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冰雪世界
“好啦,一會兒小二送水過來,讓你先洗吧,也好消消疲倦。”姜雪月走到床榻拉起绫紗,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琉璃瓶。
绫紗頓時眼前一亮。
姜雪月嫣然一笑,低低道:“這瓶凝露膏四年前便想給你了,只可惜一回山師傅便要我閉關,以致于一直沒機會給你,啰,現在給你。”說着便将凝露膏遞到月绫紗手邊。
月绫紗瞪大眼睛,遲遲不接。姜雪月突然想起什麽,收回了凝露膏,面色略顯尴尬,“我差點忘了,都四年了,想必這瓶凝露膏已然沒什麽效了。”
绫紗回神,趕緊奪過姜雪月欲收回的凝露膏,一個爆栗子敲在姜雪月光潔額上,佯裝生氣道:“師姐,你怎麽收回去啦!送出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
月绫紗撲哧一笑,沖身旁人眨眨眼睛,“我剛剛不過驚訝師姐你還有瓶凝露膏沒緩過神而已,這麽珍貴的東西,師妹我當然卻之不恭啦!”
姜雪月試探問道:“你剛剛不是在想它失效了麽?”
月绫紗無奈,“師姐,這凝露膏是不會失效的。”
姜雪月心裏一松,幹笑幾聲,“原來這樣啊!”
這師姐啊,怎麽這麽笨啊,連凝露膏不會失效都不知道!江湖如此險惡,師姐如此白癡,以後給騙了可怎麽辦啊!月绫紗仰頭長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師姐下山歷練時間太短,不行,她得給師姐多講講人世一些事情。
月绫紗心裏擔憂,卻忘了這事兒還是三師兄研究凝露膏時告訴她的,這四年長期聽三師兄驚嘆凝露膏永不失效的奇特之處,她覺得平常不已。可外界并不知情,姜雪月不知道也屬正常。
月绫紗正待開口,屋外忽穿來敲門聲,兩人對看一眼,姜雪月起身開了房門,見是小二,身後還有兩人擡着一桶熱水。
“姑娘,水已燒好了。”小二躬腰笑道。
姜雪月沖小二點點頭,感激道:“有勞你了。”随即敞開房門,小二身後兩人便入了廂房,放下熱水轉身離開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洗了澡,绫紗一沾床便入了睡,姜雪月坐在凳上拿着飛花劍愣愣出神,月光灑在窗臺,陶罐中的野花依舊幽幽散着清香。
擡頭看從镂空窗格裏潑灑下的月光,夜涼如水,微醺的風灌進房內,頭上的發順勢落下一支,掃着她如花面頰。
再過一會兒便都入睡了吧!她悶悶的想,修煉《晨星經》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途中不能受到幹擾。下了山,夜闌人靜後修煉最好。
灌進房裏的風更大了些,灰色簾幔随之鼓動,置于窗邊的野花更顯幽香了,熏人入睡。是時候修煉了,姜雪月正待站起,突然一陣暈眩,随即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過了片刻,窗外,一團黑影飄進房中,輕輕抱起地上暈倒的人兒,轉頭看一眼床榻上毫無知覺的月绫紗,輕哼一聲,旋身又飛出窗外。
再次醒來時,已處在一間陌生的房裏,四處挂着紅豔的紗幔,床榻上置着真絲錦被,幾支含苞欲放的雪蓮放在遠處水晶圓桌上,屋裏燃着四盆紅紅的炭火,檀木香焚在金絲香爐內,絲絲縷縷的白煙在空中結成千變萬化的圖案,盡管這樣,房裏依舊很冷,躺在床上依舊覺得寒涼。
她這是在哪?姜雪月心中疑惑,剛要起身卻又一下子癱軟下去。
怎麽會這樣!姜雪月又要起身,只覺千萬條小蟲在啃食她的身體,麻痛難耐,綿軟無力。
她忽然想起昨夜那陣風,按理說窗戶是被白紗糊好了的,怎麽會有風鑽進來?而且那股濃郁花香……姜雪月深深懊惱,看來,她是給人算計了,都怪她粗心大意。
可算計她的會是什麽人呢?莫非是雪靈宮?绫紗又被他們帶哪兒了呢?
冷靜、冷靜。躺在榻上思前想後,越想越疑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養足精神,等藥效一過便逃出去尋找绫紗。
“咯吱”一聲,房門突然被打開,姜雪月一驚,細細聽着外面動靜,只聽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又停在門外,看門的像是兩個男子,模模糊糊好像對來人交代着什麽,之後便有一人進了屋。
姜雪月趕緊閉上眼睛假寐。
來人漸漸走進床榻,然後就站在榻邊一動不動。
就算閉着眼睛,姜雪月都能感受到那炙熱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燒成灰燼。時間過了很久,那人一直沒走。
快走啊!怎麽還不走!姜雪月在心裏焦急吶喊。卻沒想到那人突然俯下身來,垂手扒開自己頰邊一縷亂發,冰冷透骨的手指不小心接觸溫熱額角,姜雪月如墜冰窟,連身體也控制不住瑟瑟發抖。
那人略微一頓,随即笑出聲來,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她的臉上。姜雪月閉着眼睛,心裏不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醒了。”說話的是個男子,聲音清朗如風,卻總裹着一絲暧昧。
被他發現了!姜雪月心裏哀嚎,裝作沒聽見。
那人又是一聲爽朗輕笑,擡起手準備掀被子。
姜雪月吓得不輕,趕緊睜開雙眼,雙目瑩瑩,色若芙蕖,美如朝花。
男子一頓,俊朗的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你果然醒了!”
姜雪月轉頭不理。
“我叫南宮陰。”男子道。
誰管你叫什麽!我只要知道我師妹在哪兒就行。
南宮陰好似可以看穿她的想法,解釋道:“你那可愛的師妹我并沒有捉來,”說着便順手擡起了姜雪月下颌,冰冷的手指又凍得姜雪月一陣哆嗦,“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成為我南宮山莊的夫人。”
“誰要做你的妻子!”姜雪月一陣氣惱,擡手一掌向南宮陰劈去,半路又硬生生落了下來。
“你給我吃了什麽!”她已惱恨至極,大大的眼睛蘊着一團火焰。
南宮陰緊了緊手指,姜雪月臉被迫揚起,她看見一雙幽綠色的眼睛正嘲笑的看着她,仿佛一匹殘忍的狼看着一只被它踩在腳下的兔子。
南宮陰低頭湊近姜雪月,姜雪月想躲,無奈全身無力,下颌又被他緊緊捏着,他的鼻尖幾乎可以觸到她的鼻尖,“我只是,想讓我未來的夫人安分一點,至于給你吃的是什麽,你認為我會告訴你?”
“你!”
“籲……”冰冷的手指掩住她嫣紅唇瓣,南宮陰松了手指,溫柔的将她掉落臉邊的亂發理到耳後,細言道:“不要生氣!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覺得有些面熟?”
他的眼神滿懷期待。
姜雪月壓住火氣,上下打量南宮陰,見他一身黑衣,衣上暗飛銀紋,木樨簪橫差頭上高髻,眉眼黝黑,鼻梁高挺,臉比紙白,整個人氣質高貴,深不見底。
可,她真的見過他嗎?眼底不禁有些茫然。
南宮陰見姜雪月神色迷茫,知她已記不得在哪兒見過自己,便細心提醒道:“還記得雲來客棧那陣突如其來的濃煙嗎?”
姜雪月禁不住睜大眼睛,四年前那人離開時的話還歷歷在耳,她不可思議的盯着南宮陰,驚訝道:“是你!”
“昨天那個人也是你!”突然想起桑樹底下那抹黑影,原來自己并沒看錯!
南宮陰滿意點頭,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沒錯,看來你還記得,如今,”他冰涼的手指抓住被上纖手,姜雪月皺眉使勁往外抽,南宮陰抓得更緊了,漆黑的瞳孔牢牢盯住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一字一句道:“當日之言,我從未忘過,如今你既自投落網,便再不會讓你跑掉!”
姜雪月不寒而栗,使勁兒想抽回自己已經被捏得麻木的手。
南宮陰适時放開,卻見那手上青白交加,不覺眉頭微鎖,低聲道:“你好好休息,過會兒再來看你。”
姜雪月翻身不理,閉眼假寐。
南宮陰瞧着姜雪月露出的半邊單薄肩膀,起身幫她掩好錦被,不由嘆息道:“嫁我後,我便給你解藥,讓你恢複功力。”
喚了門外兩名侍女,告誡她們要好生照料屋裏的姑娘後,他便轉身出了房門,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由近及遠。
姜雪月睜開眼睛,翻身想要起來,守在榻邊的兩名侍女卻突然将她按了下去,仔仔細細為她蓋好錦被。
姜雪月氣惱,想要反抗,全身卻使不上勁兒,只得任由她們對自己為所欲為。
“是南宮陰叫你們守着我的?!”姜雪月怒問。
兩名侍女面如冰霜,恭敬站在榻邊,理也不理姜雪月。
姜雪月恨的直咬牙,無可奈何的裹在被裏。
一出山就被人劫持,還逼迫她成婚!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無奈地嘆口氣,緩緩阖上雙目,燈火下,濃密的長睫似翩翩起舞的蝴蝶。
功力使不上來,又兼被兩個冷冰冰的美人看着。看來,今天是逃不出去了。
傍晚,南宮陰又來探望了一次,順帶吩咐下人送了一桌美食,屋裏多添了一盆碳火,門外飄着鵝毛大雪,南宮陰進來時還穿着狐裘大衣,一陣冷風卷進屋裏,吹得雪蓮花搖搖欲折。
不用兩個侍女幫她,姜雪月自己就被凍得乖乖裹好被子。
南宮陰進門時下人便為他脫了大衣,換好了鞋。他無聲的走進床榻,兩名侍女恭敬行禮。朝思暮想的人卻依舊背着身子,南宮陰眯着眼睛,低低吩咐了侍女幾句,轉身便到外間坐下了。
于是,在一陣驚呼威脅恐吓後,無奈的姜雪月被兩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美人從被子裏拖了出來,一番細心妝扮。
出來時依舊被人架着,身上裏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倒也不覺得冷,白狐貍毛做的披風幾乎可以遮住她大半張臉。
盡管穿着臃腫,依舊難掩其玲珑有致的身軀,傾國傾城的容貌。南宮陰從凳上起身,癡癡望着,英俊的眉目罩上一層薄紗。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的瞧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漸漸向他靠近,盡管她的緊鎖的眉眼寫滿了不願意,但她依舊在向他走來。
姜雪月被那炙熱的眼光盯得一陣發麻,幹脆低下頭裝作不見。南宮陰及時回神,扶她坐下。凳子上細細鋪着一層軟墊,暖而舒适;桌上美酒佳肴緩緩飄香,制作精致。
窮奢極欲!姜雪月暗暗鄙夷。自己的手還握在南宮陰冰涼的掌中,然而這次她并沒有抽離,因為捏得太緊,再者,體內功力無法施展,負隅頑抗很可能适得其反。
南宮陰見姜雪月并沒有拒絕他握她的手,心裏一喜,面上也去了陰霾,溫柔道:“你已經睡了一天了,這會兒該餓了吧。”
睡一天還不是你的主意!姜雪月暗自腹诽,面上卻不動聲色,一言不發。南宮陰也不生氣,含笑着拿起筷子替姜雪月布菜,一邊還為她解釋菜名及所用食材。姜雪月來者不拒,南宮陰夾什麽她便吃什麽,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命。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韬光養晦,按兵不動,等他慢慢放下戒心,才有機會脫身。
一頓晚飯就這樣安安分分的吃過,姜雪月的反應超出南宮陰預料,他本以為她會拒絕,沒想到一切比想象的要順利的多。
可越是這樣南宮陰越是深感不安,半點不敢放松對姜雪月的戒備。然而幾日後,兩人依舊相處融洽,姜雪月亦沒有逃跑的傾向。南宮陰便不覺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