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察覺
七月, 暑熱難消。
程媽媽出國治病的事終于搞定, 在此之前, 誰陪她一起前去就醫的問題也被搬上了議程。
然而, 彼時誰也不會想到，大家最終敲定的那個人, 居然會是陳國泰。
在程媽媽轉院後的那一陣裏，這個男人通過兒子陳雨生得知了有關程媽媽的消息, 随即便開始了努力在昔日同窗面前刷好感的日子。起初，程媽媽對他的态度也就是不再排斥而已，可眼瞅着男人小心翼翼、全心全意照顧自己的模樣，她的一顆心難免日漸軟和。
這不，聽說程媽媽要去國外治病了, 陳國泰立馬毛遂自薦，說要跟去, 負責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對此, 他的兒子陳雨生是沒什麽意見的，大約是看出了早年喪妻的父親對程媽媽有着不一樣的心思，因而支持他來一場黃昏戀。倒是程媽媽本人, 原先是不答應的, 可後來，女兒和程關之間變成了那等尴尬的關系，她也不想女兒欠他更多的人情，造成更大的心理負擔，所以她一合計, 便采納了陳國泰的提議。畢竟，女兒是不能放下外孫、放下工作，陪她在國外耗着的，如果沒有陳國泰，那她們母女就只能依靠程關找來的人了。
聽母親說了這樣的打算，近來對陳國泰好感漸生的程觀寧也是無言以對。
就這樣，她跟冬冬依依不舍地送別了母親，也目睹了陳國泰神采奕奕的樣子。
算了，媽媽看人的眼光，她還是相信的，在某人那邊栽過跟頭，媽媽應該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既然媽媽本人認為可行，她也挑不出陳國泰的任何錯處來，那她就該信任這個自告奮勇的男人。
“陳叔叔，我媽媽就拜托您了。”臨別前，她鄭重其事地對着男人鞠了一躬，可把對方給驚得誠惶誠恐的。
老同學和老同學的女兒都接納了自己，年過百半的男人還是很高興的。因此……
“寧寧，你盡管安心待在國內，你媽媽，我一定會照顧好的。我們兩個定期聯系，我會常跟你彙報她治病的進度的。她要是不肯聽醫生的話，你替我說她。”
一席正兒八經又不失風趣的話，令程觀寧不由得揚唇莞爾。
“謝謝你，叔叔，麻煩你了。”
幾人又互相叮囑了一番，這才各自告別，分道揚镳。
同來送行的程關見小丫頭幾乎要把程媽媽走過的路望出一個窟窿來，心知她此刻憂慮，他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好言寬慰起她來。
“放心吧，國外的一切，我都安排妥當了，有專業的翻譯和醫護人員，那位主治醫生，你也跟他視屏通話過，是個很nice的人，他會盡力治好阿姨的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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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觀寧聞聲回過神來，對着他點了點頭。
然後，她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避開了他的視線，說：“我媽的病，真的多虧有你，謝謝你……”
程關看她這副架勢，自然猜得到她的心思，他至今仍不理解她拒絕自己的原因，卻又不能把她怎麽樣，所以只能苦笑。
“走吧，回去吧。”
他什麽也沒問，只自顧自地轉過身去，招呼母子倆回家。
程觀寧驀地看向男人的背影。
“我下午要去家訪，跟家長約好了的，你跟冬冬先回去吧……”說到這裏，她不好意思地頓了頓，看着程關業已轉過身來與她對視，“麻煩你下午照顧他一下……”
程關沒吭聲，片刻，只略作颔首，算是應承下來。
程觀寧松了口氣，立馬叮囑冬冬務必要聽程叔叔的話，別給程叔叔添麻煩。
“行了，冬冬有多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程關最不喜歡看見她這種生怕叨擾到他的樣子，是以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一把将冬冬抱了起來，“是不是啊，冬冬？”
小家夥認認真真地點了點小腦瓜，又看向一旁的媽媽，作出保證：“媽媽，我一定會聽話的，你放心。”
程觀寧溫和地沖兒子笑了笑，默不作聲地跟着男人一道走出了機場。
“你去哪兒？我先送你。”三人先後上了車，程關擡眼瞥了瞥後視鏡中的美人臉，若無其事地問道。
“不用了，你半路上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坐地鐵過去。”
“何必多此一舉？到底在哪兒？”
程關堅持，程觀寧也不想在這等小事上跟他較勁，這便老老實實地報了學生的家庭住址。程關聽了，琢磨着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這不是許皓然他家嗎？”
“嗯……”
“呵……”
程觀寧才剛應下，就聽到一記頗為誇張的笑聲從程關嘴裏脫口而出。
也難怪他會忍不住哼唧一聲，都是認識的人，她卻不肯明說自己是要去許家家訪，敢情是越來越不把他當自己人了啊？
想到這裏，程關難免心塞——自己人？得了吧，人家都明确拒回絕你的示愛了，幹嗎還把你當自己人。
越想越覺胸悶的男人不想說話了，憋着一口氣發動了座駕，載着母子倆絕塵而去。
于是，程觀寧明顯感覺到，車廂內的氣氛變得僵硬了。程關一路上都沒出聲，等她下車了，他更是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木着臉坐在駕駛座上，也不曉得在賭什麽氣。程觀寧自然不清楚自己這是哪裏得罪他了，可轉念一想，自己惹他不痛快的地方還少嗎？便霎時蔫了下去。
她最後叮咛了冬冬幾句，彎着腰注目于前方的男人，低聲說了句“下午就麻煩你了”。
“嗯。”程關用鼻子出氣，依然目不斜視。
程觀寧見狀，只得作罷，讪讪地站直了身子，掉頭往許皓然家走去。
然而，就在她起身離開沒多久後，男人的目光便倏地投到了她嬌小的背影上。
程關心裏憋屈啊，可惜再憋屈也只能捱着，誰讓他狠不下心對她采取措施呢？
暗自咬牙的男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把着方向盤打道回府。
回程途中，他仍然一言不發，倒是冬冬，看着他的腦後勺遲疑了好半天，最終鼓足勇氣開了口。
“程叔叔……”
“嗯？”
“你是不是……是不是跟我媽媽吵架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