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悲哀的化身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一天，艾希在空中飛着，一邊時刻警惕那可能回來十分纏人的兩只使魔。飛累了，就停到樹上閉眼休息，接下來繼續飛。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三天，艾希覺着這樣休閑的人生也不錯，起碼不用時時刻刻打架戰鬥，還可以偶爾看看其他弱小的使魔們被打得嗷嗷叫的場面，在她有限的見識裏，起碼算是相對新鮮的。雖然一群使魔被一群連喽啰都稱不上的家夥咬得東倒西歪，讓艾希覺得這是個不詳的結界，但她卻猜不出這結界到底不詳在哪。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五天，艾希的心陰沉了一些，她害怕失去，尤其是在這孤獨且荒涼的世界中忽然醒來，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切後，這樣的感情格外明顯。她深深地呼口氣，開始回憶往事，那兩只使魔或許死在哪裏了，或許是被魔女回爐重造了……不關她的事。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十二天，這個空間的使魔們越來越多，但像那兩只一般強的卻一只也沒有，咬殺了十一二只後艾希得出了這個結論，同時在心裏唾棄自己依然把那兩只挂在嘴邊的行為，使魔們烏拉烏拉地咆哮個不停，“開挂啦，這裏有個家夥開挂！快封了她的ip！”“媽的！這是個bug姐吧，姐你從哪裏弄得修改器，求帶我裝逼帶我飛！”類似的她聽不懂的話一茬一茬冒出來，當然，艾希不會跟這些使魔孩子過不去。

所以她飛走了。

“卧槽！”留下身後驚呼連連，艾希默默回頭，啧，大意了，又讓他們使用了這樣的技能。煩人！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二十天，整個空間将近一半的區域都盛滿了使魔，讓艾希都找不到清淨的地方休息，她有想過換到別的結界生活，但萬一那兩只來找她呢？不不不，她才不關心那兩只的事情，只是路途遙遠，她要從長計議。

……心好痛啊，他們為什麽不來了？終于意識到他們雙方互為死敵了嗎？

兩只使魔不再來的第二十八天，整個空間開始下雪，這個結界已經完善地即将找不出缺陷了，她坐在懸崖邊，瞧着這一方天地被白色覆蓋，漫天雪花飛舞，她伸出手，手中浸染的些許冰涼讓她抖了會兒，随即恢複正常。

到頭來，她還是失去了。

她依然一無所有。

“笨蛋。”她輕輕呢喃出聲，為了那些不知去往何方的魔法少女同伴們，也為了自己。她已經堕落到，要從使魔身上找安慰的程度了？一個人怎麽就不能活？她可以活得好好的！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嗚。”

可為什麽，她還是哭了。

哭聲像根細小的針，紮在了綿綿不絕仿佛要穿透屏幕的雪花身上，讓還在持續尋找的葉秋循着聲音望去。五天了，蘇沐秋逝去的第五天，他帶着滿腹不知向誰訴說的哀傷再次上了游戲，與嘉世談好的協議讓他和沐秋的妹妹沐橙可以活下去，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但他只能挺直脊梁，把這擔子，一路扛到死。

似乎是五天以來的第一次上線，恍恍惚惚的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女孩，上次因為沐秋把他弄傷了，兩人一直沒好意思再去女孩面前湊，想着一定要道歉，一定要道歉，就到了今天，沐秋做不到的事，他來做，沐秋看不到的人，他去看。

這是很簡單的事。

可當他沿着玩家們給的模糊坐标找過來時，他發現自己錯了，這件事從未簡單過。

那個女孩用力抱着腿，在徹骨透頂的風雪中默默地顫抖哭泣着，葉秋記得，從他們第一次相遇時，這個女孩就一直是一個人，雖然每次雙方都戰個精疲力盡，但只有那時，女孩的眼睛好像在發光，就好像以此為信念而活下去一般。那時候，即便生活艱難，但沐秋和葉秋兩人的思維被浸泡在和平年代，又怎麽會知曉那撒糖世界背後的刀光劍影。

魔法少女本就是“因為實現願望而利用自身所有條件償還”的族群，如果孵化者在這裏，它只會說。

這本來就是魔法少女的命運啊，為了這個宇宙奉獻自身，多麽崇高的覺悟。

她們怎麽會不願意呢？

她們怎麽會不願意去死呢？

她們怎麽會不願意絕望而死呢？

葉秋就那樣遠遠地看着，他甚至不敢走過去，他甚至不知道說什麽，他坐在電腦前面，聽到有人在身邊哭，蘇沐橙小聲抽泣着，化不掉的淚水在舉起來的手臂上挂着，葉秋擔心地問，是想沐秋了嗎？

她搖搖頭。指着界面裏的那個人。

“葉秋哥，我們一起，跟那個女孩和好吧。不能放她一個人啊。”

沐橙想：

如果沒有哥哥，自己該是多麽寂寞。

如果沒有葉秋，現在的自己該是多麽寂寞。

那麽，如果一個人都沒有，哥哥提到的那個女孩，該是多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