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愛
“是啊, 別的, 我不敢保證, 我這個小外孫啊, 是真的聰明又乖巧，小小年紀就懂得要體貼大人, 不讓大人操心。”
叔叔和外婆相繼誇獎了自己，小冬冬當然高興, 還害羞地往媽媽身上蹭了蹭。可是，程觀寧心裏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她不明白，往日裏只會謙虛、只會微笑的媽媽，怎麽今天冷不丁在別人跟前大贊外孫了呢？
她狐疑地看了母親一眼, 又瞧了瞧病床前的男人，發現兩人皆是眉開眼笑的, 她也就沒多此一問, 免得破壞了還算不錯的氣氛。
就在這時，她看到母親兀自噙着和藹可親的笑意，對程關說：“小程啊, 你單位裏是不是還有事要忙啊？需不需要趕回去啊？對不住喲, 你工作那麽辛苦，還害得你白跑了一趟……”
程關笑得真誠：“阿姨你又跟我客氣了。”
“噢，好好好……不客氣，不跟你客氣了。”程媽媽從善如流地擺擺手，複又與他四目相接, “那你……那你還要回單位嗎？要是不回去的話，我讓寧寧帶你到附近轉轉？醫院裏沒什麽好多待的，你們年輕人，還是去咖啡館裏喝杯咖啡、吃點點心比較好。”
此言一出，程關禁不住心頭一喜，程觀寧卻是愈發摸不着頭腦了。
“媽，你這是……”
“诶——”可惜，小姑娘話才起頭，就被她媽媽嗔怪着給打斷了，“人家小程千裏迢迢趕過來看我有沒有事，你應該好好謝謝人家。你看看，這都快四點了，小程餓了吧？”她笑眯眯地看向程關，視線又落回到女兒的身上，“你們就聽我的，找家店坐坐，喝點下午茶，填填肚子。”
道理是沒錯，可程觀寧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偏偏程媽媽還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直接召喚小外孫到自己這邊，說是把冬冬留給她照看。
這個，程觀寧倒不是不能理解。她媽媽恐怕是覺着，小孩子或多或少會分散大人的注意力，想讓女兒好好請人喝茶、好好感謝人家，最好不要多一個五歲大的小鬼頭在場，以免別人不自在，還得幫忙照顧孩子。
因此，她并沒有駁回母親的提議。思量着對方雖是不請自來，但也确實是出于一番好意，就光看他這些日子以來幫她的忙，她也是該誠心誠意地表達一下謝意。
然而，她和程媽媽都沒有想到，當事人一家三口都沒啥意見，反倒是程關這個外人主動開了口。
“沒關系的，阿姨，就讓冬冬和我們一起去吧。”
程關并不是假客氣，他是真心樂意帶着小家夥一道去。
程媽媽将他真誠的笑容看在眼裏，心下忽然一陣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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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從這個年輕人的衣着打扮和言談舉止，不難看出他是個自身能力強且家庭條件也不賴的人，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孩子，完全沒必要通過曲意讨好來博得女兒以及她的好感。倒不是她認為女兒配不上他，實在是以世人的眼光來看，程關絕對有條件找到一個同樣漂亮但沒有孩子的姑娘。
換言之，他并非惺惺作态、假裝大度，而是真的不介意冬冬随他們一同前去。
“冬冬肚子餓了嗎？”嫡親的外婆和媽媽尚未作出回應，作為外人的程關就笑眯眯地蹲下身去，拉着小家夥的胳膊，溫和地詢問。
小包子看看媽媽，再看看外婆，一時間不曉得該不該說實話。
“肯定餓了，對嗎？”程關瞧出了他的遲疑，立馬沖他笑得陽光燦爛。
小包子被他炫目的笑容給誘導了，很快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程關滿意地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起身看向病床上的程媽媽：“那阿姨，我們先離開一下。您晚上想吃點什麽？我們給您帶。”
程媽媽連忙擺手：“不用麻煩了，醫院食堂裏有。”
“醫院食堂的飯菜不好吃，您身體不舒服，就該吃些對胃口的。”
“诶……行，那寧寧，你就幫我随便買點兒，啊？”
此言一出，程觀寧這個親女兒才總算有了發言的機會。
誠然，整個交流的過程中，她這個病人的女兒、孩子的媽媽，好像壓根就沒插嘴的機會，全都讓程關給搶去了，搞得他才像一家之主似的。
對于這一驟然冒出的念頭，程觀寧微微一愣，片刻就将其抛諸腦後。她同母親以及護工阿姨先後打了招呼，便牽起兒子的小手，随程關一起走出了病房。
三人離開醫院，就近找了家點心店坐下。冬冬想吃小籠包，程關便做主點了兩籠，再叫了一碗豆腐腦和一碗甜豆漿。
“小心燙。先咬開一個小口，吹一吹，涼一涼，把裏面的汁水慢慢吸出來再吃。”
“嗯！”
看着母子倆一個溫聲叮囑、一個乖巧應答的畫面，程關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端起面前的大碗，喝下兩大口豆漿。
就在這當口，已經很當心的小家夥還是被小籠包裏的汁水給燙到了，他苦着臉吐着小舌頭，委委屈屈地看着媽媽。
“快喝口豆漿，這豆漿冷的。”
程關見狀，忙不疊将自個兒的甜豆漿遞了過去。事急從權，程觀寧也不跟他客氣，趕忙接過大碗，一邊送到兒子嘴邊，一邊關照他慢點喝。
“咕咚咕咚”喝下兩口涼涼的甜豆漿，冬冬的小舌頭稍微舒坦些了。與此同時，生怕他再被燙着的程觀寧已然另外夾了一只完好無損的小籠包，輕輕咬破了皮，将裏頭的湯汁倒進勺子裏。她吹了吹不那麽燙的汁水，喂兒子喝下，再把小籠包放進他的碗裏，讓他慢點兒吃。看着兒子用勺子舀起經過處理的小籠包，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程觀寧才放心地轉移了視線，若無其事地将那只方才被他咬破的小籠夾了起來，送進自個兒的嘴裏。
她對自己的兒子，是真心疼愛。
程關默不作聲地将這一幕幕看在眼裏，心裏忍不住這樣想到。
是啊，大概也只有深愛着孩子的母親，才能如此自然地将沾滿孩子口水的食物吃進自己的肚子裏了。
程關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起身又去買了碗甜豆漿。
“冬冬，覺得燙了就喝一口。”把新買的豆漿放在小家夥的面前，他和聲細語地囑咐着，不緊不慢地落座。
“不需要的……”程觀寧沒料想他一聲不吭就給兒子買了這麽一大碗，下意識地就要謝絕。
“買都買了。”
“可是喝不掉啊。”
“喝不掉，我喝。”
程觀寧無言以對了：她吃兒子動過的東西，這不打緊，因為她是孩子的媽媽，不會嫌棄，可他呢？只是個跟兒子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罷了，她怎麽好意思讓他吃兒子吃剩下的食物？
“冬冬，快喝，叔叔特意給你買的。”這話當然不可能是她說的，而是自來熟的程關講的，他不光笑容可掬地催着她兒子快點享用，還特地強調是自己專門替兒子買的，也不知安的什麽心。
程關能安什麽心？故意這麽一說，無非是希望小家夥能領他這份情，趕緊喝一口涼絲絲的豆漿。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骨感的。小冬冬聽了他的話後，不但沒趕緊照辦，反而還猶豫不決地看向了自己的媽媽。
這是程叔叔掏錢買的，他可以喝嗎？
從小就被媽媽教育不能随随便便拿別人的東西，冬冬沒敢輕舉妄動。見他這般反應，程關詫異過後也就回味過來了，頓時只覺這小家夥乖巧得讓人心疼。
“別看你媽媽，快喝吧，你媽媽同意的。”他煞有其事地說着，又忍不住看向對面的姑娘，“不是我說你啊，孩子有教養是好事，但你把他拘得太緊了，反倒過猶不及。”
程觀寧聽他這麽說，不知是該吐槽還是該反思，但不論如何，她最終還是溫柔地朝着兒子笑了笑：“喝吧。”
小家夥其實也挺想喝這碗涼絲絲又甜滋滋的豆漿的，得到了媽媽的首肯，他心生歡喜，也不忘向程關道了謝，再捧起碗來享用美味。
有小孩子在，三人吃點心的速度難免慢了些。程關倒是無所謂，反正在這對母子面前，他有的是耐心。更何況，他還能趁此機會多跟程觀寧聊上幾句，簡直不要太劃算。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小冬冬吃飽了，豆漿呢，果然只喝掉了不到半碗。程觀寧見狀，正要拿起大碗幫忙解決，面前的男人就眼疾手快地把碗端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眼睜睜瞧着他真就把兒子喝剩下的東西灌進了肚子裏，程觀寧心情有點複雜。
“你……不撐嗎？”
“不撐，也就一泡……也就一碗水的事，上趟廁所就沒了。”
實際上還是挺撐的，只是，再撐也不能讓自己看上的姑娘去撐啊。
如是思量的程關全然沒有想到，還有可以把豆漿擱着不喝這個法子。不過，就算他想到了這一點，恐怕也仍是不會浪費的，因為，從兩次同席用餐的經歷來看，程觀寧是倡導“吃多少點多少，不可浪費”的理念的，并且，她也是這麽教育自己的孩子的。而他呢，不想給小家夥當反面教材，更不想讓她以為，他仗着自個兒經濟條件不錯，就不懂得珍惜食物。
總而言之，這剩餘的半碗豆漿，他是喝定了。
決不後悔的男人當天晚上就感受到了來自豆漿的深深惡意。
你大爺的……平時喝那麽多可樂都沒事，怎麽今天喝了兩碗豆漿，就離不開廁所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