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柳葉城

早上就這樣有驚無險的渡過,何憂退了客房在鎮上高價買了兩匹瘦馬,當他将馬牽到姜雪月跟前時,姜雪月看那兩匹馬瘦骨嶙峋,樣子醜陋,弱得好像一股輕風就能摧吹倒似的。左看看又看看,那馬除了高大些再無長處。

姜雪月對何憂選馬的眼光嗤之以鼻,一手指着那兩匹弱馬質問何憂道:“二師兄,這便是你花大價錢買的馬?”

何憂正俯身拍打馬上灰塵,頭也不擡的回答,“是啊。”

“你确定就這兩匹瘦弱又醜得不成樣子的馬能夠代步?我看到時騎到一小半路程該是我們替它們代步吧!”

何憂也不理姜雪月的埋怨,拍打完灰塵後從身上取出一塊白布繼續為馬兒擦拭。

“師兄!”姜雪月急了,她真是越來越弄不懂二師兄的想法了。

“你可知道,這兩匹馬是千裏良駒,”何憂頗有些悲痛的搖了搖頭,終于開口惋惜道:“世間有千裏馬,然而卻不為人所識。”

“二師兄,你确定……這是兩匹千裏良駒??”

何憂嫌棄的挑了挑長長的劍眉,桃花眼裏精光閃爍,“你不信?”

姜雪月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便測試一下,月師妹你騎上馬後,若這馬被我輕輕一拍一刻不停向北跑完五十裏,中間不加停歇,馬兒亦不減速喘氣,那就證明它确實是一匹千裏馬。如若馬兒跑了五十裏後喘了一口氣,那便認定它并非千裏馬。”

“我不要,即使證明了我也沒好處,反而會被馬兒颠得散架。”姜雪月果斷拒絕何憂那不安好心的提議,其實,她拒絕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根本不會騎馬!

每個下霧水山歷練的弟子在下山前兩個月被要求自學騎馬技藝。霧水山無馬,因此多是年輕一代弟子向已經下山歷練過的弟子求教馭馬術,門中弟子皆頗有慧根,即使只在霧水山了解理論知識,到了歷練時駕馬依舊輕車熟路,堪比老手。

可姜雪月壓根兒就沒有向哪位下山歷練過的弟子求教過駕馬的方法,自然不用談駕馬了!

何憂當然知道姜雪月不會騎馬,當初她練劍勤奮,卻在騎馬問題上懶散不在意,把前兩個月本該學習騎馬的時間全部耗費在閉關練劍上。

“這……”何憂繞着姜雪月轉了一圈,随後在姜雪月面前停下,纖長的手指微挑鬓邊遺落的長發,迷離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掃視着姜雪月,姜雪月背脊一陣發寒,很沒骨氣的縮了腦袋。

何憂殷紅嘴角上翹,為本就魅惑颠倒衆生的臉更添一股邪氣,只聽他繼續說道:“這……師妹啊……你可知道……”

某人捏緊飛花劍豎直了耳朵。

“你可知道……”何憂故意拉長聲音,姜雪月手上的飛花劍又捏緊一分,某個狐貍自然觀察到了這些細微之處,只見那張精致魅惑的臉緩緩觸近姜雪月,胭脂紅的薄唇酒香糜爛,随後姜雪月聽見了來自地獄最為讓人沉醉的呢喃,“你可知道,二師兄既然決定了的事情,師妹反對又怎會有用呢?”

姜雪月瞪大了眼睛轉臉看何憂,堪比曉月之花的笑容綻放在妖孽的臉上。然後姜雪月感到身子忽然騰空,自己已然被何憂抱在懷中。

姜雪月害怕地尖叫,一時忘了長幼身份,“何憂,快把我放下來!”

“月師妹,恕難從命。”何憂說着将姜雪月架上了馬,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拍打了下馬的後臀,馬兒吃痛,徑直朝北飛奔而去。

于是,一連串怨言從馬兒飛奔的方向傳開,“何憂,等會兒停下來我叫你好看!”

何憂不在意的搖了搖頭,随即騎上另一匹瘦馬,那馬兒倒也十分靈氣,未等何憂驅馳便心領神會的循着姜雪月駕馬的方向飛奔而去,寬闊的大道上揚起細微的塵土。

耳邊的風猙獰的呼嘯着,道路兩邊青蔥的樹木從眼前快速閃過,被風揚起的青色紗裙後擺咧咧作響,仿佛斷翅的蝴蝶,脆弱得将快被撕裂。姜雪月害怕的抱着馬兒長長的脖子,鬓上精致的木質梨花簪從發間脫落至發梢,“叮咚”一聲掉落在了背後塵土飛揚的道路上,一頭錦緞色秀發瞬間四散開來,被身旁呼嘯而過的風在腦後吹得淩亂,飄逸柔美的女子剎時多了些男兒的飒爽英姿。

姜雪月絲毫不敢放松,雙手雙腳牢牢貼住馬兒,颠簸的馬脊讓她時不時擔憂自己會被甩下地面,這匹馬已經奔跑了很遠,非但沒有減速的趨勢,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帶勁兒,姜雪月巴掌大的臉蛋也被淹沒在飛揚的長短不一的馬鬃裏。

心裏不禁默默詛咒何憂七八百遍。

身後緊随而至的何憂瞧着姜雪月趴在馬背上,顯然害怕至極。何憂也不上前幫助,只在後面大聲嘲諷道“月師妹,怎的害怕的抱着馬脖子做什麽,師兄我雖然可以體諒你的膽小,但你可萬萬不能捏得太緊,不然我這花了大價錢的馬一不小心被你摟斷了氣,那可怎麽辦?哦,萬一摟死了你可得連那馬脖子上套的繩一并按價還我本錢啊!”

前邊的姜雪月早就被颠得苦不堪言,如今自己的師兄非但不幫忙,還在後面說風涼話,實在可恨!

她有摟得那麽緊嗎?這麽抱着就會讓馬斷氣這馬未免太過脆弱,連馬上的缰繩都要賠,她怎麽會有這麽摳門的師兄?!

姜雪月那埋在馬鬃裏的臉此刻氣得一片通紅,此刻若不在馬背,她早就拿劍向何憂揮去,雖說抵不過,也必定拼盡全力讓他苦惱一番。

不過……等等……缰繩、缰繩……

姜雪月腦裏忽然靈光一閃,她怎麽就那麽笨呢,馬兒颠簸,自己控制不了平衡害怕被它甩出去大可以緊緊抓住缰繩,又何必趴着身子?

姜雪月慢慢擡起身子,松開牢牢抱着馬脖子的雙手,馬兒還在極快的奔跑,姜雪月勉強維持平衡,忽然她咬咬牙迅速坐直身子,馬脖子上的缰繩早已被她掌控在手。幾次三番晃蕩姜雪月都差點松脫缰繩失去平衡,但她反應極快一直是有驚無險。如此反複數次,姜雪月漸漸掌握了騎馬的方法,到最後已是順心應手、無師自通。

也幸虧這馬脾性溫和,一直沒有反抗姜雪月,若是換了其它的烈馬,發現自己受制于缰繩,自然是又踢又跳、四處亂蹿,不颠下自己背上的人誓不罷休。

何憂看着姜雪月漸漸學會掌控馬匹,唇角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邪笑,斜飛入鬓的劍眉不經意間上翹,皓腕擡起,比十二雪還白的手指在嘴邊彎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姜雪月正騎得歡快,卻聽身後響起一聲短促的口哨,身下原本溫順的馬兒立刻變得躁動不安,高揚着馬頭停止了奔跑,噠噠着馬蹄在原地打轉。任憑姜雪月千般驅趕百般拉扯缰繩,忙活得滿頭大汗,身下的馬兒就是不為所動。

到最後那馬兒被驅使得煩了,幹脆高揚前蹄颠下了姜雪月,姜雪月十分狼狽的一頭撲在滿是塵土的大道上,那馬兒見沒了束縛,自顧在道路邊悠閑地啃食起嫩草來。姜雪月氣惱地爬起,歡快的馬蹄聲伴着酒香濃烈的衣袍正好從旁邊經過,馬蹄濺起的灰塵撲了她一臉。

本來還在身後的何憂早已駕馬朝前跑得老遠,末了還不忘留下一番風涼話,“月師妹,你騎馬技藝如此之差,師兄我也就不再等你了,前邊'不遠'就是柳葉城,二師兄我會在那兒等你,你自求多福吧,二師兄我先行一步了!”

“二師兄你走吧,師妹我自己會來的,不過路途崎岖不平,你可得當心被馬一不留神颠下來了啊!”姜雪月憤怒的朝遠處嘶啞喊道。

遠處卻傳來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聲,“月師妹,你放心,二師兄我雖愚不可及,但這騎馬的小事兒還是控制得了的,不必為我擔心了。”

姜雪月怒不可遏,“何憂,你這小人,欺負師妹,故意操控我的馬兒叫我難看!”

“哈哈哈哈,月師妹你現在才明白啊,未免太過遲緩了些!”遠處疾馳的馬蹄聲漸漸消失。

姜雪月聽着馬蹄聲消失,估摸何憂已經跑得老遠,氣也發了,如今又該怎麽辦呢?她轉頭無奈的看着吃草的馬兒,馬兒亦疑惑看她,純淨的眼眸透着一股靈氣。

姜雪月看馬兒眼眸如此純粹,又想到先前它載着自己疾馳不停、十分溫順,不由心生愧疚,最開始因為這馬生得樣貌醜陋,她便嫌棄萬分,懷疑它千裏馬的身份,如今被它颠了下來,也是自己活該。身為霧水山掌門首徒,素來慈悲憐愛萬物的逆雲天弟子,她怎麽竟養成了以貌取人的惡習?

姜雪月慢慢走到馬兒身旁,擡起手撫摸馬兒頭上鬃毛,馬兒不滿反抗,姜雪月吓得擡起手,遲疑了一下又用手撫摸馬兒身上光滑皮毛,馬兒輕噴一口氣,這次倒未反抗。

“馬兒啊馬兒,方才是我不好,自己不能識你之長,我向你道歉,你原諒我好嗎?”

馬兒又噴出一口氣,長長馬尾在半空中掃了兩下,轉頭用水汪汪的眸子瞧着姜雪月。

姜雪月一喜,咬咬唇角翻身跳上馬背,抓起缰繩。馬兒仰天長嘶一聲,不待姜雪月驅使已然高揚四蹄循着柳葉城方向奔馳而去。

柳葉城,顧名思義,即栽種柳樹的城,何憂眯着眼睛靠着路旁一棵粗壯的柳樹,不遠處一匹醜陋的馬拖着缰繩在草地上惬意的尋着幼嫩的草牙。

“月師妹怎的還沒來?”何憂看着彎曲的大道轉身換了個躺卧的姿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太陽已經高懸正空,炙熱的陽光透過婆娑的柳枝烙在桃花般妖媚的臉上,然而臉孔的主人若無其事,繼續眯着眼睛似睡未睡的盯着延綿至遠處的道路。

一陣馬蹄聲隐隐約約從道路的遠處傳來,何憂微眯的眼睛緩緩睜開,卻見一身青衣的妙齡女子騎着一匹醜陋的馬匆匆跑來,翻飛的裙袂混着淩亂的長發別有一股風趣。

何憂津津有味的欣賞着這番美景,卻見那女子騎着馬發現了他,勒緊馬繩下了馬,腳步匆忙向他奔來。何憂起身輕甩長袖含笑靜等女子,卻見那女子面帶怒容,果斷拔出手中長劍刺向他,何憂一驚一個旋身輕飄飄躲過,女子提劍又刺,何憂又一轉身躲過,然而女子并不罷手,繼續又刺,何憂這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看那劍鋒就快刺到他,突然一片葉子彈開了那劍,姜雪月踉跄後退幾步。

“月師妹,你這是做什麽?”何憂佯裝無辜。

姜雪月怒由心生,“師兄,這才過去多久,你就忘了剛才都幹了什麽?”

“師妹這從何說起。”

“那方才是誰吹口哨控制我的馬匹!又是誰明知道我不會騎馬非要逼我上馬!”

何憂瞧着姜雪月又要出手的架勢,抱拳道:“師妹方才馬騎得不錯嘛!”

姜雪月不耐煩的皺眉,“我騎馬騎得好與不好幹你何事?”

“師妹難道不該感謝師兄我?”

姜雪月疑惑,“感謝你什麽?”

“若非師兄我逼着你乖乖就範,您老人家不知何年何月才會騎馬,再者,你見過太過溫順的馬兒嗎?”何憂轉身走到不遠處吃草的馬兒身邊,俯身撿起拖地缰繩,頭也不回的漫步走向柳葉城,袖間不經意間帶起的一朵野花又慢慢落回地上,優雅渾然天成,一手一足間自帶魅惑。

擡起的飛花劍漸漸低下,姜雪月垂眸默默收回飛花,牽着身後的馬兒不遠不近的跟着何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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