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談心
話分兩頭,這邊廂宋氏拉着向北問話,那邊廂綠竹一頭紮進房間裏,把繡籃往桌上一放,整個人便倒在床上,臉埋在枕頭上悶了好一會,直到憋悶得受不了才起身。
她這是既因為對宋氏說了謊話而不安,又因方才談話中想起了冬至,那羞澀的餘韻又漫了上來,叫她不敢見人。
她用手拍了拍臉,有些疼,又拿起茶壺灌了杯涼水,這才好了一點,心情也平複了一些。
想起那罪魁禍首——荷包,綠竹便把繡籃上的遮布掀開,将它提了出來,一時間又想起它曾經在那人的懷裏呆過,鼻尖仿似聞到了一股他來自身上的汗味,不知為何竟想起了他高壯結實的身軀,瞬間臉便似滴血一般紅了。
她這輩子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可上輩子卻不是,她自然知曉自個想起這些意味着什麽,頓時慌了,眼睛急得都紅了。
趙綠竹,你,不能想這些!不可以這樣!她暗暗告誡自己,把荷包往櫃子裏一扔,鎖上,決定再也不看它。
那邊廂,冬至怕回家他奶會瞧出他的異常,于是心慌慌地跑去了山上。
跑了好遠,腳步才慢慢停了下來,這麽一發洩倒是冷靜了一些,他站在高處,從山上往下看,盡管只看得一點邊角,可山腳那院裏的土牆他是熟悉的……他家窮。
徹底冷靜下來以後,冬至唯有嘆氣,還是去瞧瞧設下的陷阱裏有沒有一只半只活物吧。像他這般朝不保夕,又把腦袋別在腰帶上的,實在不應該想得太多。
如此又平靜地過了半月,村子裏并無甚熱鬧事。倒是宋氏這些日子都在打聽這附近十裏八鄉裏有沒有合适的小夥子,有看上的則找人上門去探探口風。
她看上的自然是好的,起初客套時那些人家可都對她女兒贊不絕口,可當說親的事才提起一點苗頭,那些人家不是搖頭說可惜了,就是閃爍其辭,避開話題,叫宋氏氣得直哆嗦。
晚間和趙鐵柱說起這個時,更是發了狠,言道,“這些個人家如今看不上咱家綠竹,待閨女日後手好全了,放出風聲去,叫他們腸子都悔青!”
趙鐵柱聽了她的話以後,皺起了眉頭,“就是他們後悔,咱也不能将女兒許給這樣的人家,沒得糟蹋咱閨女,就是,不知綠竹的手何時能好。其實,若要我說,不拘是富的還是貧的,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對咱閨女一條心才是正理。便是窮一些,人上進的,咱到時幫襯一二也是使得的。”
宋氏聽了若有所思,“你說的也對,只是就怕這樣的人家也不好找。我倒不是非要找家境好的,只是,你想想,家境不好的豈不是更有可能把咱家閨女當成來錢的?而且,人心易變,此時他未發家自然把咱閨女供着,可若是以後日子過好了,誰能保證他會不會動歪心思?”
趙鐵柱也明白這個理,他嘆了口氣,“所以才要咱好好尋摸,仔細幫着掌眼啊,這事啊,急不得,就是慢一些也無所謂,最重要是找到合适的才行。而且,你也別跟閨女說起這些了,她手沒好全,你提這個倒叫她傷心了。”
想到綠竹的事連自家男人都瞞着了,害他因為女兒的事情擔心許久,宋氏便一陣過意不去。可這事還真不能叫丈夫知道了,他性子直,到時候打女兒一頓事小,吵得旁人家都知道了,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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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都曉得了。”宋氏這麽應着,心裏卻想着什麽時候讓綠竹的手好起來。
算了算,打從綠竹受傷至今也有一個半月了,那不礙事的皮外傷早就好全了,只是做戲做全套,一直在裝着罷了。可都這麽多天了,也是時候讓外頭的人知道女兒的手好了,能夠做繡活了,屆時也好說一門好的親事。
第二日,趙鐵柱出門,大兒向南照例去鎮上錢家鋪子,而二兒向北則是又跑得沒影,宋氏已經得他保證不再去玩水,因而才在拘了他一段時日後放他出門。
家裏只宋氏和綠竹在,綠竹正在房間裏繡着東西,雖則在外甚至在自家爹爹和弟弟面前要裝着手還沒好全,可技藝這東西一天不練很容易就生疏了,因而,家裏只她和宋氏兩人時,她便拿起針來繡兩下子,不拘繡多少,只不讓手藝生疏了就好。
宋氏找上她,和她開誠布公地談了,倒是沒有像趙鐵柱說的那樣小心翼翼地避而不談,畢竟女兒的手不是真的不好。
“娘最近在給你相看人家,這事你也知道,結果你也能猜到,都是些因為你的手而拒絕的,我心想着這也不是辦法,便合計了一下,你這手也傷了有一個半月了,也是時候好起來了。”說完,看着綠竹,看她是個什麽意思。
綠竹倒是覺得無所謂,“那我明日便上桂梅家去繡些東西吧,開始做些簡單的,後頭再做複雜的,也叫村裏人知道。”
看着女兒開始學會想事情,宋氏是既驕傲欣慰又有些難過不舍,這貼心小棉襖以後可就要歸別人家了。
“行,這事你有主意就好。”宋氏拍拍她的手背說道。
一時又想到丈夫和她說的話,忙拉着綠竹的手認真地問她,“你給娘一句準話,你想要個怎樣的。雖則婚姻大事,由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經過上回的事以後,娘便想着,這事還是要合你心意才行,要不然以後成不了愛侶倒成了怨侶,可就做孽了!”
她這是想到女兒之前為了反抗和張家的親事,不顧一切做出來的事,如今想來還有些心驚肉跳,就想着無論如何,這未來女婿起碼得合閨女心意才行。
綠竹瞧她問得認真,也顧不得害羞,認真思索了起來,卻沒個具體主意,“其實,像爹那樣的就很好,踏實肯幹,對娘親又好,娘說什麽都聽您的,大事上也尊重娘親,這樣的人家就很好。”
說完一臉欲言又止地看她,宋氏笑了笑,“怎麽?有話要問?”
綠竹迎着她鼓勵的目光,遲疑着問她,“娘當初是怎麽選中爹的呢?”
宋氏伸手捋了捋她的鬓發,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龐,“娘知道,張家的事讓你對成親有些猶豫,怕選錯了,後悔一生。其實,當初娘和你也是一樣的,對未來沒有具體的想法,很茫然,還有些不安,也只能讓爹娘去為我做主。你爹便是你外祖母她相中的,不過,她怕我不喜歡,便安排了我私下裏和你爹見了一面。”
似是想到了可樂的,宋氏噗嗤笑了起來,“你爹他是個老實的,那時候就只知道遠遠地看着我也不敢靠近,我從他面前走過去,他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臉都憋紅了。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遠遠地跟在我後頭,送着我到家了才回去。當時你娘我從門縫裏瞧着,你爹他走的時候垂頭喪氣的,像是只鬥敗的公雞一樣。我樂了好一陣,就答應下來了。”
這些事上輩子宋氏可沒有和綠竹說過,因而此時她聽起來覺得新鮮之餘也羨慕起來,“爹真好。”
宋氏點頭,“是啊,後來你外祖母跟我說,這未來女婿的家境人品都有咱做父母的在把關,可人與人之間能不能合得來,講究的卻是個眼緣。若是當時你爹他不和我心意,她也是不會答應的。這次輪到我做母親的挑女婿也是一樣的法子,要是你不喜歡的娘也不會逼你,你和娘說一句就是,可別再做上回那樣的事了,女孩子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綠竹的眼睛有些濕潤,忙低下頭不讓她看見,“娘,你對我真好!”
宋氏摟着她,搓了搓她的手臂,“你是我閨女,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綠竹抹了下眼睛,擡起頭來嬉笑着道,“對爹好啊!”
宋氏見她這樣,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就你貧嘴!”
綠竹嘟着嘴抗議,“娘!~”
宋氏繳械投降,“好了,不戳你就是了!對了,既然你要出門走動了,便幫娘也留意着有沒有合适的姑娘,那山腳下的冬至幫過咱家好幾回,娘看他是個好的,只是被家裏拖累了,便想着給他做媒,你覺得如何?”
綠竹愣了一下,“娘,這是徐奶奶請你幫的忙?”
宋氏搖頭,“這倒不是,是我自個琢磨着想要幫忙,也當是還了他救你二弟的大恩。”
綠竹也不知為何心底松了一口氣,她擰了一下眉頭,道,“娘,我知你這是好心,可畢竟是給他家說親,你不問一下人家的意見,就貿貿然地替人家做主去相看姑娘,萬一相來的姑娘不是人家想要的呢?再者,古來媒人都不好當,這成了事以後夫妻和美倒是一件幸事,可若是出了問題,人家可不定會感激你,只會埋怨你不安好心。娘,我覺得這事要麽問問徐奶奶和冬至他們的想法,要麽還是別做了。”
宋氏看女兒說了恁多話,心裏感嘆不已,女兒長大了。對于女兒的一些想法也是認可并選擇支持鼓勵的,因而對她說,
“你說的也在理,娘也只是想要幫忙,為他們分憂,可又怕他們臉皮薄不好提,再者這畢竟是沒影的事,總要手裏有個好姑娘才好跟人家提。我便也沒問,既然你這麽說了,我明日便上徐家去,和你徐奶奶唠唠嗑。”
“娘,我和你一塊去吧!”想到冬至,也不知怎的,她就脫口而出了,想要收回來都不行,揪着帕子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宋氏沒發現她的不對勁,女兒出門走動是好事,只是……
“要是旁的時候娘帶上你倒也罷了,可我這回去他家是要去說做媒的事,你一個姑娘家的在場不方便。”
被拒絕,綠竹失落了一下,可也沒堅持,“那聽娘的。”
作者有話要說: 冬至:嘤嘤嘤,舉報!有人撩了老子不想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