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刷臉
半個小時後, 磨蹭半天的男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病房。在附近晃悠了一圈, 他又領着兩小袋東西, 原路返回了。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 自己剛一進門，就瞧見程媽媽的病床前多了個不認識的女人。
姜琳琳也沒想過, 就程觀寧這不喜同人深交、不愛勞駕別人的性子，媽媽進了醫院還能有人——而且是男人前來探望。所以, 當她笑嘻嘻地給程媽媽盛湯然後冷不丁聽見男人意氣風發的問候聲，她舀湯的動作也不由得頓住了。
兩個年輕的女人相繼朝自己看過來，病床上年長的那位也愣愣地瞅着自己，程關不跟着愣一下，好像也太不合群了。
于是, 他怔住了，大約兩秒過後, 才再次邁開了腳步。
“你怎麽又回來了？”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打死也預測不到會有人來給母女倆送飯, 程關掩飾住心底的窘迫，神态自若地走上前去。
“路過一家不錯的中餐店，想着醫院裏的飯菜不好吃, 就給你們買來了。”其實是盤算好了要給程觀寧和程媽媽送晚飯, 順帶以這個理由賴回到病房裏。
“啊喲，小程你真是太客氣了。這……我們……我們真是不好意思啊……”他是表現得不尴不尬了，可程媽媽過意不去啊！人家這麽惦記着她們娘倆，特地給他們送了飯來，卻沒想女兒的朋友竟然已經把飯送來了。
“沒事的, 阿姨，您別放在心上。”程關依舊彬彬有禮又不失熱絡地回話，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有一道逐漸升溫的視線在燃燒他的面頰。
果不其然，那個送飯的陌生女人正目光灼灼地瞅着他。
姜琳琳有些激動——怎麽能不激動呢？看到這樣一個一表人才的大帥哥來給鮮少跟男人往來的好朋友送飯，她必須要狠狠地腦補一番！
不過，心裏驚訝歸驚訝，她還是不忘解決眼下的窘況。
“寧寧啊，這位是……”
“你好，程關，是觀寧的同事。”
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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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寧。
一男一女同時注意到了彼此對程觀寧的稱呼。前者初步判斷，這姑娘跟程觀寧的關系必然不一般，後者則暗自竊喜，深覺此男相當有戲。
滿心八卦的姜琳琳随即露出燦爛的笑容，熱切地給予回應：“你好，我叫姜琳琳，我們家寧寧多虧你照顧了。”
聽了這話，原本并未覺察到暗潮湧動的程觀寧忽然就窘了：這琳琳怎麽回事，誰多虧他照顧了……
好友今日似乎格外熱情了些，程觀寧略覺無語。奈何她也不好當場說出那些不合時宜的話，拂了兩人的面子，故而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當布景。
“程先生還專門買了飯過來啊？真是料事如神，我正擔心着自己帶的不夠呢。”這個時候，姜琳琳已然繼續發揮調解氣氛的本領，跟主人家似的，招呼程關把他買的飯菜一道拿出來，“來來來，你也還沒吃呢吧？我們一起吃吧！”
“對啊對啊，小程也坐着一起吃吧。”程媽媽正愁着這兩份飯菜該如何是好，聽江湖救急的姜琳琳提出了這個方案，她眼睛都亮了，立馬招呼着年輕的小夥子一塊兒用餐。
這的确是個不錯的主意，程關并不推辭，程觀寧也沒意見，三個年輕人這便搬來了椅子，排排坐在程媽媽的病床前，開始分享美味佳肴。
程媽媽看着這難得熱鬧的場景，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
然後，她就發現了一件事。
确切而言，程媽媽不是發現了一件事，而是想到了某一茬。
眼前的小夥子彬彬有禮、儀表堂堂，沒說一句話都能叫人如沐春風，他還時不時關照她們幾個（尤其是程觀寧）多吃一些，這細心照拂的模樣，別提多讓人舒坦了。
看着這樣一個雙商超标且毫不做作的程關，程媽媽忽然覺得，這年輕人是不是對她的女兒有意思啊？
就算目前還沒有，她想着，要是他不介意她們家的情況，那她還真希望能撮合他跟女兒，至于其他的事，她完全可以同他講清楚其中的因果，防止他對女兒心存芥蒂。
不過，就今日的種種跡象來看，這小夥子八成是對女兒有那麽點心思的，如若不然，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同事，何苦要大老遠地跑到醫院來，還整整陪了自己一個下午？
大約是心裏頭太盼着女兒能有個好歸宿，程媽媽瞧着一表人才的小夥，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有戲。
程關也認為，今天自己的表現大體還是不錯的，不但在小丫頭的媽媽面前刷足了存在感，還意外地博得了其好友的好感。可惜，旁觀者都挺喜歡他的，偏偏當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這後知後覺的架勢，也是讓他有苦難言。
好在晚飯過後，他就有了一個和程觀寧獨處的機會。
“寧寧，今晚你就回家去吧，我來陪阿姨。”姜琳琳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程觀寧當然不答應，可謝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好友擡手打斷了。
“什麽都別跟我說，我告訴你，冬冬呢，我已經給你送回家去了，你要是放心他晚上一個人睡，那你就跟我在這兒耗着吧。”
得，這個姜琳琳，居然先斬後奏了。
程觀寧哭笑不得之際，原本還泰然自若的姜琳琳忽然就面色一凝。
糟糕！光顧着破釜沉舟，竟然忘記了今天還有個男人在旁邊待着！
意識到這一點，姜琳琳慌忙看向程關，卻只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似乎一點也不對突然冒出的“冬冬”感到好奇。
呃……他沒注意到？
是啊，假如他聽清了她方才的話，就不該不覺得好奇啊？
姜琳琳有些慶幸，慶幸男人剛才沒留意自己一不當心透露的信息，殊不知對方其實早已了然，所以半點不感到奇怪。
“行了，你就別推辭了，總之，今晚我陪夜，明兒個呢，你就趕緊去給我請個護工，我可不陪第二夜啊？”只以為僥幸逃過了“一劫”，姜琳琳故作鎮定地跟好朋友說話。
好友看上去像是不想再幫忙的樣子，實際上卻是變着法子迫使自己請護工以減輕負擔，程觀寧當然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最終沒再多話，佯裝無奈地答應了。
“程先生，你今天也幫了不少忙了，快跟寧寧一塊兒回去吧。”只是，她沒有想到，事情才剛敲定，姜琳琳就迫不及待地來了這麽一出。
能單獨護送小丫頭回家，程關求之不得，沒等程觀寧發表意見，就笑吟吟地應下了。
“今晚辛苦你了。”他對着姜琳琳說完，又面向病床上的程媽媽，“那阿姨，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您。”
“诶诶，好，好。”
見自家媽媽連聲應答、眉開眼笑，而程關這個自來熟的居然還以主人家的口吻感謝了她的朋友，程觀寧一陣無語。
他是不是有點喧賓奪主了？
如是腹诽，一直持續到她上了程關的車。男人本以為，她好歹也該就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感謝一番，不料人家卻一路木着臉，半點沒有要主動搭話的意思，程關沒辦法，只好自顧自地挑起話頭。
“你朋友人挺好的啊，認識很多年了吧。”
“嗯，高中那會兒就認識了。”
“你們念的同一所大學？”
“不是。”
“那到現在關系還能這麽親密，真不錯。”
“嗯。”
小丫頭的回複越來越簡短，程關真擔心，他接下來再說什麽的話，她大概都不想搭理他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裝作自然地試了一句：“士為知己者死，人生能得摯友一二，實屬幸事，理當好好珍惜。”
“嗯……”怎麽突然變得文绉绉的了？
“……”還好，好歹是應聲了，“我也有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有時候雖然會犯二，但人真的不錯，哪天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好……”什麽情況？為什麽要介紹他的朋友給……她和琳琳認識？
程觀寧有點摸不着頭腦，仿佛白天那股子古怪的感覺又上來了。
程關見她依舊冷淡，再多的勇氣也被滅了大半，又轉念一想，她大概是乏了，畢竟昨夜裏陪着她媽媽，估計一晚上都沒安心合眼，所以也就釋懷了些許。
“累了吧？先靠着椅背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他語氣溫和地說着，程觀寧點點頭，道了謝，便真就閉目養神起來。
她是真心累了。
身旁的姑娘沒一會兒就歪了腦袋，程關無意間瞧見了這一幕，不禁覺着有些好笑。
她打瞌睡的樣子還挺可愛的，至少，不像她清醒的時候，總是謹小慎微地防着，不讓人靠近她的內心。
他忽然又生出幾分疼惜。如果她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也不曾遭遇一些不愉快的過去，那麽現在，她想必也和許多普通的女孩子一樣，享受着這個年紀獨有的青春與快樂。
可惜，她不能。她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有一個身體欠佳的母親，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生活的重擔全都落到她一個人的肩上，她既要照料抱恙的母親，又要撫養年幼的兒子，根本抽不出時間和心思去體驗人生的樂趣。
他似乎終于可以真真正正地理解，她為什麽不惜跑去夜店那樣的地方賣唱，也必須要掙到那筆薪酬了。
然而，即便再苦再累，她也從未在他面前抱怨過，甚至都不曾流露出她柔弱的一面。
他佩服她的堅強，卻也心疼她的倔強。
不知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令她卸下膽子、卸下心防，将他視作可以依靠的對象呢？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存稿《男神總也喂不飽》，請多收藏2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