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心聲
由于護工阿姨的無心之舉, 程關再進門的時候, 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了。
他本來還想拉着程觀寧說說體己話的, 不料他才擺出一個笑臉, 對方就面無表情地鑽進被窩裏，以一句“我困了, 晚安”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程關一頭霧水：剛才他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麽擦了個身, 态度就這麽冷淡了？
一臉問號的程先生無可奈何，心道小丫頭或許是真的想睡了，便也不再吵她，把小冬冬抱到一張不大不小的床鋪上，擡手熄了燈。
沒多久的工夫, 他的耳邊就傳來了小家夥輕微的鼾聲。小東西是真的累了，前些天被送到陌生的地方, 想必是整日整夜都害怕得沒法好好合眼, 現在回到了親人的身邊，總算是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可是，小家夥睡得香, 他睡不着啊？想問的話沒能問出口, 癢得他抓心撓肺的，恨不能現在就把當事人叫醒，親口向她确認那件事。
唔，等等……是他的錯覺嗎？怎麽總覺着小丫頭并沒有睡着？
忽然察覺到這一點，程關的心思登時就活泛起來了。他猶豫再三, 最終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渴望，蹑手蹑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不到一分鐘後，程觀寧背後的床榻突然往下一陷，吓得無法入睡的她不禁猛打了一個激靈。
“噓——是我。”
“你幹嗎呀？！”
扭過頭去的姑娘并不能于黑暗中看清男人的臉，卻認出了他的聲音——繼而感受到了他溫熱的呼吸。
程觀寧一怔，随後驀地把頭轉了回去。
“我就知道你在裝睡。”程關笑眯眯地說着，為了不吵醒不遠處的小冬冬，他特地壓低了嗓音，可這似乎并不能掩蓋掉他語氣裏的得意。
是的，他覺得自己恍然大悟了，明白了方才小丫頭為何待他那般冷淡——肯定是怕他問起某件事，所以故意把腦袋埋進沙地裏裝鴕鳥吧。
程觀寧并不曉得自個兒已經被誤會了，她皺着眉，一動不動地背對着自說自話爬了床的男人，不承認也不否認，哪知道才轉眼的工夫，對方竟然厚顏無恥地貼上了她的後背，還伸出一條胳膊，将她整個人圈進了他的懷裏。
程觀寧懵了，好幾秒過後，才倏地回過神來，意欲掙脫。
“你幹什麽！？”
“別亂動！當心傷口。”
要我別亂動，你就別動手動腳啊？！
程觀寧險些就要脫口而出了。
大約是感受到了來自懷中人的怒氣，程關啞然失笑，緊接着就直奔主題：“觀寧，告訴我，你是不是願意接受我了？”
被提問的姑娘沒有一絲絲防備，就這麽驚呆掉了。
趁着她發愣的空當，自信心膨脹的程先生貼心地替她展開了論述：“你今天專程找許正嚴過來，就是為了把話跟他說清楚，跟他取消婚約，然後好名正言順地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我就知道，你都肯沖上來替我擋刀了，你心裏面一定是有我的，對不對？”
這家夥太自以為是了，程觀寧忍不住矢口否定：“你是為了幫我才被陳雨生襲擊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遭遇危險。”
豈料男人聽罷此言，卻壓根不為所動：“但你并沒有必要親自上陣，不是嗎？你之所以會沖過來，就是因為你對我的擔心勝過了對受傷甚至對死亡的恐懼。觀寧，你知道嗎？看到你替我擋了那一刀、渾身都是血，我真是既心疼又高興。我知道，那是你身體的本能，就好像如果是冬冬遇險，你也會奮不顧身地沖上去保護他，可如果換做旁人，你卻未必會這麽做。”
程觀寧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可惜，除卻死鴨子嘴硬，她發現自己根本講不出什麽有說服力的話來。
是啊，當時，她也弄不懂自己是怎麽了，看見那把可怕的尖刀就要刺向程關，她就什麽也顧不上了。她的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差不多就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程關受傷。
直到劫後餘生，她躺在病床上，才慢慢地回味過來：她害怕就這樣失去他，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将他和她的至親擺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她想，那就是愛吧。
所以，她想通了，她願意試一試，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只不過……這家夥的腦子也太好用了，她的想法竟然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明明她還什麽都沒跟他說呢。
程觀寧持續沉默，而這沉默落在程關眼裏，這就成了默認。他歡喜極了，一個按捺不住，伸長脖子，“啵”地偷親了她一口，吓得她當即回頭瞪他，重複着那句“你幹什麽！？”
“刺激你開口。”
反正這黑燈瞎火的，程關看不清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因此他依舊眉開眼笑的，毫無壓力。
這臉皮厚的，也是沒誰了。
“是不是，嗯？”
程觀寧不理他。
“是不是？”
程觀寧照樣裝死。
“你再不說話，我就再親你，親到你說‘是’為止。”
程觀寧氣結：這人怎麽變得這麽無賴了？
“觀寧？寧寧？寶貝？”
程觀寧瞠目結舌，猝不及防被男人肉麻了一臉。
這家夥是不是突然換了個芯子？怎麽成這樣了？
實在受不住愈發沒羞沒臊的某人，小丫頭只好甕聲甕氣地“嗯”了一下。
寂靜的黑夜裏，這聲應答猶如天籁之音，一清二楚地傳進了程關的耳中。
男人仿佛聽到了百花齊放的聲音，甚至看到眼前就有那麽一片花海，霎時綻放成色彩斑斓的天地。
那感覺，委實太過美妙，以至于他整個人都感到有些眩暈。
“觀寧，謝謝你。”
謝謝你終于開啓心門，允許我真正走入你的世界。
程觀寧并不知曉程關此刻的心聲，可她感受得到，男人摟着她的臂膀驀然收緊，似乎……還有細微的顫抖。
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勇敢跨出的第一步，居然能為他帶來如此巨大的喜悅。
她好像真的錯估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更令人吃驚的是，察覺到他的欣喜若狂，她的心竟也跟着飛揚起來。
原來，她低估的，不止是他對她的情義。
程觀寧悄無聲息地笑了。
“行了，你放開我吧。”片刻，她勾着唇，溫聲提醒。
尚沉浸在狂喜中的男人這才如夢初醒，恍恍惚惚地松開了他的右臂。
不，慢着。
“我為什麽要放開？我抱着我的女朋友，天經地義。”
話音未落，重新被摟住腰身的姑娘又被毫無預兆地秀了一臉。
真是……夠了。
心裏存着這樣的“抱怨”，小丫頭臉上卻笑意不減。她擡手拍了拍男人的小臂，嘟囔道：“我都幾天沒洗澡了，你放開……”
程關聞言一愣，随即又恍然大悟。
嘿嘿嘿……原來他的觀寧是太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了。
自顧自地認定了這一點，歡欣雀躍的男人觍着臉接了話：“沒關系，你有體香。”
程觀寧：“……”
她有體香？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