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拜祭

過了兩日,鐘家和洪寡婦的事熱度退減,家裏男人服役回來的歡喜心情也平複下來的時候,周師傅向徐婆子和冬至提出了去拜祭母親的事。

周師傅和徐婆子的母親,也就是冬至的曾外祖母,當初遇難被周師傅埋在了他爹的衣冠冢旁,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周師傅一家都在京城,卻沒遷墳,那畢竟是他父母生長的地方。

以往每過幾年,周師傅總會回去拜祭,一來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失散的姐姐,二來也想看看故土。

這次皇上建行宮,他聽到了消息,了解到位置以後便打點了關系,主動過來了,為的便是順道拜祭父母。如今找到了姐姐,也就是徐婆子,自然想要将這個好消息告訴爹娘。

徐婆子雖然記不起來以前的事了,但她作為周梅的身份卻是真的,且冬至又是周師傅的徒弟,周師傅在京城,回來一趟不容易,他們也合該在他爹娘墳前幫他盡孝,清明重陽去掃個墓拜祭一下總是要的。因而,對走這一趟沒有異議。

徐婆子和周師傅已經上了年紀,而貴縣雖然與清潭縣同屬南水郡,相距卻不近,雖然麻子叔會幫忙照顧着,但總沒有冬至親自去來得盡心。

春生還小,需要人照顧,綠竹于是主動留了下來看門戶。

冬至想了想,還是将她和春生送回了趙家,有岳父岳母他們照看着,他出遠門也放心一些。

送走了冬至他們,綠竹便關起門來專心帶孩子和做繡活,對于上門來問冬至他們去向的,一律說是徐婆子身子不好,周師傅認得一個好大夫,冬至帶她去看看。

這理由也說得過去,大家夥雖然還是好奇,卻也沒再多問。

宋氏也不知道徐婆子和周師傅的關系,不過,女兒這麽說了,她便這麽聽着,還幫她打掩護。

在娘家的幾天裏,綠竹倒是了解到了大伯那邊,已經将向東和黃芳芳的親事定下來了,兩家交換了庚帖,合過八字,下了文定,将日子定在了來年三月。

芳芳是個性子爽快的,撐得起門戶,綠竹也為他們高興,相較于向東,她更關心的是青荷的親事。不過,問起大伯母,她還是那句話,等大伯父養好了身子,出去挑豆腐賣,再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人選。

綠竹有些着急,以為娘沒和她說起将青荷嫁到村子裏來的事,便又提點了一句,誰知大伯母聽了頗為郁悶地嘆氣,說是村子裏差不多年紀的都成親了,沒成親的都是些歪瓜裂棗。

綠竹想了想,似乎的确是這樣,頓時有些懊惱,為今之計,只能盡量躲過周柏青那人,不叫青荷再次羊入虎口。

那邊廂,馬車走了三日,一行三人才到了貴縣縣城,讓麻子叔在縣城等待,周師傅則領着冬至和徐婆子坐牛車去了牛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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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師傅每過個幾年就會去牛頭村拜祭一回,說的是祖上在這裏,具體哪個祖先卻是沒說,但村裏人都認得他,這回見他不單單自個來,還領了另外兩人,不禁問起了冬至和徐婆子的身份。

周師傅只說是遠房親戚,倒沒多言。算是将冬至他們的身份過了明路,以後他們再來也不會有人多問。

進了山,因着山路崎岖,周師傅是木匠,年輕那會也常進山伐木,走得倒是平穩,徐婆子卻不行,冬至于是背着她,周師傅則在前頭帶路。

七拐八拐地,終于在一個小山包前停了下來。

周師傅回頭看了眼徐婆子,見她神色凝重,卻沒有傷感,不禁長嘆一口氣,大概大姐這輩子也記不起來以前的事了。

看他情緒不高,徐婆子和冬至的心情也變得有些沉重。

“師傅,您放心,以後我一定常來,多燒點紙錢給曾外婆和曾外公。”這是冬至的承諾。

周師傅點了點頭,嘆氣,“唉,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京城離得又遠,這恐怕是我最後一回來看爹娘了,至于死後,為了不連累子孫,怕也不能葬回故土,你們……若是可以,就多盡點心。”

說起這個話題,誰的心裏都不好過,冬至除了答應下來,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認了路,上了墳,三人又坐牛車回了縣城,至于周家原來的宅子,多年過去,等周師傅尋回來的時候已經破敗,之後未免惹來禍端,他也不敢修葺,這回來,周師傅也只是指了一處破落的土胚房告訴他們地方,倒沒有仔細去看。

回到縣城落腳的客棧,休息一晚過後,周師傅便從失落的狀态中恢複過來,吃早飯時,問起了冬至以後的打算。

“我的手藝你如今也學去了五六成,可有想過以後做什麽營生?”他問。

冬至頓時想起前幾日,夜深人靜之時,綠竹跟他說起的主意,說實在話,他有些心動,只是,到底經驗不足,有些沒有底氣。

“師傅,您覺得,我去縣城開一家木匠鋪如何?”

周師傅聽了卻沒有馬上回答如何,卻是問他,“怎麽會有這個主意?”

冬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笑道,“其實,這事還是綠竹提起的,她說,榕樹村太小了,怕埋沒了我的手藝,她在縣城裏也認識些人,可以幫一點忙。”

周師傅捋着胡須點了點頭,“嗯,你們有這想法也挺好,只是,開鋪子和做匠人有很大的不同,遠的不說,怎麽經營一家鋪子,你們可懂?如何與人打交道,你可有這樣的本事?我看你在外人面前話不多,怕是做不來生意吧。”

聞言,冬至的臉紅了紅,讪讪地開口,“綠竹也說我不是做生意的料,說是到時候可以請個掌櫃看鋪子,我只管做木工就好,在榕樹村做好了再送去縣裏,這樣也能就近取材,同時照顧阿奶。”

周師傅聽了再次感嘆,“冬至你娶了個好媳婦!”而徐婆子曉得綠竹把她也考慮進來,心裏也感觸,當初的決定做對了。

冬至聞言頓時眉眼一彎,嘿嘿笑了,是啊,他媳婦是挺好。

周師傅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冬至立馬收斂了臉上挂着的笑,正襟危坐,“師傅,您說,我都聽着。”

“你媳婦還說了些什麽,你一并說來我聽聽,我再給你出主意。”周師傅還是要了解清楚他們具體的想法,才好給建議,一旁的徐婆子也看向他。

冬至撓了撓腦袋,在周師傅鼓勵的目光下開了口,“嗯,綠竹原來的想法是做嫁妝家具的生意,可是後來去縣城的木匠鋪子了解過,發現不同的木匠擅長的活計不同,有的擅長用具,像犁和水車,有的擅長蓋房,如梁柱和門窗,而有的則擅長細活,像家具。她不曉得我擅長哪個,所以讓我自個拿主意。”

周師傅再次感嘆,“看來你媳婦對你這事是用心了,那你自己又是個什麽想法?你覺得你自己擅長哪個?”周師傅循循善誘,試着讓冬至自個去思考。

冬至認真想了想,組織了一會語言以後才慎重地開口道,“自家人知道自己事,我曉得我的手藝還不到家,遠達不到師傅的水平,也不像師傅那樣可以觸類旁通,不管是細活還是用具蓋房都擅長,我也沒有很大的志向,就想憑着雙手養活家裏老小。

師傅說過,我手比較巧,性子也耐得住,适合做慢工細活,可是如此一來,做出來的東西要價就高,清潭縣縣城的富人雖多,家具卻不是糧食,需要經常買的,所以我想着,除了做細活,還要做些生活用具,和一些簡單的普通老百姓也買得起的家具來賣。至于蓋房用得到的梁柱和門窗,我一個人也做不來,這部分就不涉及了。”

周師傅聽了還是沒有發表意見,倒是問起了冬至,那個嫁妝家具的主意。

“按着綠竹的說法,嫁妝代表着女方的臉面,要求精細,一般人家在這上頭也舍得用錢,這是其一。其二,家具和妝匣不同,送妝的時候頂多系條紅布,從新娘家送到新郎家時,能讓許多人看見,做得好了,能攢口碑。其三,送去新郎家後,成親那日鬧洞房,旁的人也能看見這些家夥什,這是打響名頭的好機會。”綠竹和他說過自己的想法,因而冬至不用想太多便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周師傅呵呵一笑,一臉贊許,“你媳婦是做刺繡的,想來這主意是從這上頭想到的吧。”

冬至不好意思地點頭,周師傅于是和徐婆子開玩笑道,“阿姐,我可真是羨慕你有這樣的孫媳婦。”

徐婆子也笑得合不攏嘴,“呵呵,綠竹這丫頭就是鬼主意多,讓她好好坐月子就是不聽,整天想這些有的沒的。”話語埋汰,臉上的驕傲卻是掩飾不住。

言歸正傳,周師傅還是給冬至提了意見,“你媳婦關于嫁妝的主意不錯,只是得有門道,你不妨先從普通的家夥什做起。另外,你們請的掌櫃要信得過,且最好能懂些木工活,要不然生意上門,一問三不知,你又不在鋪面,恐怕會流失許多機會。雖然有掌櫃,可你自己也得當點心,隔三差五就去一趟坐鎮。機會成熟了,也可以招個學徒,如果想要将這門手藝傳下去,也可以等春生大一些再說。”

頓了頓,又道,“我在這逗留的時間有點長了,過不久就要回去,你那鋪子我是等不及開張了,不過,我的名頭可以借你用,你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只一樣,我知道你沒有大志向,也不想進宮廷造辦處,但你不能因此而懈怠,不思進取,埋沒了我徒弟的名號,可曉得?”

冬至抿着嘴,眼眶紅了紅,用力地點頭,“知道了,師傅!”

“好好孝順你阿奶,有機會就到京城來看我,有事沒事也給我寫封信,告訴我你們的近況,別讓我惦記着。”周師傅繼續叮囑道。

冬至仍舊點頭,周師傅于是看向徐婆子,徐婆子此時感觸良多,“我這做姐姐的,還讓你操心,實在不該!”說着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那裏濕潤潤的,像兔子眼睛一樣。

周師傅嘆氣,“說什麽該不該的,當初要不是阿姐……我也不會有今日。何況,男子漢大丈夫,我這做弟弟的本來就該為出嫁的姐妹撐腰。阿姐這些年過得苦,我不過是教冬至一些手藝,算不得什麽,只要阿姐能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眼看徐婆子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冬至只好給周師傅保證“師傅,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阿奶的,也會給你寫信,有機會也會去看您的。”

“嗯,記住你的承諾。”

此後無話,一行人用過早飯以後,退了房,又趕路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姨媽來訪,你們的作者君已經倒在血泊中起不來,誰來撈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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