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質疑的愛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顏色,陌生的孤寂感。這是阿斯蘭醒來之後的第一感覺。想要坐起來,全身卻像散了架一般使不出力氣,掙紮了半天之後,才勉強地靠在了床頭上,微睜著眼睛打量著房間。
配置方式證明了他是處在紮夫特軍隊的環境裏。知道這一點後,他莫名地松了口氣,看了一眼身上的服裝。便服,而且很寬松。手腕明顯瘦了一圈的觸感讓他有些心驚。自爆後他被彈了出來,然後失去了意識,最後的記憶是磕撞在了石塊上,刺痛的感覺似乎殘留著。
捂著額頭拼命地回想,記憶緩慢地被喚出,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
地球軍的……新型機,防護能力已經不是他們那個時代的程度。母機的攻擊力近乎毀滅式,那簡直不像是反對勢力的攻擊,讓人心裏頓時涼了一片。不能讓那種東西存在著,不能讓那種東西再制造出殺戳,也包括自己駕駛的那一臺。
讓它們都毀滅在此時此刻,那是當時自己的唯一想法。
過於強大的力量,會招致他人的恐懼,因為恐懼而引發沖動,因為沖動而招致戰争。即使知道,人們還是會追求強大的力量,誰也不願意成為弱小的犧牲品。
戰争……真的是無法消除的東西麽?
如果戰争永遠存在,自己便不可以像普通人那樣過著平凡而清靜的生活。母親沒有死的時候,早上起來便可見家人的笑顏,溫熱的牛奶和培根構成的早餐總是那麽的美味,學校裏的朋友打打鬧鬧,各種各樣的活動層出不窮。
那樣的日子,不知何時竟已經遙遠到幾乎忘記。
緩緩擡起手,觸碰著那虛幻的影象,腦海裏回想起的,卻只有戰火銷煙和死去人們的哀號。
基拉……
從未有過的影象浮現在腦海中。兩個人一起坐在桌前,共同迎接清晨,擰亮臺燈,相依度過長夜,想象中的景象帶給人滿溢心胸的幸福感。
然後幸福被現實擊得粉碎。
那樣的日子,早已經變得只是夢境。
握緊拳,緊蹩著眉,久違的痛苦感湧上心頭,無法忍受地撕扯著心口。越是堅強的人,越明白忍耐的苦澀,所以能有比別人更強的承受力,要承擔的東西也比其他人更多。
但這并非人的本意。誰會不希望自然而快樂的生存?誰會期待天天戰鬥的日子?
究竟要怎樣,才能生活在真正和平的天空之下?
伊紮克看著收集到手的資料,長長地嘆了口氣。為了準備拉克絲到前線慰問的行程,了解前線戰況是必須的,危險的局勢下,議長輕易離開PLANT的風險, 是沒有人擔當得起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前線的戰事竟是如此吃緊。新的機體,頻繁的攻擊,不明身份的識別碼,一直否認知道此事的大西洋聯邦,都讓人覺得不愉快到了極點。試探?還是有意想要挑起紛争?
不管是哪一種,都很微妙,在世界局勢中,只要PLANT稍有一點動作,戰争就可能爆發。自然人對調整者的畏懼,并不僅僅是軍事力量這麽簡單。人類本身對強者的敬畏,對能力的恐懼,外太空對地球的威脅,都是矛盾的根源。
如何才能互相信賴,永遠是世界最困擾的問題。
在這樣的情況下,拉克絲的安全,伊紮克實在無法保證。PLANT已經向大西洋聯邦就攻擊問題多次提出抗議,但是對方不斷用各種理由塘塞,或是不置可否,讓事态一天天拖下去。究竟是何目的,作何打算,現在誰也弄不清楚。
何況還有阿斯蘭和基拉那說不清的關系。
支著下巴,伊紮克陷入沈思。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阿斯蘭和基拉的感情,經歷過生死,在戰争中揩手同行,彼此心靈相通,擁有同樣的夢想,會依戀彼此,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基拉明明和拉克絲那麽的親密,他就沒有考慮過另一方的感受嗎?
是因為什麽,打破了他們原本的界限,讓友情和愛情變得模糊不清呢?
阿斯蘭那家夥,又是怎麽想的?
……他們真覺得這樣的關系好嗎?
或許吧。
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羨慕的感覺。同時又覺得很生氣。
他不是那種習慣思考結論的人,如果阿斯蘭醒了,那就應該直接向他問個清楚明白!阿斯蘭絕不是輕率胡鬧的人!
伊紮克放下文件,匆匆向基拉的房間走去。他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醫生知道阿斯蘭之前清醒過一次後便斷言,完全蘇醒應該會很快。
伊紮克的腳步,在看到基拉的同時停了下來。那幾乎是狂奔的身影,專注於前方的目光,疲憊的神情裏的擔憂,都指向一個方向。
在戰場上,安慰是多麽奢侈的事情,能有可以安慰的對象,能得到安慰,又是多麽的珍貴?伊紮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注視著基拉的身影遠去。身後傳來的對話聲,讓他掉轉了目光。
“真是搞不懂,那麽厲害的機師,卻只是破壞了機體而已。”整備員一邊檢查著機體一邊抱怨,“機師活著的話,MS要多少有多少,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年輕人就是我行我素,想法單純啊。”
“善良在戰場上行不通的,對方可不管我們的死活,說攻擊就攻擊。”
“算了吧,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們這些人,還不是得在他們的保護之下才能活著。”
伊紮克皺起了眉。強者自有其優越的才能,更能适應艱苦的環境,在競争中獲得更多的機會,也難怪會有人這麽想。只是,這樣想的人越多,世界就越不安穩。同樣的想法在PLANT有,在地球想必更加尖銳。
真是麻煩。
基拉那家夥,不管在哪裏都那麽自我啊!讓人羨慕也讓人不安,要說他沒有危險意識,不如說堅持自己的道路,得不到他人的的認可,有多麽的孤獨。
所以選擇了阿斯蘭麽?共同的道路,共同的夢想,生死相依,比血更濃的羁絆。
還是覺得不爽啊。伊紮克皺著眉,大步地向前走去。
既然兩個人都在,一起問更省事。
門輕響,阿斯蘭從沈思中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紅裝的基拉。本能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伸出的手被對方握住,撲入懷裏的身體真實而火熱。
緊緊地擁住基拉纖瘦卻結實的身體,感受著柔軟的發絲拂過臉龐的絲滑,真真實實地觸感,将夢與現實聯接起來。
緊緊地抓住彼此,緊閉的眼眶為之濕潤,用盡力氣将所有的情感傳達給對方,喜悅之情讓身體輕顫。
良久,激動的情感漸漸平穩,緊貼著的身體稍稍拉開距離,基拉擡手撫上阿斯蘭的臉,專注地凝視了幾秒,緊繃著的臉慢慢展開了溫柔的笑意。
“我以為……你會忘記我。醫生說你的頭受到了撞擊,有可能會失憶。”
阿斯蘭怔了一怔,擡手摸了一下後腦勺。“難怪我這裏這麽痛。”
“四天了還會痛?”基拉伸手摸了過去,那個腫塊确實還在,痛到是很正常。探出的手臂帶動身體,臉頰在不經意間貼近,看著阿斯蘭含著笑的眼睛,眨眼間明白自己上了當時,唇已經緊緊地貼在一起。
溫暖熟悉的觸感,撥動心弦的氣息,讓戰鬥後的疲憊一掃而空,溫暖和甜蜜讓心緊張地跳動著,彼此的感情在這一刻交融在一起,化去所有的悲傷痛苦和不安。
“你去戰鬥了?”阿斯蘭從重逢的喜悅中回過神,抓著基拉的胳膊,厲聲質問。
基拉“嗯”了一聲,別過頭。“你還不是一樣。”
阿斯蘭頓時啞然,咬牙沈默。他是無可奈何,基拉想必也是一樣。離開PLANT的結果就是這樣嗎?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總是不能如願。
“雖然不願意,但是也不想看到PLANT被攻擊,不想看到無辜的人成為試驗的犧牲品!”基拉憤怒地握緊拳,重重地砸在床邊, “你也看到了吧,那根本不是什麽反抗組織,所有的裝備,都是正規軍才可能有的東西!”
阿斯蘭緊抿著唇,輕輕地嗯了一聲。正是因為如此,基地才遭到前所未有的損失,新型的MS,大型的火力,成倍提高的殺傷力,為了停止戰争而屠殺更多的人,只有消滅對方才能獲得和平,這樣的理論依舊橫行。
自然人和調整者之間,永遠無法互相接納和理解麽?
他們思考了那麽久的問題,依舊橫亘於心間,似乎永遠無法找到答案。
阿斯蘭緊蹩著眉頭。基拉擡手撫去他眉間的皺痕。每到這種時候,阿斯蘭想起的必然是父親。因為失去了锺愛的妻子,因為家破人亡而憎恨著自然人的男人,最終也走向了毀滅自我的道路。
阿斯蘭已經沒有親人。和自然人不同,調整者的出生率在第三代顯著降低,滅亡論,詛咒論在PLANT悄然流行,有人絕望有人不屑。調整者會走向何方,仍然是個未知數。
基拉伸手想再度擁他入懷,電波的響聲讓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向房門。
“咳咳,是我。”伊紮克的聲音傳了進來。
阿斯蘭驚訝地看向基拉。“伊紮克?”
基拉稍稍拉遠和阿斯蘭的距離,嗯了一聲之後,“請進。”
門開了,伊紮克挑著眉,一臉審查的表情站在門口。看著他的神情,阿斯蘭和基拉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自身,他們有露出什麽破綻麽?清清爽爽坐得有距離,看起來應該很正常啊。
伊紮克大步走了進來,拉過凳子坐了下來,看了基拉一眼,再看向阿斯蘭,那雙碧綠的眼眸清澈明亮,不像之前那次蘇醒時模糊不清。完全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麽事的模樣,讓伊紮克的話到了嘴邊突然問不出口了。咳了一聲,他換了個話題。
“他醒了?”
阿斯蘭怔了怔。“嗯。”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呃……沒有,只是有點沒力氣。”
“哦。”
看著伊紮克神思不屬的樣子,阿斯蘭也憋了一肚子的疑問。
“伊紮克,你怎麽會在這裏?”
“PLANT出什麽事了嗎?”
“難道局勢發生了變化?”
“莫非是……”
伊紮克惱火地打斷他。“你煩不煩啊!我代表國防部慰問前線!就這樣!”
“那你在氣什麽?”阿斯蘭心中疑惑未去,緊緊追問。
“我沒有生氣!”
“真的?”
“說沒有就沒有!”伊紮克站起身, “你們慢慢聊!我走了!”走到門口,他回身指著阿斯蘭, “沒事了就回自己的宿舍去!別搞這種特殊待遇!”
“哦……”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嗎?阿斯蘭還是有些困惑。就算伊紮克不說, 他也決定了要這麽做的。
門當地合上,阿斯蘭看向基拉,兩人都莫名其妙。伊紮克雖然口氣不好,但是有話就說有氣就發,今天這脾氣,發得好奇怪,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去戰鬥的時候,是他在照顧你,應該謝謝他的。”基拉笑了笑。
“哦──我昏迷的時候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基拉眨了一下眼睛,手放在腿上,眼睛看向牆角。“……有哦。”
“是什麽?”阿斯蘭微微感到緊張。他有說什麽失禮的話嗎?
“你一直……叫我的名字。”基拉微微紅了臉,拳攥得緊緊的,“到底是在做什麽夢啊……”
阿斯蘭呆怔了幾秒,尴尬地擡手擋住臉。“……我不記得了……”
“說謊。”
“真的不記得。”
“不記得就算了。”基拉抱著膝笑了笑,“反正那夢裏一定有我吧。”
阿斯蘭窘迫地沈默了半晌,輕輕地嗯了一聲。
阿斯蘭蘇醒的消息,很快便被周遭的人知道, 他也因此不得不返回自己的宿舍。舍友的目光讓阿斯蘭有些介意,那個沈默的青年,比以往更難溝通。阿斯蘭本來不愛說話,也不怎麽适應這樣的生活,放下了東西,整理著衣物,腦海裏卻滿是基拉的音容笑貌。
不管是兒時還是在戰場上,基拉的聲音總是他最大的安慰。聽到這個聲音,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不只有自己在戰鬥,心就會莫名地安定。兩個人的感情也不是都一帆風順,偶爾也會吵架,每每吵架之後,會反思對方的話語,重新體諒對方的心情。
珍視,親密,時時盤繞在心中,甜蜜而糾結。
他們之間的距離,既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懷中那溫暖的感觸,總是無法持續長遠。
“阿斯蘭。”室友冷不丁地開了口, “沒事吧?”
阿斯蘭意外於他的詢問,回頭。“嗯。”
室友的名字叫佩蘭,也是整備師。不是懷疑他,但阿斯蘭卻一直感覺,佩蘭是軍方派來監視自己的人。
“哦,那就好。”佩蘭支著頭看著他,“你現在是機師了,不過上面還沒有調動的命令,所以你還是得跟我一起。”
“哦。”阿斯蘭不知道如何回應。他并不想作為機師在紮夫特存在,但是軍隊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地方,什麽人做什麽事,完全得看上面的判斷。他是機師,優秀的機師,這就是軍方的判斷。
佩蘭站了起來,伸手拿著箱子走了出去。阿斯蘭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莫名地感動湧上心頭,呆呆站在房間裏,直到佩蘭的身影消失,仍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佩蘭手中的箱子, 是對戰鬥中去向不明者的遺物進行整理用的。
它是空的,擱在牆角。現在被佩蘭丢了出去。
阿斯蘭的衣物仍放在櫃子裏,紋絲沒動過。
……原來他剛剛是在表達關心麽?
阿斯蘭不由得微微一笑。他還真是個遲鈍的人,所以總是不知道如何跟他人相處,伊紮克也好,拉克絲也好,雖然時間彌補了不足,但是現實總是讓他覺得蠻辛苦的。
戰火持續著。各地也持續著對調整者的過激言論。大西洋聯邦一方面辟謠,一方面卻又對戰火的擴大保持沈默。情勢其實已經在逐漸明朗,雖然同是人類,自然人對於調整者的畏懼從未有過改變。調整者總能開發出新的機體,總有令人恐懼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總是有那麽多優秀的戰士,在戰場上占盡優勢。
如果落後了,就會有被毀滅的恐懼。
人們并不希望戰争,但是人們也無法對抗這樣的矛盾。調整者的優越性并不僅僅只是體現在身體機能與才華上,他們更多是誕生在優越的家庭,習慣了被稱贊,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自己。
差距沒有消失,人與人之間便無法互相接納。
基拉和阿斯蘭出現在戰場上,再度引發攻擊者的恐慌。基拉和阿斯蘭雖然盡可能不傷人,但是卻将對方的武器全部破壞怠盡。面對這樣的強者,恐慌的情緒化成了瘋狂,數架量産的 機器人猛撲過來,接近戰中自爆,即使是比量産更優秀的機體,也經不起這樣連番的火力。
不認識的人攻擊過來,不得不予以還擊,就算不想傷人,卻也不能阻止對方的自殘行為。
疲憊地回到基地,兩個人都坐在駕駛倉裏仰望蒼穹。
“阿斯蘭,”基拉的聲音裏透出蕭瑟和悲涼,“這場戰争會持續多久呢?”
“不知道。”阿斯蘭淡淡地回答。每一次他們都希望戰争會盡快的結束,但每一次他們都見證著人類荒唐的本性。不斷擴大的戰火,不停出現的新的軍事技術,越來越強大的火力,只是把人命當成踐踏的對象而已。
在基地裏并排前行,基拉看向阿斯蘭。
“真希望有一天,我們也能悠閑地坐在茶室喝杯茶。”
阿斯蘭伸手搭上基拉的肩膀。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麽一天的到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有,也很快會被戰争破壞掉。
“如果對方的攻擊暫時停止的話,我們會有一兩天的休假,”基拉停頓了片刻, “要不要一起?”
期待的平靜的日子,就算只有短暫的一瞬也好,至少在戰火紛飛的日子裏,還能回憶起那甜美的時光,不會忘記生存的感受,不會忘記自己究竟想要為什麽而戰鬥。
“好啊。”阿斯蘭點頭。唇角的微笑換來基拉溫柔的注視。電梯敞開的時候,兩道身影撲進那窄小的空間,随後消失在電梯之內。
緊緊地擁抱,緊密地依偎,彌補分離之後的渴望,也安慰著因為戰争而受傷的心靈。不能習慣的事情,不得不習慣,卻不能因為習慣而變得麻木。基拉的頭深深地埋在阿斯蘭的懷裏,阿斯蘭輕輕地親吻著他的頭發,目光卻注視著冰冷的壁。無論情況多麽嚴峻,他也一定要保護好最重要的人。
卡潘塔利亞之後,直布羅陀那邊遲早也會受到攻擊的。
難道又會像上次一樣,再度引發地球與PLANT之間的戰争嗎?
拉克絲……不知道她的想法又會如何?她是絕對不願意事情變成這樣的。必須要做新的報告呈上去,但是不知道軍部會不會有故意扣壓的狀況。PLANT也有憎惡自然人的人存在,戰争制造的罪惡,并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消除得了的。
不是要忘記仇恨,但是不要糾結於仇恨,這個道理……究竟有多少人能明白?
手臂猛地收緊,阿斯蘭的頭發略過基拉的臉頰,基拉訝然地側目,卻只能看見那深藍的發随風而動。
雖然攻擊暫時停止給基地帶來了喘息,但是對方并沒有停手的打算。或許只是因為損耗過大而進行補給而已。阿斯蘭和基拉都被命令留在基地待命。
軍人必須服從命令,軍人不可以違反軍紀,軍人的職責是保衛自己的國家。
所以要攻擊攻擊國家的人,所以要将敵人全部消滅,所以……
究竟要怎麽辦才好?怎樣才能阻止這不止息的殺戳?
阿斯蘭很想去找基拉,卻因為糾結而苦惱。
伊紮克的警告讓他意識到,基拉對他的保護,他們過分的親密,都已經引起了軍方的注意。
要讓基拉回到拉克絲的身邊去,只有那裏會比較安全,拉克絲需要保護,如果真的能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的話,必須要有在上面的人進行努力。
阿斯蘭站了起來。
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佩蘭出現在阿斯蘭的眼前。那雙褐色的眼睛定睛看向阿斯蘭。
“你要去找……基拉嗎?”
阿斯蘭一怔,眉一挑,戒備的神情顯露於臉上。
“他現在在整備室那邊,他的機體要配備上新的OS程序,而且增加了新的武器。”佩蘭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來。
“什麽?”阿斯蘭震驚之極。
“他很厲害,相比你來說。”佩蘭看向他,“被賦予更強大的力量和任務,不是很正常嗎?”
“伊紮克……”阿斯蘭咬著牙邁向房門。
“他不在。”佩蘭幹脆地說,“他去直布羅陀了,據說那裏也遭到了攻擊。”
阿斯蘭迅速地轉身看向他。為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佩蘭會知道?為什麽他要說給自己聽?
“不過這個消息,并沒有公開,軍部也沒有通知到各個分部。”佩蘭反手撐在床邊上,冷冷一笑, “經歷過兩次大戰的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阿斯蘭的拳攥緊了。
佩蘭雙手交叉看向他。“那是因為,自然人不斷地挑起戰争,不斷地發動攻擊,讓人無法忍受!軍部已經有人暴動,希望将自然人消滅掉!”
這麽說的話,戰争會擴大嗎?
“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出現在前線?!”佩蘭突然道,“你根本不适合戰鬥,就算你戰鬥,戰争也不會停止!”
“那麽……不戰鬥的話,戰争就會停止嗎?”
佩蘭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我不是為了戰鬥才來到這裏的。”阿斯蘭看向他,“我只是想要……在适當的時候,能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有那麽容易嗎?”佩蘭冷笑,“為了堅持這一點,你曾受到多大的責難,不覺得痛苦嗎?”
阿斯蘭微微一笑。
确實很難,但是再難也得做。置身事外的和平,在戰争到來之後便成為了幻影,或許這就是不得不選擇的路。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可以去做的事情,不在這裏,便只是空想而已。
“真是 ……笨蛋。”佩蘭看了他一眼,“就算只是夢想,也要堅持到底是嗎?”
就算是不同的人,也會有同樣的想法。夢想只有努力,才有可能變成現實。這是條再艱苦不過的道路了。
“……晚上……你再去找他吧。”佩蘭仰天躺了下來, “我沒把這事報告給軍部,你放心。”
“咦?”阿斯蘭這下真的變了臉色。
佩蘭抱著頭,悶聲悶氣地說:“老實說,是讨厭連朋友都不能自由去見的生活,更讨厭軍部這種命令!”
“佩蘭……”
“難得你叫我名字,不過我一點也不高興。”佩蘭伸直腿,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你愛做什麽做什麽,不用理我了。”
阿斯蘭笑得很無奈,離開的腳步卻是匆匆的。新的武器配備,直布羅陀的攻擊,這樣的情況也沒有告訴到PLANT麽?拉克絲知道嗎?伊紮克知道嗎?
究竟是什麽人在隐瞞這些事情?
阿斯蘭出現在整備室,所有人都微微吃了一驚,卻也沒人阻攔他。基拉從駕駛倉出來,落到他的身邊。
“我聽說裝備了新的武器。”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阿斯蘭看向基拉,基拉回望著他。作為機師,他們只需要了解新的武器的性能和使用,不應該去想為什麽要配備新的武器,但是他們做不到。配備新的武器便意味著更大的武裝沖突,結果不是戰争升級,便是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到波及。
世界上若是沒有武器,便不會有戰争。但是戰争的起因是人的本身,卻不是武器。為了戰争,武器不斷地生産出來。越來越多的武器,将戰争推上巅峰。
這便是連鎖。
“基拉,回拉克絲身邊去。”阿斯蘭壓抑著激動而緊張的心情,一字字道, “軍部的有些文件沒有上達到議會,這樣的事情,必須要讓拉克絲知道。必須要阻止……!”
基拉垂下頭,攥緊拳。肩微微地顫抖著。
“我知道……”
“我會想辦法聯系伊紮克, 他應該有辦法将你調回PLANT。”
“那你呢?”
“我留在這裏。”
“不行!”
“我必須留下!”阿斯蘭激動地看著基拉,“事态的變化,總要有人知道,總要有人傳達!不能因為隐瞞而放任戰火的擴大,那到最後誰能阻止?”
基拉咬緊了牙關。
“我們分開的話,也許……也許又會無法交談!”
“會有機會,只要和平到來的話。”
基拉扭頭。阿斯蘭說的沒有錯,但是他無法忍受,不能等待!他絕對不能再失去阿斯蘭!他們忍受的痛苦得還不夠嗎?
“我會好好活著,我跟你保證。”
“你的保證……”基拉恨恨道,“總是讓我擔心!”
“基拉……”
“你什麽時候,才會到我的房間來?”基拉把話題扯向了另一個方向。如果他要離開,如果他們不得不分離,何時他們才有機會彼此相伴?
“……可是……”阿斯蘭痛苦地扭頭, “你和……拉克絲……”
基拉愣了一愣,咬了咬牙,掉頭便跑。阿斯蘭怔了怔,緊抿著唇垂下頭。他不該提這件事,卻忍不住提了出來。要讓基拉離開,就得拉開彼此的距離,可是……
太痛苦了。
無法忍受。
他們明明屬於彼此,為什麽要戰鬥,為什麽不能相伴!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