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偶遇
兒子好不容易把人形容出來的同時, 程觀寧也已經自己頓悟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不理解吳志昕為什麽會出現在兒子的幼兒園門口又為什麽會找上冬冬, 近來有些草木皆兵的姑娘随即警惕起來。
“就是問我最近開不開心啊, 幼兒園裏的老師和小朋友對我好不好, 還問我喜歡吃什麽、玩什麽。”小家夥不清楚大人之間的恩怨，只掰着手指頭逐一細數。
“那你沒告訴那個吳叔叔, 我們眼下住在程叔叔家吧？”孩子畢竟年紀太小，程觀寧怕他一不留神透露了他們娘倆的蹤跡, 這個……就不太合适了。
“沒有沒有！”好在小家夥是個機靈又聽話的，他牢牢地記着媽媽曾經叮囑過自己的話，是以連連擺着兩只小手，“媽媽說過的，不要跟任何人說我們住在程叔叔家, 連外婆都不行呢！”
是啊，媽媽特地囑咐他了, 外婆的身體不好, 萬一知道有壞人來欺負他和媽媽，那她肯定要擔心死了，他們不能讓外婆操這份心。
兒子是個神隊友, 程觀寧欣慰不已, 毫不吝啬地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誇他真聰明。
嘿嘿，被媽媽表揚了。
小家夥樂呵呵地咧開小嘴，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看着這樣可愛的小寶貝，程觀寧的煩惱仿佛也消散了些。考慮到吳志昕提的都是些十分平常的問題, 她推斷，他應該只是想通過小家夥來跟他們祖孫三人套近乎。
對于此人锲而不舍的精神，程觀寧也不曉得該說什麽好了。不過，相比起那個厚顏無恥、無法無天的男人，像他這般毫無惡意的接近根本算不得什麽。
放下心來的程觀寧姑且将這段插曲抛于腦後，領着兒子走到馬路邊，預備攔一輛出租車。
按理說，衣着普通的母子倆是不怎麽顯眼的，可無巧不成書，就在她站在那兒四下張望的空當，一雙東張西望的眼睛卻愣是無意間發現了她的存在。
許皓然一瞬以為是自己産生了幻覺。
他坐在一輛價值不菲的高級轎車裏，面朝窗外，使勁揉了揉眼，然後情不自禁地瞪圓了眼珠子。
他甚至都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無時無刻不散發着森冷氣場的男人，只緣他此刻的注意力都被那個嬌小的身影吸引了去。
這是……程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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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每天上學都能見到的數學老師，不是因為他真認為自己眼瘸了，而是年紀輕輕的程老師邊上，居然還站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
天哪！這個小男孩是誰！？總不見得是……唔唔唔，不會的，不可能，程老師這麽年輕，怎麽可能有孩子了呢？一定是她親戚家的小孩吧？一定是。
“在看什麽？”少年心神混亂之際，坐在其身側的男人冷不防低聲問了四個字，害他猛打了一個激靈。
“沒，沒什麽。”他下意識扭過腦袋，對着男人的臉脫口而出，卻在對上其目不轉睛的注視後，不受控制地蔫掉了，“呃……是我們的數學老師。”
老老實實地交待完了，許皓然又覺着有點兒憋屈。可是沒辦法啊，誰讓問話的這位是自個兒如假包換的親爹呢？自己從小就怕他，幾乎沒敢在他跟前扯過半個謊。
兒子不敢對自己撒謊，這一點，饒是與之聚少離多的許正嚴，心下也是非常篤定的。一聽兒子看見了班上的數學老師，身為人父，他自然願意順帶瞧上一眼。
只是，他萬萬不會想到，就是這一眼，竟令他素來冷漠的面孔險些泛起了漣漪。
許正嚴從來沒有見過兒子現任的數學老師。
許家是個高門大戶，他作為獨子，自然是繼承了家業，常年在國內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奔走，也就難以兼顧對兒子的管教，更別提認識他從小到大的各科任教老師了。
他斷不會料想，頭一回去留意兒子的老師長什麽樣，居然就目睹了一張讓他瞳孔微縮的臉。
那個女人就站在路口的人行道上，他吩咐司機把車開過去，全然無視了兒子許皓然錯愕的目光。
他爸該不會是要向程老師了解他在學校裏的表現吧？！
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個兒爸不是這樣的性子，許皓然實在不理解，素來冷漠待人的父親緣何會主動湊上前去。
“你們老師姓什麽？”
不是吧？！還真要去搭話？！
十六歲的少年目瞪口呆地瞅着自己的父親，半晌，才讷讷地答了個“程”字。
許正嚴略作颔首，恰逢司機已然将車停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
程觀寧正張望着有沒有能載客的出租車，忽然發現有輛漆黑铮亮的豪車赫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不免朝它看了一眼。
然後，她就瞧見車窗不徐不疾地降了下來。
“程老師。”
一張陌生的男人臉映入眼簾，關鍵是，對方還喊出了她的姓氏和職業。
程觀寧有些發愣，對着這張成熟而不失魅力的面孔看了半天，依舊記不起自己在哪兒見過它。
誠然，看這人的年紀，大概也就四十歲左右，這個年歲的人，又喚她“程老師”，十有八九是她學生的家長。可是，她的記憶裏真的沒有這樣一個人啊，難道是她不記得了？
“請問你是……”
才剛張嘴說了幾個字，她就看見男人的身側探出了一只腦袋。
“程老師……這是我爸爸。”
許皓然？！原來他是許皓然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爸爸。
驟然記起世界上真的存在這麽一號人，程觀寧馬上回以微笑。
“你好。”
只是，話音剛落，她的笑容就不受控制地僵了一僵。
是的，她意識到了一件事，也清楚地目睹，适才一直在目不轉睛盯着她看的許父，此刻業已眸光一轉，看向了她身側的小男孩。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學生許皓然，視線也已被冬冬吸引了過去。
程觀寧不由得心頭一緊。
自己有孩子的事，學校裏僅有校長、教導主任和辦公室裏的極個別老師知道，這下可好，冷不丁被學生還有學生家長看見了，她……
“程老師要去哪裏？不如我送你們。”不料就在她心如擂鼓之際，車上的男人會毫無預兆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程觀寧愣了愣，許皓然更是驚訝地瞪大了眼。
一向不喜歡與人深交——更別提同陌生人有往來的爸爸，竟然主動提出要捎程老師一程？這……這還是他爸嗎？！
對于父親仿佛被人魂穿了一般的表現，少年深以為恐。
難道他爸終于開始關心他這個兒子，所以要跟兒子的老師套近乎了？
此念一出，許皓然立馬就将其否定掉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爸是什麽人，他還不清楚嗎？要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沒了親媽，親生父親更是對他鮮有問津，基本上是把他交給保姆照顧的，以至于小時候他爸好容易回來一趟時，他都只認得保姆阿姨卻認不出親爸的。
所以說啊，這樣的爹究竟是哪裏抽風了，怎麽會突然允許兒子的老師搭自己的車？
風中淩亂之時，車窗外的女老師已然謝絕了他爹的美意。
許皓然本以為事情到此也就結束了，豈料許正嚴竟即刻張嘴道：“我剛從國外回來，想跟程老師了解一下我兒子的情況，希望程老師能給這個面子。”
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程觀寧在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擡舉了，更何況，這個點的車确實有些難打。
“那就麻煩你了。”
算了，反正冬冬已經被他們父子倆瞧見了，她再藏着掖着也無濟于事。好在許皓然的人品，她是信得過的，而他的父親，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喜歡搬弄是非的大嘴巴，既然如此，她就承了他們的好意吧。
見自個兒的老師雖然勉強但确實接受了父親的幫助，許皓然只覺自己已經看不懂這個世界了。話雖如此，他還是麻溜地推開了車門，好給程老師以及她牽着的那個小家夥讓位。
“冬冬，叫人。”接着，下了車的少年就聽到他的數學老師這樣跟小男孩說道。
“哥哥好。”小家夥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臉，奶聲奶氣地跟他打了招呼。
許皓然沒怎麽跟學齡前兒童相處過，但是，看到這麽漂亮可愛又乖巧的小男孩，他還是完全收斂了大男孩特有的“傲氣”，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你好”。
完了，他就滾到了前方的副駕駛座上，并且很快就聽見了一聲“叔叔好”。
這是在喊他爸呢。
許皓然不禁覺着，這小弟弟還挺懂禮貌的。
冬冬确實是很有禮貌——不過，在素未謀面的許正嚴面前，他也僅限于“有禮貌”而已。
唔，這個叔叔看起來冷冰冰的，好可怕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