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機遇

張小桃流産落了胎,得到的交代卻只是杖罰了王媽媽二十板子,其他随同去榕樹村的下人發賣,她不甘,卻無可奈何。就連娘家人都沒能幫她讨到公道,她還能說什麽?

這天,黃金寶終于來看她,見她梨花帶雨的柔弱模樣,也難得的心軟,告訴她,會給她和她家裏人補償。

張小桃在被子底下拽緊了床單,心底是難以置信和憤恨,更多的卻是心寒。娘家人要銀子,她給,哥哥想要通過黃家和縣丞大人那邊搭上線,她也幫忙說話,可當她出事的時候,她的家人做了什麽?!

好哇,竟是拿她流掉的孩子來換一個前程,哥哥張荀的前程。黃金寶答應了張荀,幫他引見縣丞大人。

那她呢!

打小因為大哥讀書有天份,家裏人便都向着他,為了能讓他繼續讀書進取,家裏賣了地,省吃儉用,就連二哥入贅,娘也不忘訛李家一筆銀子,還有綠竹那事,不就是看中了她刺繡的本事,想要她掙銀子供大哥讀書嗎?可惜沒成。

自從張荀考不中舉人,後來又被縣學除了名,張小桃就有個預感,她遲早要像二哥那樣被賣掉,來供大哥讀書。

她那時候之所以心急地找上姚晨年,可不僅僅因為心裏的驕傲,還有這點難以和外人道的不安。她想,與其被嫁給老頭子,還不如博一把。後來,換了黃金寶,雖然不如意,她也認了,起碼不用擔心會被家裏人賣掉了。

可到底,她還是被拿去換了利益。

趙桂花自私,張荀道貌岸然,張小桃呢,她是驕傲的,如今落得這樣的地步,卻是恨透了害她如斯的人,這裏頭不僅包括少夫人呂氏,還有她的家人。

可恨,她是那樣的弱小。

看着黃金寶,張小桃一陣恍惚,也許,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弱小。

她梨花帶雨,卻又信賴地看着黃金寶,“少爺,我都信你。”

……

張家人絲毫不知張小桃的變化,對于女兒這次落胎,趙桂花也不是不心疼,但更多的是可惜。要知道,孩子生下來,要是個男的,以後可就是黃家的繼承人了,那諾大的家産,看着就令人眼紅。要是生的女娃也不錯,起碼能證明比那呂少夫人能生,女兒在黃家後宅的地位不會低。

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張家是要不到公道了,卻能夠從中獲利。趙桂花這輩子最驕傲的就是養出了一個秀才兒子,指望他以後做官老爺,她也能做做官老夫人的,小兒子也好,女兒也罷,誰都比不過張荀。如今兒子的前程有了眉目,她也只是可惜一下張小桃的肚子,便不再糾結,只希望張荀能入得了那鄒縣丞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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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荀呢,他早已習慣了家裏人的無私付出,對于妹妹的遭遇只是嘆息一句,便專注于拜見鄒縣丞的事情當中去了。

他前些日子因着妹妹和黃金寶走得比較近,一些之前躲得遠遠的秀才同年們也都巴上來了,對他說着奉承的話,他心裏自得,卻也曉得自己的才學并未因此而有大長進。他需要一個良師來指導功課,沒有了許山長,其他學堂的舉人先生也不願收他,他唯一的出路便是鄒縣丞了,那可是考中了進士當了官的人。

如今有了黃金寶的引見,他哪裏還記得為妹妹讨公道的事?也不怪張小桃知道以後心寒。

張荀這邊自以為有了機遇,那邊去了修行宮的冬至運氣也不錯。

有錢能使鬼推磨,冬至到了建行宮的地方以後,花了五兩銀子,如願被分到了做木工的地方去,在那裏,少說多做,多看多聽,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他打心底感激綠竹的體諒和支持,越發想念她了。

這一日,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小夥子擡着一根大木頭便進來了,冬至見了,便上前去幫了忙,張靖也是。

木頭放下,小夥子走了,老人家卻留了下來,他看了冬至的臉好一會,問他,“小夥子,你叫什麽,家住哪裏?”

冬至不解,卻老實地回道,“我叫冬至,姓徐,是榕樹村來的。老人家,你歇會。”

老人家擺擺手,“不了,不了,活還多着呢。”說着竟朝那放木頭的地方去。

冬至見了,怕他出事,于是跟着上去,幫忙搬搬擡擡也好,免得木頭太重砸了他的腳。

張靖見冬至去了,也就沒跟上,去做他的活去了。他本來就是出了師的木工,監工給他分配的任務不少,既然有人看着那老人家,他也就不去搭手了,卻不知他這一遲疑便錯失了一個機遇。

老人家雖然穿着粗布衣,還幹的搬木頭的重活,卻是個事必躬親的老師傅,姓周,是宮裏造辦處的禦用匠人。

知道周師傅身份的監工今日分配完任務就不見了蹤影,而周師傅也沒特意顯擺身份,來了就去挑木頭,因而沒人看出他的特別來。

冬至幫着搬了好幾回木頭,看他終于肯歇了,才去做自己的活。

周師傅想了想,跟在他身後幫把手,冬至擺手說不用,他卻堅持。

等都歇下來時,正是等飯時間,冬至從懷裏掏出一根半成品的木簪和一把小刻刀,專注地繼續加工。

周師傅看了一會,贊了他一句“手巧”,而後又問起了他家裏的情況,冬至覺得沒甚不可對人言的便告訴了他,然後不知不覺地被老人家掏了家底,關于徐婆子的事情,老人家似乎特別感興趣。

冬至擺弄着簪子道,“這是給阿奶做的,另外還有給我媳婦做的。”

周師傅看着他的眉眼有些出神,站起身來,沒打招呼就出了木工坊的院子,冬至奇怪,在門口目送他走遠才去領飯。

周師傅第二天又來了,這回是監工和他一起來的,他将大家夥集合起來,介紹了周師傅的身份,特地點了冬至跟在他身後打下手。

冬至有種天上掉餡餅,他被砸中了的感覺,回想綠竹臨行前和他說過的話,竟覺得句句珠玑,所以說,日後冬至成為了妻奴,奉行“媳婦說的都是對的”,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應該是在這時候便有了苗頭。

木工坊的其他人一臉羨慕地看着冬至,冬至卻傻樂,而張靖則異常沉默,他有些恍惚,心想,是不是昨天他沒有離開,選擇搭把手,現在跟在老師傅身後的就會是他?他這麽想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的手藝比冬至要好,将他和冬至放一塊,選中他的機率很大。

張靖懊惱又後悔,卻無濟于事,那都是他的選擇,選錯了就得自己負責。

他這樣想也沒錯,畢竟上輩子,這機緣可是落在他身上的,只是,這輩子不同。無關他幫不幫忙,這機緣都不會落在他身上的,看周師傅一直盯着冬至的臉看就能瞧出一點端倪來。

冬至的眉眼和徐婆子長得相像。

結合着冬至掏家底的話,周師傅不得不懷疑徐婆子是他失散多年的姐姐。

如果是,他自然是要多幫襯着冬至,如果不是,看在冬至心善肯幹且手巧的份上,他也願意指點他。

轉眼又到了冬至,前兩日向東來給冬至送了東西,順便問了他過年有沒有假,能不能回去。

這事冬至打聽過了,統共三天的假,家離得近的回家一趟倒是方便,可榕樹村離得遠,坐牛車過來也要整整一天半時間,當初他們走着來還走了兩天呢,估計回去夠嗆。

向東聽了也明白他大約回不去了,于是問起了他的近況,知道他現在跟在一個老師傅身後學東西,也為他高興。

冬至于是讓他帶話,告訴徐婆子和綠竹,他在這裏很好,讓她們不要擔心,還有謝謝綠竹。

向東又去了看趙鐵柱和趙鐵栓,和他們說了家裏和冬至那邊的情況,這才離開的,懷裏還揣着兩根冬至新做的木簪子。

徐婆子和綠竹收到了話和簪子,替他高興,又難過他過年回不來,不過,她們先前也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這次給冬至送去的東西很多,夠過年的,因而也沒傷懷很久。

這邊,周師傅曉得冬至生日,又是二十成年,雖然鄉下人沒有行冠禮那麽講究,可他還是很重視地拿了些酒菜上門來為他道賀,聽了他念叨過年回不去的話,心裏卻有了主意。

很快,大年三十就到了,冬至送走了一些家住得近的鄉親,在寒風中站了會,想到周師傅的叮囑,挂上了門和人交代一下去向,便出門前往周師傅的住處。

他以為周師傅是想要和他一起過年守歲,卻沒想到周師傅的住處門口停了輛馬車,見到他,周師傅便拉了他上車,吩咐車夫去榕樹村。

冬至不解,“師傅這是?”

周師傅近鄉情怯,聞言道,“我家在京城裏頭,離得遠,你家卻是離得近的,我一個人過年寂寞,不介意我去你家蹭蹭喜氣吧。”

冬至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能介意?“不介意,不介意,師傅你怎不早說,你看我啥都沒準備。”

周師傅指了指放在腳邊的布袋,“你要準備什麽東西,你在這除了工錢啥也沒有,我準備了就行了。”

好吧,這也是事實,除了那點工錢,冬至還真的沒啥值得帶上的,那簪子他都托向東帶回去了。

冬至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師傅,我能不能多帶兩個人?”

“你岳父他們?”

“嗯。”

“那你快去叫他們吧,速去速回。”

……

馬車很快,踢踢踏踏地不到半天時間,榕樹村就在眼前了。村裏的家家戶戶正吃着團圓飯呢,也沒功夫理會這是馬車還是驢車牛車,馬車最後靜悄悄地停在了山腳徐家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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