,用聽似平常的語氣直奔主題。

好在薛妙穎不是個特愛刨根問底的,表哥無意解釋,她也就順勢把剛才的一頁揭了過去——要不是有急事要求他幫忙,薛妙穎表示,自己才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八卦表哥的機會。

女孩努力壓下了調戲表哥的欲望,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她幹兒子的老師給她打電話,說她幹兒子在學校跟同學打架,還挂了點彩,老師讓家長去一趟學校,無奈她正好要去外地出差,這會兒都準備登機了,實在抽不出空來,所以只好來向他求助了。

“你幹兒子跟人打架,卻要我去替他收拾爛攤子?!”

程關一聽表妹提起那個才比她小八歲的所謂“幹兒子”,下意識地就不太樂意,更別談叫他上着杆子去給那小子擦屁股了。

“啊呀哥,話怎麽能這麽說啊?我兒子不就是你外甥嗎?外甥在學校裏出了事,你這當舅舅的,難道不該去給他撐腰嗎?”

“可問題是……”

“啊啊啊!我要上飛機了!不跟你說了!小皓皓就拜托你了,啊?回頭我請你吃大餐,麽麽噠!”

“你等等!喂?喂喂喂?!”

來不及了,薛妙穎已經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并在數十裏之外的飛機場為自己的機智果敢點了三十二個贊。

于是,程關只能對着他的手機幹瞪眼,心道女人果然是天生會來事兒。

然而,憤憤不平了一會兒,他還是沉着臉坐進了駕駛室,系上安全帶,最後往嘴裏灌了幾口可樂。

二十分鐘後,他驅車來到了一所高中。學校的校舍挺大的,一眼都望不到頭。校園環境也相當不錯,看着頗有幾分高等學府的味道。如果換做平時,他或許并不介意上這兒來回憶下自個兒的學生時代。可惜,今天他是被迫來幫着解決麻煩的。

說句實在話,起初,程關是一點兒也不理解,表妹為什麽非要認這麽個幹兒子,還在生活中處處關心他、照顧他——難道是她日子過得太滋潤了,想找個麻煩挑戰一下?

用這樣的理由,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後來仔細一合計,他就頓悟了——表妹之所以會不顧父母反對甚至無視當事人的排斥,硬要許皓然認她作幹媽,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一個人。

收回險些飄遠的思緒,程關往右打了方向盤,将車停進了一座位于學校附近的停車場裏。徒步從停車場走到校門口,他向保安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今日的來由,不多久,就見到了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的……高中生?

不,不對,剛剛他分明聽保安在電話裏喊着“程老師”、“程老師”,那麽,前來接待他的,必然是之前聯系表妹的老師。可是,這個小老師也太年輕了,要是再換上一身校服,他都要以為她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了。

正好奇卻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來人,對方已經面帶微笑着站定在他的身前。

“是許皓然的家長嗎?你好,我是他的代班主任,我姓程。”

程觀寧不緊不慢地說完,稍稍下移的視線忽而一頓。幾乎是同一時刻,程關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小老師,表情像是突地滞了滞。

程關鬧不懂她的笑容為何淡了淡,只馬上擺出一張公關式的笑臉,若無其事地同她打了招呼。

接下來的事态,就發展得比較公式化了。程觀寧向程關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結論是,兩個孩子打架,彼此都有過錯,不過許皓然下手有些重,另一個孩子傷得不輕,那孩子的班主任已經送他去醫院就診了,所以,作為許皓然的家長,程關需要作好被對方家長索賠的心理準備。

年不過三十的男人一言不發地聽着,心裏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觸。最後,程觀寧說完了,剛好兩人也到達了醫務室門外,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表态。

程關這才注意到,這個長得跟學生似的的女老師,有着一雙十分清澈的眼睛。

他不着痕跡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淡淡地開口:“我能先見見孩子嗎?”

這話其實是句廢話。

人都把你帶到醫務室門口了,總不見得是領你來參觀的喽?

程觀寧沒說什麽,朝他略作颔首,就擡手替他打開了房門。

不大不小的校醫務室裏,一個十六歲的大男孩正面色不霁地坐在椅子上,滿臉都是大寫的“不服”。聽到門口傳來動靜,他甚至都不樂意擡一下頭,只兀自杵在那兒生悶氣。

“許皓然,你家長來了。”直到程觀寧語氣平平地說了一句,那男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她這兒看了過來。

一張并不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許皓然頓時睜大了眼珠子,緊接着,顯而易見的錯愕就變作一臉嫌棄。

好一個不知感恩的臭小子,自己顧不上回家休息,便匆匆忙忙趕來替他善後,他就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程關不爽,卻并不跟個未成年計較,彎着腰上下打量了許皓然幾眼,确信他只是蹭破了點皮,也沒問他為什麽要打架或者把人打成什麽樣了,直接就看向程觀寧,問她對方家長什麽時候到。

程觀寧剛要張嘴作答,口袋裏的手機就震了起來。她接了電話,沒說幾句話,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對方家長突然有急事,來不了了。”一分鐘後,她結束了通話,如實将這新鮮出爐的消息告訴了程關。

程關當場一聲輕笑。

一個連自家孩子受了傷都可以漠不關心的家長……他好像明白兩個孩子為什麽會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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