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過頭來:“沒問題沒問題

地吞咽了一下,目光警覺地在四下掃了一圈,生怕被發現的那四個盯梢的立刻縮回牆後面,沒有被發現。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有種預感,要是剛剛被發現的話,他們肯定會死的很慘!

确定這裏沒有其他人在後,神田的目光重新落在緋槿臉上,她是真的暈得厲害,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只有那雙金色的眼睛亮得很燦爛。

他終于慢慢擡起了手,朝那顆觊觎已久的腦袋伸了過去……

慢慢地,慢慢地,一點一點靠近……

最後輕輕按在她的頭頂,在她茫然的注視下,他心安理得地拍了兩下。

嗯,真乖。

躲在牆後的四人心驚膽戰地看着神田滿足的笑容,吓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我的媽呀,精分現場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有更新掉落,正在醞釀神田的番外【奸笑】,有人想看咩?

☆、神田番外——她的小暖爐

進了深秋後,氣溫降得很快,就算地下開着暖氣,但實際上作用不大,畢竟不是個密閉空間,冷風從山谷間灌進來的時候,還是會冷得人渾身一抖。

黑發齊肩的少年安靜地坐在石階上,兩手揣在口袋裏,出神地望着某個方向。

在他跟前的金發女孩一個勁兒地搓着手,好像已經冷得不行了似的,少年表示不太懂她為什麽看起來這麽怕冷。

女孩笑起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小優啊,你前兩天不應該剪頭發的,養長了現在就能當圍巾用了。”

少年白了她一眼。

“話說從剛剛開始你就在看什麽啊?”她走過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驚訝地發現原來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一條細小的縫隙,透過這條縫隙,能見到一片高遠的藍,“天空啊……”

她看着他:“小優你向往天空嗎?”

他從臺階上跳下來,頭也不回地跑走了,遠遠地,他側目回望,看到那個消瘦的女孩站在那,從那條縫隙間漏出來的光輝灑在她身上,溫和而純粹。

天空什麽的,誰會向往那種東西……

他的目光在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瞬間,暗了暗。

這裏的晝夜溫差大,深秋以後就更明顯了,他卷着被子漸漸睡着,然後夢見了一片黑暗,他置身于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怎麽都找不到出口,忽然間,他看到一條狹窄的縫隙,狹窄到還沒有他的手指粗,可是透過那條縫隙,他看到的是星星點點的藍色,溫暖的陽光。

那是什麽地方?……

他伸出手,想要更加靠近,他想要觸碰——只有在夢裏才能看到的風景。

天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

突然,他感覺到一陣涼意,他一向警覺,身體比腦子反應還快,擡腳就給那人來了一腳!

“哎呦……”黑暗中響起一聲輕呼,聲音有點耳熟。然後他就聽到了那熟悉的口吻,“小優你屬驢的嗎,幹嘛突然撅蹄子啊,疼死我了……”

他一臉無語:“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

優覺得自己真的越來越搞不懂這死丫頭了,明明是她先偷襲他,他正當防衛她反倒怪他撅蹄子……啊呸,什麽蹄子!

初瞳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冷。”

他眉心一跳:“然後呢?”

“我想睡在你旁邊可以麽?”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閃耀的星辰。

他的心口突地一蹦,莫名其妙地有點慌,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蠢嗎!快回去睡覺!”

初瞳撇撇嘴,轉身離開了。

他縮在被子裏,整個人還懵着。

那個蠢蛋!到底在想什麽啊!和他一起睡什麽的,她到底有沒有性別觀念啊!就算他是人造人,她也稍微有點自覺好嘛!

前兩天才上過“生理健康教育課”的優表示,他真的頭疼啊!

心口的位置就跟上了發條似的突突突跳個沒完,偏頭看了一眼那邊睡得四仰八叉的阿爾瑪,他恨恨地咬牙,抱着我睡不着你也別睡了的邪惡心理,他抄起枕頭跟丢炮彈似的朝着阿爾瑪的臉掄過去!

第二天,初瞳從埃德加他們那裏聽說,優和阿爾瑪昨晚跟抽風似的半夜掐了一架!

優原以為經過昨夜,初瞳應該消停了,所以當他第二天晚上被一雙冷冰冰的爪子凍得驚醒的,一睜眼就看到趴在床邊暗搓搓地看着他的那顆金色的腦袋時,他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阿爾瑪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已經好幾天晚上被優掄醒了,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要被這麽對待,終于在某一天早晨,他頂着被打腫的臉抱着初瞳汪地嚎了出來:“小初你看小優!他有病啊每天晚上不睡覺非要揍我!”

“說得好像你沒還手似的!”優惡狠狠地亮出了獠牙,雖然在初瞳眼中,他現在腫着兩只熊貓眼的樣子也沒什麽威懾力就是了。

“小優你幹嘛半夜和阿爾瑪打架啊?”初瞳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優覺得一口老血憋得慌——你以為罪魁禍首是誰啊!接下來的一周,優每天晚上只要一睜眼,必定能看到那顆金燦燦的小腦袋和一雙亮閃閃的眼睛,她也不說話,就這麽蹲點,大有“你睡吧睡吧安心地睡吧,你睡着了我再把手伸進你被窩”的強大精神力。

他翻了個身,不想看她。

一閉上眼睛就沒辦法阻止自己想東想西,比如這蠢蛋到底要折磨他多久啊,大半夜的她不冷嗎之類的內心吐槽就跟彈幕刷屏似的沒完沒了。

一雙手陰測測地伸進來……

嘶……這丫頭手也太冰了吧!他咬牙切齒地想,忍着想撅蹄子把她踹出去的沖動,往裏縮了縮。

一次成功,助長了初瞳的嚣張氣焰,接下來幾天,她的目标開始從伸進他被窩邊緣取暖逐漸朝着更暖和的位置進發,簡直是得寸進尺,毫無底線!

那雙爪子終于搭在他的腿上的那天,優才後知後覺,自己貌似挖了個巨坑給自己。

天氣真的越來越冷了,他能感覺到那雙伸進他被窩的手像冰塊似的,他幾次想躲開,但是睜眼看到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他忍了忍,最終沒動。

“你為什麽不去阿爾瑪那邊?”他忍不住問。

黑暗裏,女孩的笑容有點勉強,也許是太冷了,她的面部不免發僵,笑起來也不如平時燦爛:“阿爾瑪……睡相太可怕了,我怕被他踢下來。”

優表示,一個人想太多的自己簡直蠢得可以!

半夜一睜眼就看到床邊蹲着一個人的感覺其實蠻驚悚的,但吓着吓着就習慣了,優覺得那個深秋,自己的膽子就是被這麽摧殘出來的。

立冬那天,氣溫突然間就降了好幾度,阿爾瑪都忍不住把手揣進袖口裏了,到了夜裏,溫度更低,看着抱着枕頭冷得直打哆嗦的初瞳,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有點氣憤:“你回屋裏蓋着被子會暖和點吧,不要再蹲在這了!”

初瞳往手心呵了兩口熱氣兒:“不行啊,我蓋着被子也暖不起來,太冷了,我睡不着……”

“埃德加不是給你湯婆子了嗎?”

她皺眉:“湯婆子一會就冷了,而且只能暖手,其他地方還是冷得不得了啊。”

“……你冰做的吧?!”優發現跟這人說話根本進行不下去,“懶得管你!”

他翻了個身,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初瞳但是無所謂,只要能讓她暖暖手就可以啦。

她看了看轉過身的優,确定他沒什麽動靜後,一雙冷冰冰的小爪子開始往被窩裏蹭去……

她的手挨上那片溫暖後,她滿意地彎了彎嘴角。要什麽湯婆子啊,這裏暖和多了,還不會變冷,唔……明天要不要幹脆裹着被子過來?

她想東想西的時候,優突然一個翻身,轉過來瞪着她。

“怎,怎麽了?……”她一怔,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麽事兒惹他不高興啊。

優看着她,一言不發。

如果問他這會兒什麽心情,大約是火冒三丈!不過這并不能否認他更在意這個跟小女鬼似的的蠢貨在夜裏凍得嘴唇都發紫的樣子。

她的眼鏡依舊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生怕他會不讓她把手伸進來似的。

出息!

他心裏哼了一聲。

埃德加他們說,人類的女孩都很脆弱,很容易生病【支部長除外,支部長的抵抗力強大到已經和病絕緣了】,需要保護,不然容易受傷【支部長除外,支部長不讓別人受傷就是燒高香了】,如果受了委屈,會哭會難過【支部長除外,支部長會現場報仇】……

話說埃德加你這麽說支部長就不怕回家跪搓衣板嗎?

不過……

優看着面前這個明顯不是支部長級別的丫頭,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提到床上,被子呼地把她裹了進去。

初瞳一臉萌比,幹瞪着眼:“小……小優?……”

你不會要掐死我吧!她腦子裏首先一閃而過的可能性吓得她瞬間不敢動了。

優的內心這會兒是崩潰的,我是不是瘋了啊居然把她拉上來了!她凍傻了難道我也跟着凍傻了?現在把人推下去還來得及嗎?

……把人拉上來再推下去是不是有點禽獸?

而且……這丫頭怎麽回事,身上也太冷了,怪不得她說蓋着被子也暖不起來,身上就沒暖和的地方,光靠被子怎麽暖起來?

優咬咬牙,忍着冷意擠出倆字:“睡,覺。”

旁邊這個大冰窖僵了一下,然後……

她開始往他身上拱。

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忍。

她的腳縮在他的肚子。

……他忍。

她把頭往他脖子上靠。

……你還沒完了是吧!

“你!……”他揍她的手都擡起來了,她卻不動了。

均勻的呼吸聲在他頸窩響起,她已經睡着了。

睡得倒快。

他撇了撇嘴,把手放下。

初瞳就跟考拉似的團成團窩在他身邊取暖,她身上真的很冷,冰塊似的,尤其是手腳,剛碰到他的時候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麽冷,她就蹲在他床邊好幾天,只不過允許她把手伸進來她就滿足了,這人是多容易哄啊?

黑暗中,他嘆了口氣,握住她冰冷的腳,放在掌心裏捂着。

漸漸地,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暖和了起來。

很快,優就發現,初瞳這人屬于給臉就膽大的那種人,因為接下來一整個冬天,他徹底變成了她的“湯婆子”,還是恒溫的。她心安理得地團在他的被窩裏的時候,偶爾還會“嫌棄他瘦了,鎖骨有點咯得慌”,之後就開始樂此不疲地對他進行投喂。

他多次掀桌子反抗,冷着臉瞪她,阿爾瑪都被他瞪哭過,偏偏初瞳就跟對他有免疫力似的,他都快把殺氣拍在她臉上了,她該怼回來怼回來,接招順暢且毫無破綻,到了夜裏依舊巴巴兒地拱到他被窩裏取暖,絲毫沒有不好意思。

自從有了“恒溫暖爐”後,她睡着的速度一再刷新,漆黑的夜色裏,隔壁床的阿爾瑪睡得四仰八叉,只有優一面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宰了被窩裏的“考拉”,一面還得別扭地給她暖腳。

他內心無數次咆哮着――月見初瞳,我難道是你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诶嘿,慶祝收藏過百,寫個暖心番外給大家!之後要開始進入正經劇情線啦,不過狗糧還是會麻利地撒撒撒!

☆、存在于靈魂深處的執念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回到家了!迅速碼字給大家捧來!從這章開始逐漸進入HALLOW的劇情了喲,先來一段瑪麗安的情史嘿嘿嘿!接住我的麽麽噠!

陰雲密布的天空,終于開始飄起了細雨,伴随着屋內酒紅發色的男人略顯傷感的聲音,我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他對我說,阿瞳,你的母親是個非常優秀的好女人。

聽了這話,我其實不知道該笑還是先嘆氣,心情着實複雜。

我望着飄窗外雨中的藤蘿,對他說:“你這是在委婉地承認你愛慕她嗎?”

他的笑聲有些低啞:“好女人我一向在意。”

我回過頭看着沙發上架着二腿子一副輕松自在的紅發男人:“馬後炮放得挺輕巧,我可聽說當初你追她好一陣,最後猴急得差點霸王硬上弓,結果被我母親一腳踹牆上的英勇事跡啊。”

說這話的時候我半點沒臉紅,滿含興味地瞧着他。

四十好幾的老男人這會兒臉紅得像個小青年,被手裏的煙嗆得幹咳了兩聲:“……這事兒誰跟你說的?”

我撐着下巴笑他:“我母親啊。”

他愣住了:“莉亞她……”

哦,莉亞是我母親的本名,月見餘弦這個名字是與我父親結婚後應家族要求才改的,原驅魔師莉亞·艾弗爾,是失去了聖潔後離開了教團的使徒。

這件事在教團不是什麽秘密,至少我的啓蒙師父庫洛斯·瑪麗安元帥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要問為什麽印象如此深刻的話,大概就是因為當年的母親是唯一一個敢大嘴巴大嘴巴往心高氣傲的庫洛斯·瑪麗安臉上招呼的女人吧。

對于這巴掌打着打着還打出感情來了這點我一直匪夷所思,并且一度懷疑瑪麗安是不是有抖M的潛質。

“我那是不想跟女人動手。”他一本正經的解釋換來我毫不掩飾的嘲笑。

“你不是因為打不過她嘛。”我挑眉。

“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麽這麽八卦?!”他怒瞪我。

你瞪吧,反正我不怕你。

“你跟月見洵禮那個小癟犢子一樣,一肚子壞水兒。”他一臉不滿,似乎在指責我欺師滅祖。

哦,我是不是沒說,當初我父親截他的胡,娶走我母親這件事,這老男人一直記恨着呢。

“小心眼兒,人都死了,你還記着仇。”我撇撇嘴。

他嘆了口氣:“其實莉亞跟着你父親也好,如果跟着我……”

如果跟着他會怎麽樣,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從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裏我看到了一種深淵般的複雜,直覺告訴我,他有事瞞着我。

瑪麗安目前正處于魯貝利耶的監視下,這一個小時的會面時間是我向艾德利·格陵蕾申請來的,至于交換條件,是我昨晚寫完的一組程式,對我來說倒不是什麽至關緊要的東西,不過艾德利·格陵蕾似乎很感興趣。

惡魔細胞的再生與融合。

用來研究惡魔的組成的研究報告,按理來說不是什麽新奇的東西,卻給我換來一個小時的會面時間。

“争取到一個小時無監控狀态的會面應該很不容易吧,你不會是來跟我暢談八卦的對嗎?”庫洛斯·瑪麗安看着我。

我笑了笑:“我想知道月見家覆滅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為受傷而平靜的這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本該銘記于心的那天的記憶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瑪麗安和月見家的關系密切,那一天發生的事,他或多或少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會從那座孤兒院中把我帶走,交給格陵蕾家族。

他忽然站起來,朝我傾身而下,用手捂住我的眼睛,煙草的味道讓我有點發暈:“瑪麗安?……”

沉默了半響,他松開了手,笑意有點冷:“果然嗎……”

“怎麽?”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朝着飄窗的方向吐了個煙圈:“阿瞳,那一天的事如果有一天你能想起來,我希望你能記住,無論發生過什麽,你母親的選擇都沒有錯。”

我有些無力:“能不繞圈子嗎?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我也沒辦法完整地告訴你,因為那一天我并不在場。”瑪麗安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就像小時候他常做的一樣,不輕不重的力道,像是父親的手,“阿瞳,你母親把你交托給我的時候對我說過,你是她的瑰寶,她不會讓任何人奪走你,莉亞向來言出必行,而我一定會履行對她的承諾,雖然這是我對她唯一的承諾。有時候愛一個人,并不一定要長遠的陪伴,你母親對你的愛就是這樣,無論如何,你都不能責備她。”

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我怎麽會去責備呢,她都已經不在了啊。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我在心裏默默為這筆交易劃上失敗的标識。

“聽說你最近被神田那小子吃得很死啊。”瑪麗安突然話鋒一轉。

我猝不及防,心口突地一跳:“哪有你說得這麽誇張……我只是想彌補之前對他造成的傷害而已。”

“哦?”瑪麗安一臉懷疑,“怎麽跟我聽到的版本不太一樣?”

“你又聽到哪個版本了啊混蛋!”教團私下流傳的版本已經多得我懶得數了。

他悠哉地斜了我一眼,幸災樂禍道:“就那個你垂涎美少年已久然後深夜破門而入的那段,門外那兩個監察員說得繪聲繪色的,我忍不住抓了把瓜子聽了一個小時……”

我感到我的心肝脾肺腎來回抽搐:“……流言不可信。”

“是嘛,我怎麽覺得這挺像你的呢。”他端着一杯紅酒笑得很不厚道,“你不會打算把神田發展成閨蜜吧?”

我愣了愣:“換個詞,摯友不行嗎?”

然後,瑪麗安看我的眼神就充滿了鄙夷:“阿瞳,你情商是不是壞掉了?”

對于這麽直接的鄙視我通常是抄家夥掄過去,事實上手邊的抱枕已經砸在他臉上了:“你對我到底有什麽意見,從小到大天天懷疑我情商,我情商招你惹你了!”

瑪麗安的眉頭跳了跳:“抱歉,我忘記你沒有情商了。”

毫無疑問,我一串香蕉掄了過去!

再過一會,魯貝利耶就該帶着亞連過來了,我應該早點走,離開之前,我忽然問他:“瑪麗安,你想知道我母親提起你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飄窗前的男人回過頭,我就知道他想聽。

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我母親說,那個滿世界招桃花的紅毛小子,要是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摁在地上揍。”

瑪麗安的臉色明顯僵了。

我十分滿意這個效果,站起來朝門口走,開門出去之前,我背對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轉述那句話。

“吶,瑪麗安,母親要我告訴你,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她會在天堂門口迎接你,如果你和她都有來生的話,她想給你剪一輩子的桃花。”

不用回頭,我能想象到那個男人聽到這句話時的表情,一定和母親說得一樣,在溫柔地笑吧。

我問過瑪麗安,我的母親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用了很長時間去沉默,然後用一句話回答了我。

她是個好女人。

除此之外呢?他再也答不上來了,因為回憶太沉重了,就連他都無法掙脫出來。

我想,母親的死,除了我,最悲傷的大概就是他了。

我記事起,就常常聽母親說到從前的事,那些回憶裏出現的最頻繁的名字,是庫洛斯·瑪麗安。

母親說,那是一個很嚣張的臭小子,嚣張到令人發指。

母親說,那個臭小子長得很好看,很少有男人能和一頭紅發這麽相稱的,也怪不得那麽多女孩圍着他轉。

母親說,那個臭小子第一次和她執行任務的時候就想撩她,她沒忍住,直接往他那張狐貍精似的的臉上甩了一大嘴巴子,當場就把那人打懵了。

母親說,那個臭小子死不悔改,分外抗揍,整體叼着煙在她周圍晃悠,撩起妹子來真是得心應手,挖坑更是一套一套的。

母親說,那個臭小子滿世界招桃花,每次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總能遇到他的“情婦”,環肥燕瘦,各式各樣,排起來估計能繞地球一圈,然而這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家夥有事沒事總把她拉出來擋桃花,氣得她差點給他一招“斷子絕孫腳”!

母親說,後來,那不要臉的臭小子居然敢在她面前撩她的好友納因,所以她真給了他一腳。

我一臉詫異地問母親,他被你……斷子絕孫了?

母親一臉尴尬地說,沒有,那一腳我踩他臉上了。

記憶中,每當說起庫洛斯·瑪麗安的時候,母親雖然都沒什麽好話,但是我發現,她的神情是難得一見的神采飛揚。

我幾乎能透過那雙眼睛看到當年還是驅魔師的母親和那個厚顏無恥的紅毛小子。

我曾一度以為母親很讨厭庫洛斯·瑪麗安,但是從那一天起,我不這麽覺得了。

那是作為我啓蒙師父的庫洛斯·瑪麗安離開月見家的那天,我睡在母親膝頭,一如既往地纏着她跟我說她過去的事,母親一如既往地說着那段充滿殺戮的日子,說着她的好友納因,說着黑色教團裏沒日沒夜的工作,說着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瑪麗安又一次被她揍了……

我一直記着第一次見到瑪麗安的那天,他蹲在我面前,給了我一顆糖。我看着他的時候就覺得,啊,母親說得沒錯,确實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叔叔,雖然半邊臉用白色面具遮着,但是一點兒也不妨礙他的好看。

他說,他叫庫洛斯·瑪麗安,從今天起就是我的師父了。

我伸出手,捏住他臉頰上的肉,在他茫然的注視下用力一扯。

他嗷地叫了起來,跟炸了毛的大貓似的指着我,你這個小丫頭怎麽這麽暴力!

我歪着頭,看着自己的手。

奇怪,有點老,和母親大人說的不一樣,沒彈性……

我看到那個炸毛的男人臉都黑了。

這一次,母親說完後,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得我都要睡着的時候,聽見她悠閑落寞的自語。

如果能再一次并肩作戰就好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母親她,非常喜歡作為驅魔師的那段日子,非常喜歡那個叫做黑色教團的地方,以及……那個叫做庫洛斯·瑪麗安的人。

母親是父親救回來的,失去了聖潔的驅魔師沒有絲毫用處,如果不是因為身為月見家家主的父親執意要娶母親,母親将面對的狀況難以想象,畢竟進入黑色教團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脫離教團。

父親用月見家的權力命令教團将莉亞·艾弗爾這個人的在團記錄改為“死亡”,給了母親新的名字,以月見家家主夫人的身份重新活着,但是母親骨子裏依舊是那個驅魔師莉亞·艾弗爾。

那時的我不太理解母親的想法,驅魔師有什麽好呢?神之使徒又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呢?浴血奮戰在第一線,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就這麽死了,這麽累的工作,工資還比不上前兩天來串門兒的格陵蕾家族的管家,母親為什麽對驅魔師有這麽深的執念?

直到現在,我自己也成為了驅魔師的現在,我好像能稍微理解母親一些了。

不是虛榮心,也不是為了什麽世界的大義,只不過單純因為重要的人在自己身邊,為之而戰的心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瑪麗安心裏到底是怎麽看母親的我無從得知,也并不是那麽好奇,他有那麽多情婦,母親到底算什麽呢?莉亞·艾弗爾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又有着什麽意義?

我聽了許多年的故事,卻依舊沒能明白母親想要什麽,也沒能明白瑪麗安的想法,說起來,人的內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研究清楚的東西吧。

☆、眷戀的時光

這場雨直到深夜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斜坐在飄窗前的紅發男人端着一杯紅酒,懶洋洋地望着窗外被雨打落的葉子,不知想到了什麽,呵地笑了一聲:“看來回到這裏也不全是壞事,兩個徒弟都變得精神起來了,我怎麽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老媽子了……你覺得呢,莉亞·艾弗爾?”

他側目,透過紅酒迷醉的顏色,似乎再一次看到那個穿着黑色團服的金發女驅魔師,那樣明媚的容顏絲毫沒有改變,一直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她靜靜地注視着他,會忽然地笑一下。

他無奈地抿了一口紅酒,低笑着:“還真是栽在你手裏了啊……”

……

庫洛斯·瑪麗安出事的消息是在淩晨傳來的,一夜的小雨終于停了,晨曦灑在玻璃上,發出刺目的光。

收到消息的時候,緋槿剛洗漱完,連外套也顧不上穿,一路狂奔到那個房間。

門大開着,魯貝利耶和中央廳的人都到了,亞連也在,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地注視着飄窗的位置。

巨大的飄窗出現了一個大窟窿,窗框上,玻璃上,還有附近的地板上全是已經幹掉發黑的血跡,她熟悉的白色面具靜靜地躺在血泊裏,斷罪者掉在一旁,那個人從不離身的槍套則掉在門邊,原本應該待在這間屋子裏的人已經不見了。

那一瞬間,窒息的壓抑洶湧而來,她震驚地看着那攤血:“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血?元帥……瑪麗安呢?這血是他的?……”

蒂姆甘比停在那張破碎的面具上,可憐兮兮地揮着翅膀,似乎在回答她。

“緋槿?”考姆伊沒想到她這麽快趕過來,聽說庫洛斯元帥曾是她的師父,想必現在她和亞連一樣,心裏都不會好受。

她轉身快步走到那兩個監察員面前:“庫洛斯元帥人呢!你們不是監視他的人嗎,這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們的監視對象不見了!”

她的質問帶着極強的憤怒與壓迫感,那兩個監察員也很茫然,被她這麽一問,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我……我們一直守在門外,但是昨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睡過去了,等我們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我第一次開門的時候看到庫洛斯元帥的屍體躺在飄窗哪裏……”

“滾你丫的屍體!”要不是亞連眼疾手快拖住她,她能一腳把這個嘴上沒把門的家夥踹出去。

那名監察隊員戰戰兢兢地看着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話:“第一次開門的時候還看到了元帥坐在窗子邊上的那灘血裏,等屬下關上門吩咐同僚通知魯貝利耶長官後再一次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元帥就不見了,窗子也被砸成這樣……”

“這種流血量,不死也動不了了,這麽說是被人襲擊的?……”魯貝利耶仔細查看現場的痕跡。

考姆伊也不敢懈怠,這種情況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說起來是誰能在本部內,對還處于中央廳嚴密監視下的庫洛斯元帥下手?難道是諾亞嗎?……

不管怎麽說,這種情況,就算沒找到屍體,元帥也兇多吉少……

考姆伊考慮到亞連和緋槿與庫洛斯的關系,這種時候他們不适合參與調查:“事情還在調查中,緋槿你先回去吧,亞連也是。”

亞連心裏也很慌,但他還是喚蒂姆過來,拉着有些失控的緋槿離開了這個房間。

“師父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他握緊了拳頭安慰她。

緋槿沒回答,她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說不清是直覺還是本能,她總感覺一切都發生得太蹊跷了。

庫洛斯失蹤的眼下,魯貝利耶對亞連的監視更加密切,那架勢就好像襲擊元帥的人是亞連似的,在亞連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林克帶走的。

神田找到緋槿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她坐在點滿拉住的禮堂外的階梯上,不知道沉思了多久,眉頭緊皺。

他坐在她旁邊,沒有說話。

“瑪麗安的事你也聽說了?……”她忽然開口。

“嗯。”

“你不覺得事情很奇怪嗎?襲擊一個被監視的元帥有什麽好處,情殺我倒是相信的,畢竟瑪麗安這種人遍地都能找到他的情婦。”

“已經認定是襲擊了?”神田皺眉,“來的路上聽到一種說法,說是元帥拿着斷罪者朝自己開槍……”

“不可能!”她立刻反駁,“瑪麗安怎麽可能自殺?就算是自殺,他現在為什麽會失蹤?!”

這從邏輯上就說不通,她絕不能承認這一點:“瑪麗安被襲擊的時候,門外的監察員不知道為什麽都不省人事,屋裏的打鬥痕跡很多,如果只是不留心睡着的話不可能什麽動靜都沒聽到,這只能說明他們當時是昏迷的狀态。瑪麗安很強,但是斷罪者的子彈卻只打出去兩發,那種出血量已經是重傷了,能把瑪麗安壓制到這種地步的人實力一定難以想象,會是誰?諾亞的嫌疑最大,但是動機呢?是因為之前瑪麗安破壞了惡魔之卵嗎?不,要算那筆賬的話被襲擊的人應該是我和亞連才對,為什麽偏偏針對瑪麗安?這說不通……難道是伯爵要給教團一個警告?可是為什麽對象是瑪麗安?瑪麗安做了什麽嗎?……”

“緋槿?”神田隐隐覺得她有點不對勁。

“第一次開門人還在窗邊,第二次進去人就不見了,開什麽玩笑,又不是神隐,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說不見就不見?這裏面難道有什麽機關,是魔術一類的東西嗎……”

“緋槿!你清醒點!”他終于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這個人看起來是在理性地分析細節,其實精神已經快崩潰了。

她總是這樣,越是悲傷,越是冷靜。

緋槿看着他,有些茫然:“你說,瑪麗安他還活着嗎?”

她的神情比哭出來更讓人難受,就像一個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人,迫切地需要有人告訴她該怎麽走下去。

神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現場他也去看過了,目擊者的描述也聽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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