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你

午後的太陽很是熾烈,那吱吱喳喳的蟬也擾得人心躁動不安。

用過午飯以後,冬至和徐婆子各自回了房間歇息。聽那邊徐婆子沒有了動靜,這邊的冬至方才從懷裏掏出了那個青綠色的荷包。

仔細地端詳,卻發現那上頭除了精致的梨花以外,還繡了個字,小時他爹還在的時候,他也是去村裏老秀才那學過兩年字的,雖則後來斷了,可這字他還認得,是個竹字。

細細摩挲着那清秀的字,冬至心想,她還認字呢,真是厲害。像他奶說的一樣,是那般的好。

就連張家也看中她做秀才娘子,這回不成,可她那樣的,以後應該也會嫁個好人家的吧,不像他……

冬至忽而覺得心裏頭有些悶,今日的蟬聒噪了點,手不自覺地用力,手中的綿軟卻提醒着它的存在,讓他慌忙松手,不敢叫它皺一點,于是把它放在枕頭邊靜靜地看着。

盯着看了許久,冬至心中恢複了平靜,嘆氣,過會就去還給她吧。

那邊廂,找遍了整間屋子都沒找到荷包的綠竹,有些洩氣地坐在床上,想着今日出去一趟,也不知掉哪去了。要是落在徐家,叫冬至他們撿着了倒是沒什麽,她相信冬至的為人。可要是掉在了路邊上叫哪個心思不正的撿了去,可就糟了。

在這時候,女子的荷包、帕子這等随身私物可是不能随意贈送的,特別是随身荷包,女子若将之贈于男子,便表示她心儀于他,這可是表衷情的信物,如何能輕易叫別人撿了去?!尤其是她這荷包上還繡了她的閨名……

一想到有人撿了,拿着它說是她給的定情信物,而後賴上她,綠竹的一顆心便像是被放到熱鍋裏煎了一遍似的。她可以不成親,卻不能不顧忌清譽和名聲,那樣會讓她的父母和家人為難。想到有人賴上來以後,她爹會暴躁地打人,她娘會如潑婦一樣和人理論甚至罵街,再想到因她壞了名聲以後嫁不好,而累得她娘終日以淚洗面,她爹嘆氣苦了眉頭,綠竹就再也坐不住了!

可坐不住又怎樣呢?那荷包如今在何處,會不會已經叫人給撿去了,這些她都不清楚。

她想過告訴她娘,畢竟她娘比她有主意得多,說不得會有法子,可又怕告訴她以後害她擔心。她想着,這事不到最後還不一定會是最壞的結果,說不準只是虛驚一場。又想着她娘最近因她的親事已經操了不少心,若此事她能自個解決了不叫她操心,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如此,她又該怎麽做?

想了想,她決定先沿路去找找看,又想着今早去村尾時走的是村裏的大道,回來時則是走的那條偏僻的小道,她一個人走大道倒是沒什麽,小道卻有些慌,那裏實在人跡罕至了一些。于是打算叫上弟弟向北一起去。

喊來了向北,把丢了荷包以及當中的利害關系都給他說了,叮囑他暫時不要與宋氏說,又說了自個的想法。向北雖然憨,卻不笨,嘴也密,知道這事不好往外說便不會說出去,當下點頭便答應了下來和她一同去找。

綠竹于是提上繡籃,和她娘說了一聲去桂梅家,宋氏只叮囑了一句“天熱,走陰涼的地方”便沒管他們,桂梅還有個十一歲大的弟弟,□□生,和向北也能玩到一起去,因而他和綠竹一同出門去桂梅家,宋氏也沒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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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兩人便趁着如今大家夥都在歇午覺,路上人少,先去了大路上找,一直找到了徐家門前。沒找着……

綠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小道上找一找再說,畢竟現在只她和向北兩人,貿然上徐家去,叫人看見了不妥。要是小道上找不着了,再去徐家問一問不遲。

于是兩人又沿着小路找回去,而他們離開後不久,徐家的大門卻打開了,冬至看了看日頭,朝着他們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想着把荷包給綠竹送回去。

走着走着,卻發現前頭兩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仔細看,那輕蹙了眉頭的人兒不就是懷中荷包的主人麽!

冬至心中一時忐忑,腳下往前動了動,很快又收住,定在了原地。他嘴悶,這荷包該怎麽還?

他還在踟蹰,那邊的向北卻察覺到了他,忙拉了拉他姐的衣袖,“姐,是冬至哥哥。”

綠竹一愣,往後回頭一看,可不就是徐家冬至麽!看着他往前靠近,一時想着要如何開口問他荷包之事,竟是想得愣了神。

臨坡小道上,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沙沙地響,高大的身影已近得前來,在她跟前落下一片陰影,低頭不敢看他的綠竹眼前忽而出現一只大掌。手掌很寬很厚,紋路清晰且有些粗糙的繭子,和他的人一樣給人踏實可靠的感覺,那上頭一只小小的綠色荷包被小心地捧着。

冬至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人兒,喉頭動了動,大手往前送了送,“撿的,還你。”聲音低沉而緊澀,臉上不自在地紅了紅。

綠竹的臉色也有些不自在,畢竟私密的東西被眼前人撿了,又堂而皇之地被還了回來,如果,她方才沒有看錯的話,那荷包剛剛是從他的懷裏掏出的……自個私密的東西被他這樣貼身地收藏着,想到這個,綠竹的臉便忍不住紅了又紅,像是能滴血一樣,低垂着的睫羽不安地輕顫着。

“姐?”向北疑惑的聲音響起,叫綠竹驚醒。

她貝齒咬了咬下唇,紅着臉伸手一把抓過那荷包,快速地說了句“謝謝”,而後捏着荷包,仍舊不敢看他。

冬至原先便一直盯着她在看,看她咬着嘴唇時,喉頭更是動了又動,有些幹澀,而後掌上一輕,荷包不見了蹤影,可他的手掌卻似被點了火一樣,叫他不知該往何處放,皆因那蔥削似的指尖不經意地在他掌心一刮,撓得他心也跟着發癢。

不敢看她,冬至丢下一句“我走了”便腳步匆匆地轉身離去,看着有些急有些亂。

冬至心癢得難受,綠竹也好不到哪去。她發誓,她方才真的不是有意去碰他的,可是,事情就那樣發生了,如今她的指尖還留有他掌心因緊張而滲出的濕膩,叫她同樣不知所措。而那個荷包最終也沒有逃過皺巴巴的命運,皆因她抓着它實在太用力。

想把它往袖裏收好,可一想到它曾經被那人藏在懷裏,綠竹就覺得手心發燙,恨不得丢了它,更不可能把它往袖裏藏了。于是把它往繡籃裏一丢,無視向北好奇的眼光,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走吧”,轉身率先離去。

走至家中,綠竹臉上的紅色已褪下去一些,她向向北叮囑一句荷包和方才見着冬至的事需得保密,得到他應承以後才踏入家中。

宋氏見她臉上的胭脂色,一時心疼,“臉上怎麽這麽紅,早知道就不該放你們出去,瞧你熱的。”

綠竹的手不自覺地捏着袖子搓了搓,“嗯,是啊,外頭很熱,是吧,向北?”

向北愣愣地點頭。

宋氏奇怪地看了他們姐弟一眼,沒看出東西來,倒是問起,“你拎着繡籃出門,可碰着人了?他們有沒有問什麽?”

綠竹抿了抿嘴搖頭,“沒,沒碰着人。嗯,天熱着呢。”

好吧,其實走大道的時候是有碰見人的,那時綠竹怕他們問起姐弟倆要去哪,而她走的是和桂梅家相反的方向又不好回答,因而都遠遠地避着。實則碰到并說上話的只有冬至一個,她娘一問,她便想起冬至來了,下意識地不想叫她娘知道,于是回了她沒碰着人。

宋氏有些奇怪,就是天熱,大家夥歇午覺的多,可在大榕樹底下涼快的人也應該是有的,桂梅家在村口附近,那裏就有一株大榕樹,女兒說沒碰着人,這倒是奇怪。

面對宋氏奇怪的目光,綠竹只好又解釋,“我遠遠地看見人,怕拎着繡籃不好解釋手是不是已經好了,便遠遠地躲開了。”

綠竹說着話時眼睛有些閃爍,宋氏看見了,卻什麽都沒問,點頭,“嗯,這樣也好。”

待綠竹進了房間,她卻将向北拉到小角落裏威逼利誘,向北哪裏扛得住,只能老實交代。

向北偷看着他娘的臉色,小聲地說,“娘,我答應了姐姐不說的。”

宋氏的神色有些複雜,随便說了句“放心,我不會叫她知道你告密的”應付他,自個則在想事情。

女兒怕她擔心,把事情藏着自己想辦法解決,宋氏是既欣慰又有些難過,既覺得女兒是個貼心小棉襖,又覺得女兒長大了很快就要離開自個。至于說冬至撿着了荷包又還回來的事,她只覺得冬至這孩子是個知禮的好孩子,倒是沒多想,畢竟女兒雖然臉紅了些,可荷包被撿了有些不自在也說得過去,不想叫她知道自個見過冬至也可以理解。

若是宋氏能夠親眼見着兩人碰面時的情景,怕是不會這麽認為,可當時唯一在場目睹一切的向北卻是個不曉人事的懵懂孩子,他只用了一句話便把這件在當事人那裏無比發燙的事情帶過,他說“後來我們在路上碰到了冬至哥哥,他把撿到的荷包還給了姐姐,我們便回來了。”

宋氏于是便這麽信了,沒有一點懷疑,也沒往深處想,倒是更加确定幫冬至做媒的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章的字數沒算上,沒排上榜,為了下期榜單,近期要hold一hold了,對不住了米娜T_T要斷更幾天,等我下周四回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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