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奪子
“好啊, 給你個機會感謝我, 省得你又整天念叨着不曉得該如何謝我。”
我什麽時候整天念叨這種話了……
有苦說不出的程觀寧木着臉看他一眼, 默默地飄去廚房做飯了。
在她轉身的一剎那, 先前還裝作雲淡風輕的程關就原形畢露了。
蒼天有眼，刷好感刷了這麽久, 他終于吃上她親手做的飯菜了！
哦，不, 不是“吃上”，是“要吃上”。
當然，他是一個好男人，好男人是不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姑娘受累，自己卻坐享其成的——他決定要去廚房搭把手, 順便替自己制造跟小丫頭親近的機會。
于是，并不寬敞的廚房內這就擠進了一個挽起袖管的男人。
“有什麽是我可以打下手的？”
“不用不用, 你去坐着歇一會兒吧。”
“沒事, 時間不早了，我幫你一起做，不是能快一些麽？咱們兩個大人餓着不打緊, 你不能讓冬冬也餓着肚子吧？”
話音落下, 程觀寧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擺開架勢、笑語盈盈的男人，看得他心下都犯嘀咕了，才冷不防吐出了一句話。
“你行嗎？”
“……”
身為一個男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被自己喜歡的女人質疑行不行。
程關抽着嘴角發誓, 這一刻，他絕對沒有想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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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心猿意馬，他定定地瞅着面前這雙好看的眸子，一本正經地回答：“老實說，我做菜的手藝确實一般，但摘菜、洗菜、切菜這種準備工作，還是難不倒我的。”
程觀寧被他認真嚴肅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她本意只是覺着，他一個家庭條件優渥的富二代，又是個大老爺們，不會擺弄廚房裏的器具再正常不過，卻沒想自己的好意謝絕，倒是惹得對方不服氣了。
嗯，也怪她，一時嘴快，用錯了表達方式。
認為自己再堅持下去恐怕也只會愈發對不住程關，程觀寧這就微笑着讓出了原先的位置。
沒多久，男人熟練的刀工便令她目瞪口呆。
不得不承認，他穿着襯衫專心切菜的樣子，是相當賞心悅目的。
忘記了是誰說過，世界上僅有很小的一部分男人能夠穿出襯衫的韻味，倘若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穿襯衣超帥的、又肯為你下廚的男人，就不要猶豫地嫁了吧。
電光石火間，程觀寧猝然還魂。
太危險了。
她不能再有不該存在的念想了。
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程觀寧面色如常地和程關一道做好了飯菜，呼喚冬冬來吃。
小家夥覺得，今天的一切都特別“新鮮”——書是新鮮的，猕猴桃是新鮮的，就連帶這兩樣東西給他的程叔叔也是新鮮的。
好吧，他沒有把話說清楚。他的意思是，雖說他并不是頭一次和程叔叔還有媽媽坐在一起吃飯，但那都是在外面的餐館裏，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三個人一塊兒在家裏吃飯。
新奇不已的小家夥特別高興，仿佛胃口都跟着好了起來。
飯後，他再沒舍得回房去看書，被喜歡的程叔叔抱到大腿上，兩人一面聊天一面看電視。直到收拾完廚房的媽媽跑來一看，趕緊讓他從程叔叔身上下來，免得累着人家，他才不好意思又依依不舍地離了高大英俊的男人。
此時的母子倆當然不會明白，能一邊聽着心上人在廚房洗碗的水流聲，一邊懷抱着小團子陪他說笑，這樣平淡卻美好的時光，人程關可是求之不得呢。
奈何孩子畢竟還不是他家的，姑娘更是連他的女朋友都算不上，程關只得壓下心頭發癢的感覺，同樣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小家夥，起身同他們娘倆告別。
出于禮貌和感激，程觀寧堅持送他下了樓，要不是他有車，她大約還想送他去地鐵站了。
“行了，你上樓去吧，冬冬一個人在家，你放心，我還不放心。”
男人的一句玩笑話惹來了女孩的輕笑，兩人互相道了別，才有前者若無其事地鑽進駕駛座，然後偷偷目送着伊人嬌小的背影。
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與渴望油然而生，他忍不住開始盤算着，要不要索性跟小丫頭表明他的心意。
不等把她媽媽送去國外了，也不等她兒子的撫養權一事塵埃落定了，他現在就想擁有她——名正言順地擁有她。
心潮澎湃的男人做夢也不會想到，僅僅十五分鐘後，他就得到了一個極佳的借口。
程關本是“悶悶不樂”地打道回府的，誰料想車才拐出姜琳琳家的小區沒多久，他就在等紅燈的時候瞧見了一前一後兩輛一模一樣的黑色轎車。車身上沒有任何裝飾，況且，都這個點了，顯然不是哪戶人家為辦喜事而租的婚車。那麽，如此突兀的兩輛車，就顯得有點奇怪了。
異常的情形讓程關下意識地多留了個心眼，得虧對方的車速受到了前方車輛的限制，他随即利用了這一便利，眼尖地發現，那車上坐着的，都是些身穿西服、頭戴墨鏡的青壯男子。
簡直就像是黑社會來要債似的。
此念一出，程關鬼使神差地心頭一緊。他平時不是個喜歡想太多的人，然此時此刻，不知何故，他忽然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
這種像是疑神疑鬼的預感令他的一顆心突突直跳，他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醫院偶然撞見的某個人，于是越想越是心有不安，最終，他還是調轉了車頭，沿原路返回。
然而，令人心焦的是，因着方才那個為時不短的紅燈，那兩輛黑色汽車已然不見了蹤影。
程關頓時心如擂鼓，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了。
如果是他杞人憂天，那再好不過，但是，萬一他是受到了來自神的指引呢？
事關心上人母子倆的安危，程關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敢放過一個，急忙撥打了程觀寧的電話。偏偏對方的手機正處在通話中，程關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只好姑且放棄電話通知的法子，腳踩油門，徑直殺回了适才離開的小區。無奈小區裏的路有些狹窄，不巧，他又碰上對面有別的車輛過來，耽誤了兩三分鐘，等他好不容易趕回姜琳琳家樓下，那兒已經停着兩輛漆黑的轎車了。
看到幾分鐘前才見過的座駕，程關哪裏還有不明白的？趕緊就推開車門，一陣風似的往居民樓裏沖。
毫無懸念的，他被底樓的鐵門給攔住了。顧不上思考那些不速之客是如何越過這扇大門繼而長驅直入，他心急火燎地擡起一條胳膊，剛要去摁姜琳琳家的門禁對講按鈕，手指頭就驀地一頓，轉而按響了隔壁鄰居家的。豈料隔壁鄰居的老大爺愣是認定他是個心懷鬼胎的壞蛋，即便他報出了姜琳琳的名字，好說歹說地表示自己真的是她的朋友，老大爺還是覺得他是個騙子，執意不肯給他開門。
程關簡直要瘋了，幸好這時來了個樓裏的其他住戶，人家有鑰匙，大門一開，他就在人家狐疑的注目下風風火火地蹿進了樓道裏。
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五樓，男人顧不上緩一緩勁，就擡手“砰砰砰”地敲起門來。
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霎時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
幾分鐘前，姜琳琳家冷不丁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程觀寧剛好在和好友姜琳琳講電話，而她的兒子冬冬，又誤以為是才離開的程叔叔忘拿了什麽東西，所以沒多想就喜出望外地開了門。等到大門一開，小冬冬才一下傻了眼。得虧他反應夠快，才沒被同樣愣了一愣的來人一把撈進懷裏，而是吓得奔進卧室，一路大喊着“媽媽”、“媽媽”。
是以，當程關威脅說再不開門他就報警随後終于得以進屋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正緊摟着孩子——同陌生人對峙着的程觀寧。
本該走遠的男人猶如救星一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先前還高度緊張的女孩不由得就露出驚喜的笑容。
程關見她如同母獅護犢一般緊緊地護着自己的兒子，仿佛只要那些不速之客膽敢上前跟她搶孩子，她就跟他們拼命，心中難免一痛，可再見她一看到他來了就兩眼放光，他又免不了心生歡喜。
此情此景下，什麽都是虛的。
她如此地信任他，下意識地依賴着他，他說什麽也得保護好她和他的孩子。
“私闖民宅，這可是犯法的。如果不想敗壞了你們家成老板的名聲，你們最好馬上從這裏消失。”
當然，程關尚不至于被熱血沖昏頭腦。他的眼前畢竟站着七個人高馬大的青壯男子，而這些男人，必定是接受過一些訓練的，饒是他對自己的身手頗有自信，此刻也不敢貿貿然以一敵七。因此，他選擇先禮後兵，不到萬不得已，就不同來人發生肢體沖突。
可惜，他到底是低估了幕後指使者目無王法的程度。
聽了程關頗具暗示性的話語，黑衣男人們壓根不為所動。哪怕程關随即又扔出了自己以及自家老爸的名號，他們也僅僅是稍稍動了動眉。
程關見勢不妙，提出要親自同程觀寧的父親交涉——顯然，他已經可以認定，這些私闖民宅的不速之客，就是那位成先生派來的。
可惜，黑衣男人們即便心裏犯了嘀咕，面上仍是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他們今天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雇主要的那個孩子帶走。
程關不傻，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對方依舊不肯罷休，那麽，今天的事恐怕不是幾句話就能夠善了的了。他微微側過腦袋，卻不敢将視線從男人們的臉上挪開，只低聲囑咐程觀寧帶着冬冬進屋待着，就沒再多說半句話。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程觀寧也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得出，程關原是想通過自家的身份來壓制她父親派來的人，但是很遺憾，他并沒有成功。換言之，接下來，他恐怕要做一些不适合讓她和冬冬看到的事了。
不，豈止是不适合看，簡直就是……
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男人曾為她以一敵五的畫面，程觀寧的心顫抖了。因為她很清楚，今天的情況比起那一天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不過，帶着孩子躲進卧室，的确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畢竟，面對七個訓練有素的彪形大漢，她和冬冬就是硬待着，怕是也只會幫倒忙。最關鍵的是，卧室裏有電話——剛才她的手機被來人打落在地，她可以用卧房裏的固定電話報警。
所以，她沒有猶豫，只叮囑程關不要逞強、務必小心，就毫不遲疑地攬着冬冬閃進了卧室，手腳麻利地把房門給反鎖了。
“媽媽，程叔叔……”
“先別跟媽媽說話，媽媽要趕緊打電話報警！”
小冬冬是個聰明的孩子，眼瞅着程叔叔獨自被留在門外，幫他跟媽媽應付那些壞叔叔，他既害怕又擔心——程叔叔再怎麽厲害，也對付不了那麽多的壞人啊！
程觀寧倒是沒想到小家夥會如此看重程關，而眼下，她也确實是沒工夫安慰他。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到電話機旁，她飛快地拿起話筒，抖着手撥打了“110”。然而，還沒等她将家裏的地址報上，門外就傳來了什麽東西互相撞擊的悶響。
程觀寧頓時心頭揪緊，雖然她不清楚程關是如何憑空得知他們母子遭遇危險繼而折回來的，但此時此刻，他确實是在用血肉之軀努力保護着他們的安全。除了祈禱程關不要有事，祈禱警察快點趕來，她已經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些什麽了。
是啊，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她一定不會躲在程關的身後，由着他獨自承擔危險。可是，她還有冬冬要保護，一旦她開了門想去幫程關，那些不速之客極有可能就會趁機沖進卧室，搶走冬冬！她實在……實在是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陷入煎熬的姑娘忽然痛恨起那個意圖搶走孩子的無恥之徒，也痛恨起自己的自私和無能。可惜，她也只能緊緊地抱着已經吓哭的兒子，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大約五分鐘後，屋外的戰況似是愈演愈烈。突然，搏擊所造成的聲響中摻入了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那個聲音分明就在叫着“你們是誰？！”
是琳琳回來了！！！
一時間，屏息凝神的程觀寧都不曉得是喜是憂，倒是站在玄關處看傻了眼的姜琳琳猛地回過神來，大喝一聲“住手！！！”。
緊接着，誰也預想不到的一幕上演了。只見上一刻還目瞪口呆的姑娘倏地轉過身去，用拳頭挨家挨戶地敲打起鄰居們的家門，一邊敲門還一邊聲嘶力竭地吶喊着六個字：“殺人啦！救命啊——”
已經快要被打破相的程關迅速會意，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他趁着敵人分神不備，一拳打在人家的肚子上，随後再加上狠狠的一膝蓋，把人直接頂得倒退三步。
看他那架勢，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黑衣男子們也是心塞，不理解自己平日裏挺能打的，怎麽到了這小子的跟前，他們兄弟幾個加起來還沒能撂倒他一個。
只曉得用武力解決問題的糙漢子們當然不會明白，愛的力量就是如此的偉大而神奇。
而此時此刻，偉大又神奇的顯然不止是愛情的力量，還有友情的——拼了命地敲開了鄰居們的大門，姜琳琳火速召集了好幾位幫手，雖說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吧，但立馬平衡起來的人數還是讓黑衣男子們即刻認識到一個現實：最佳的搶人時機業已過去，他們必須得撤了。
盡管一群人幾乎個個心有不甘，他們還是在為首者的暗示下，以最快的速度撤離了現場。程關自然不可能去追，他都快被打趴下了，要不是靠着對程觀寧的愛以及奮力守護的信念，他早就“躺屍”了。
果不其然，眼看着危機解除，強撐着一口氣的男人立馬就靠着牆壁癱軟倒地，還是姜琳琳大呼小叫着沖進客廳，伸手扶住了他。
“啊呀我的嗎呀！這是出什麽事了？怎麽變成這樣了？！你要不要緊？！要不要送醫院啊！？”
門外有一群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在指指點點，耳邊還有個一驚一乍的姑娘在尖聲詢問，程關覺得整個人都快暈了，得虧千鈞一發之際，察覺到情況有變的程觀寧恰好試探着打開了房門，然後幫着好朋友一塊兒架住了搖搖欲墜的男人。
“程關！程關！你別吓我，別吓我！”
“程叔叔，程叔叔，嗚嗚……”
唔……還是他的小丫頭好，哪怕人都驚慌失措了，聲音也還是那麽的悅耳動聽。
再一次忍不住揚起了嘴角，程關卻登時疼得龇牙咧嘴的。程觀寧見他渾身無力地斜靠在自己身上，仿佛沒動一下就會散了架似的，眼淚不知怎地就奪眶而出。
“诶……你別哭啊，冬冬也別哭，程叔叔好着呢，沒事兒……”
男人忙不疊吭聲安慰起淚流滿面的母子倆來，奈何對方當即就無視了他逞強的言行，一面關照好友幫忙撥打“120”急救電話，一面吃力地将他扶到沙發旁坐下。
望着小丫頭淚眼婆娑的樣子，程關心下既是心疼又是歡喜。
盡管他臉疼、手疼、腰疼、腳疼……哪裏都疼，但他還是深深地覺着，今兒個扛下這一頓打，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