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機關術藏
城門口只有兩個便衣百姓看守,兩個人靠着栽種的垂柳相互談笑,神色滿足自然,瞧着姜雪月、何憂經過時也只是禮貌性的點頭示意,自顧自又談笑起來。
姜雪月瞧着兩人心裏直發悶。
“不要一直盯着他們。”
“啊?”姜雪月回頭看前邊的何憂,“二師兄,難道你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之處嗎?”
何憂輕嗤,“能有什麽奇怪的,不過就是柳樹制成的兩個人而已。”
姜雪月瞪大眼睛,“柳樹制成的人!”
長長的城門通道剛好這時走完,姜雪月瞪大的眼睛裏此時已經滿是不可思議。
滿城的柳樹!道路、屋舍旁全是枝條優美的垂柳!綠葉相互掩映,柳枝空中飛舞,仿佛綠色的簾子,仿佛美麗的煙雲,精致而朦胧、随意而清新。街道上穿梭的行人在柳葉的映襯下格外的飄渺,或是面帶笑容、或是安逸沉靜、或是眉目慈祥,衣帶當風,環佩叮當,每個人皆是身着錦緞衣裙,他們的步子不急不慢,随意打量着柳樹下的商鋪,琳琅滿目的商品耀目不已。
這該是一個怎樣富饒而令人向往的柳葉城!
“柳葉城因柳樹而得名,這裏的人視柳樹為珍寶,對柳樹有着極深的情感。”何憂伸手拿住一條柳枝,細細端詳着。
姜雪月卻緊緊盯住行人,悄聲道:“二師兄方才不是說城門外那兩人是柳樹做的嗎?這些人莫非也是柳樹所做。”
何憂“噗嗤”一笑,放下手中柳枝,低頭湊近姜雪月,“我只說那兩人是,可從未說過這些人都是,這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人啊!月師妹,你的眼神還是不要那麽古怪為好。”
姜雪月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沒辦法想象這些人如果是柳樹做的,那她身邊不都是沒有生命的物體嗎?
何憂擡頭又道:“柳葉城有二絕,一絕即是滿城柳絮;二絕便是機關術,這世上若是柳葉城在機關術上稱第二,那便沒有哪個城敢稱第一。”
“機關術?”
“所謂機關術,便是以人旳智慧,借用世間樹木、金石、緞紗甚至是昆蟲、鳥雀、野獸以及人的屍體,通過精妙的結構重整配合,亦或是在某些東西體內安裝已經做好的零碎部件,造出一些自己需要并且為人所控制的物品。反是機關術造出的物品,只要還處于控制中,便不會擁有思想,只能遵從術人的指示。”
姜雪月不寒而栗,“那,那城門外的兩個機關人豈不是沒有思想。”
“嗯。”何憂點點頭。
“可他們為什麽會動?而且還在聊天啊!”
何憂皺眉,“他們應該是由極奇精通機關術的術人造出來的,此人的機關術恐怕在當世應該是數一數二。”
“駕!駕!駕!”搖曳的柳枝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踏地的聲音,數百人駕馬的聲音高響長空,淩厲帶着少許塵土的風撲面而來,柳條搖晃地更加厲害,地面亦隐隐約約感覺在震動,行人紛紛着急讓出一條開闊的道路,面貌恭敬的立于兩邊,仰着脖子極力眺望遠方。那畢恭畢敬的面容、向往膜拜的神情無一不昭顯着來人的尊貴。
何憂亦拉着姜雪月快速退到街旁,混跡在激動不已的人群中。人群十分擁擠,大家都伸長脖子,一個個墊着腳尖使勁往前擠。
姜雪月被擠得不耐煩,自己硬生生擠出人群,站在了他們身後,旁邊一棵柳樹極為高大,姜雪月一個旋身跳上柳樹,街道的一切盡收眼底。
姜雪月放眼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眺望,唇角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她到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惹得人群頂禮膜拜、延頸而觀,還弄出這麽大個排場!
“月師妹擠出了人群也不告訴師兄一聲,害得師兄我一頓苦找,卻不想才一會兒功夫你竟到樹上來了。”旁何憂不知何時躍上了姜雪月旁邊一棵更為高大的柳樹,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姜雪月翻翻白眼不理何憂,繼續目不轉睛的瞧着遠方。卻見街道不遠處東邊街道柳條晃動異常厲害,隐隐可見幾個騎馬的彪形大漢,身後好像跟着一大隊人馬。馬蹄聲越來越近,人群也開始緊張沸騰,沒一會兒四匹黑色的馬兒載着四個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漢風馳電掣的劃過人群,徑直奔向城門。
姜雪月失望的收回眼眸,半邊天空卻突然變暗,姜雪月疑惑擡頭,底下衆人與她同時倒抽一口涼氣,發出一聲驚嘆。
一個巨型木鳶正扇動着厚重寬長的翅膀飛翔在半空中,彩色的尾羽時高時低,完全沒有釘錨的痕跡,那木鳶不僅擁有尾羽,還有一對鋒利的爪子,一雙紅得滴血的呆滞的眼睛。
木鳶緩慢的飛翔着,亦是朝着城門方向,然而當它快要飛過姜雪月與何憂頭頂時,它陡然停在了半空,呆滞的紅眼睛緩慢的向下轉動,直直盯着姜雪月、何憂暫待的兩棵柳樹。
木鳶突然停住,人群開始不安起來,由于木鳶眼睛太大,實在無法判斷它究竟發現了些什麽,大家心裏紛紛猜測原因。
姜雪月不由握緊了長劍,透過柳枝戒備的觀察着這只木鳶,何憂亦停下喝酒,桃花眼裏寒光閃爍。
“鳶兒,那是遠方來的客人,不必看了,走吧!”一只粗糙厚重的手輕輕拍打了下木鳶,木鳶機械的轉回眼睛,繼續向前飛動。
原來那木鳶上竟坐着一個人!
木鳶走了,何憂聳聳肩,疲憊的揉揉耳朵,又自顧喝起酒來,眯着的桃花眼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只慵懶的貍貓。
精通機關術的術人,原來機關術能識潛在威脅的傳說一點不假。可發現了又能怎樣?他們不過是匆匆而來的過客。何憂輕嗤一聲,仰頭喝完酒壺裏最後一滴甘醇的美酒。
“大夥兒猜猜,今日上官家的子襟公子會不會出來?”木鳶飛遠,衆人收回目光,一個年過雙十的青年突然拉開話題 ,柳樹下的人們開始熱鬧的讨論起來。
只聽一個而立黑須的中年男子道:“上官家乃百年望族,對于先祖祭祀十分看重,子襟公子既然是上官家族下一代族長,自然會出來祭拜祖先。”
“子襟公子當然會出來,這還用問嗎?”一個頭帶翡翠琉璃簪的女子滿臉花癡狀,“想當年,子襟公子第一次從上官府出來,那時天突然下起瓢潑大雨,我與幾個要好姐妹出來游玩又忘記帶傘,急匆匆躲雨卻不小心沖撞了子襟公子……”
“後來呢?”女子旁邊一個柔柔的聲音好奇發問。
女子擡頭看發問之人,卻見是位靈氣逼人、貌美異常的佳人,窈窕身姿着一件青衣紗裙,纖纖玉指握一柄古樸長劍。此人不必多說,自然是姜雪月。女子瞧了姜雪月,神色黯然,臉頰卻通紅一片,長長嘆息一口氣,繼續緩緩道:“子襟公子不僅樣貌俊美,心地更是善良,他見我們幾個姐妹皆被雨淋透,便執傘親自将我們送回家中。”
“誰都知道子襟公子自小不出上官府,你又怎麽會碰到?!莫不是你遇見的不是子襟公子,故意編出謊話來糊弄我們吧!”另一個豔妝濃抹的姑娘不服氣道。
那頭戴翡翠琉璃簪的女子杏眸怒睜,柳眉上翹,“那日雨勢雖大,但我依然看見公子身後的侍從衣領上皆繡有一朵三瓣紫色蘭花,那蘭花栩栩如生,暗暗飄香,且公子身着深藍衣衫,姐妹們也見到了那領上蘭花。若我看錯,幾個随形姐妹難道也會看錯?”
一個位老人拂着颌前長長白須,肯定地點點頭,“衆人皆知,三瓣紫色蘭花為上官府标志,子襟公子自小雖未出府,然而傳聞上官子襟喜穿深藍窄袖高領服。柳葉上官三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常見,容貌不難辨認,那位公子既有上官府侍從保護,又身着藍衣,想來姑娘所見八九不離十是子襟公子。”
“傳聞公子不僅智慧無雙,樣貌更是世間男兒少有,不知姑娘所見子襟公子樣貌如何?”一壯漢調戲翡翠琉璃簪女子道。
女子面容紅如三月桃花,羞怯道:“公子身材偉岸,小女子福薄,不得瞻仰公子容貌,只記得公子言語自帶一股魄力。”
女子的話讓姜雪月疑惑不解,看便是看了,沒看便是沒看吧,怎麽扯到福薄頭上了呢?姜雪月見旁邊女子已羞怯低頭,發頂上的另一支翡翠簪剔透玲珑。腦袋裏忽然劃過一絲電光,她不禁擡袖噗嗤笑出聲來。
原來竟是這個原因才沒看見那子襟公子的臉啊,女子身高剛好及姜雪月肩膀,根據描述,那子襟公子身材偉岸,因該更高。想必大雨磅礴,視線本就不好,然而女子身高不足,又加上姑娘家本來就羞怯矜持,看不見她旁邊人的面貌也屬正常。
“十八年了,每年上官家祭祀,子襟公子都不曾出現,今年是他任少族長的第一年,無論如何一定會出府參與祭祀的。”方才說話老人仍舊眯眼摸着長須。
老人身旁稍年輕的中年男子贊同道:“上官府方才只有黑燕騎和飛木鳶經過,上官族長與其它上官家人皆未出現,大家可靜等上官府衆人,到時便可一睹子襟公子英姿。”
于是人群一時都靜默無聲,紛紛翹首以盼上官府衆人到來。姜雪月也随波逐流跟着衆人一起焦急等待,心裏對大家口中贊不絕口、莫名欽佩的“子襟公子”好奇不已。然而她卻不知道,傳聞中才貌雙絕的“子襟公子”方才乘着飛木鳶早已過了東邊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