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黎昕到李遇家時是下午1點，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了對方的變化——頭發染黑了，或者說是一種質感極佳的深灰色。
李遇晃了晃腦袋，柔軟蓬松的短發俏皮地舞動，“不錯吧？上午剛去孟省家染的。”
黎昕未做評價，跟随李遇來到他位于二樓的卧室，第一眼便注意到那張2米見方的大床，那只橘貓正惬意地縮在一角咬自己尾巴玩。
略顯突兀的貓爬架立在巨大的歐式實木衣櫃旁，小屋形狀的貓砂盆則擺在與卧室相連的陽臺地面，旁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小鏟子。
想到李遇滿臉不情願地蹲在陽臺鏟屎的樣子，黎昕不禁笑了。
“笑什麽？我染深灰色不好看嗎？”李遇對着穿衣鏡捋了下頭發。
“好看。”黎昕彎下腰，對貓拍拍手，“棒棒糖，過來。”
李遇白了他一眼，“它叫大頭，不叫棒棒糖。”
“你是嫉妒它搶了你的昵稱？行吧，它叫大頭，你叫棒棒糖。”
與黎昕一同在書桌旁落座後，李遇才真切地為昨天在KTV洗手間發生的一切煩惱起來。
見他發起呆來，黎昕輕輕拍了下桌子，“月考卷拿出來。”然後從書包裏取出眼鏡盒。
看着頓時斯文了三分的黎昕，李遇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仔細一看，你戴眼鏡的時候，還挺人模狗樣的嘛！”
“謝謝誇獎。”
李遇慢吞吞地拿出卷子，“那個……現在你算是我的男朋友嗎？”
“你說呢？”
“那……我是不是不能再交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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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試試。”黎昕雖然微笑着，但鏡片背後的雙眼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我開玩笑的啦，”李遇嘟囔着，“你前男友叫什麽？”
“小季。”
“你還喜歡他嗎？”
“早就過去了，”黎昕注視着他，“我不是說了喜歡你嗎？”
“你沒說，你只說了接受表白什麽的。”李遇微微撅起嘴。
“陪你等車的時候說了，你喝斷片了不記得。”
“那你再說一次嘛！”李遇摟住他的胳膊。
“好吧，”黎昕捏捏他的臉，“我喜歡你，行了吧？”
李遇微紅着臉點點頭。
黎昕翻看着李遇的各科答題卡，眉頭漸漸擰成一團疙瘩，“比我想象的還要恐怖，就算是瞎懵也該比這個強吧？”
李遇的心思卻全然不在學習上，“你和那個小雞，進行到哪一步了？”
“什麽哪一步？”
“一壘，二壘，三壘……”
“沒做過。”黎昕爽快地回答。
“你們為什麽分手啊？”
黎昕只好一本正經地講述了一遍，自己的腳踝如何受傷，對方如何覺得無聊，自己又如何被劈腿，被甩掉……
“其實從初三畢業的暑假開始，也只在一起幾個月而已。”黎昕輕飄飄地說。
“就算你腿又斷了，我也不會甩了你的。”李遇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摩挲着。
“能不能別咒我？”黎昕忍受着腿部傳來的微癢，“你還想知道什麽？”
“暫時沒有，等我想到再問你。”
“你不用覺得失落，你們除了外表有一點點像之外，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李遇的表情頓時變得明朗起來，“真的啊？”
“他沒有你開朗，沒有你活潑，不過比你有內涵一些，”黎昕頓了頓，還是實話實說，“學習也不像你這麽糟。”
李遇癟着嘴接受了，“我也在努力提升內涵的，上次你說的那本書，《乞力馬紮羅的雪》，我前天剛在網上買了哦！”
“你不用去看我喜歡的書，看你自己喜歡的就好。”
“孟省告訴我你喜歡海明威，他還說你在林之葉家放了很多書。”
“嗯。”
“我知道海明威，就是出海捕魚的那個老頭。”
“那是《老人與海》。”
“對啊，我記得語文書上節選過，海明威出海捕魚，和魚搏鬥。”李遇信誓旦旦地說。
黎昕揉了揉太陽穴，“不是海明威出海，是《老人與海》的主人公出海，海明威是寫作這部小說的人。”
“我一直以為那個老人也叫海明威……”
“咱們不要再說海了好嗎？我都要暈船了，”黎昕敲了敲桌面，“回到正題，你有沒有總結自己差在哪裏？比如——”
黎昕随手抽出英語卷子，“這篇閱讀理解，為什麽會全錯，你想過沒有？”
“我理解錯了呗！老師說這篇講的是互聯網對生活的影響，我理解成電擊治療網瘾。”
“為什麽會理解錯呢？”
“不認識單詞……”
“那該怎麽辦？”
李遇垂下眼玩着手指，“背單詞……”
“你不用完全背下來，但要做到認識。從明天開始，每天要熟讀20個高中常用單詞，這樣一個月就是600個，幾個月之後，你做題時就基本沒有障礙了。”
李遇迷茫地點點頭。
黎昕擡頭，在李遇書桌旁的小書架上掃視，抽出一本嶄新的《高考英語詞彙3500》翻了翻，“這本就可以，從第一頁開始看……現在來看數學。”
結果是，黎昕認為李遇的數學及理化生需要從高一開始重新學起。他利用當前高二的題目，串聯起高一的知識點，從最基礎的題型開始講起。
剛學了不到一個小時，李遇就坐不住了，先是下樓取了一盒哈根達斯，又讓春姨洗水果磨咖啡，還逗起貓來。
黎昕搖搖頭，拿出競賽題自己學起來。李遇舔着勺子湊過去，“你是怎麽集中注意力的？為什麽我一學習就想玩游戲吃冰淇淋？”
“我天生就自制力強。”
“真的嗎？”李遇輕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見他完全沒反應，便又使勁親了一次。
因為冰淇淋而變得冰涼的嘴唇，柔軟水潤的觸感……黎昕放下筆，凝視着李遇。
“你看，你的注意力也不是很集中。”李遇得意洋洋地挖出一大勺冰淇淋放進口中，下一秒就被黎昕突如其來的吻堵住了嘴，冰淇淋也被盡數吸走。
一吻結束，李遇漲紅着臉，錯愕地看着對方喉結一動将冰淇淋吞了下去。
“讨厭，還給我……”他嘟囔着，勾着黎昕的脖子，主動将自己的嘴唇又貼了上去。
過了一會，李遇拼命推開黎昕，“沒氣了沒氣了，呼……”
黎昕強壓下把他“就地正法”的念頭，“你休息好了沒有？好了就繼續學習。”
“等一下，”李遇對着盒子舔幹淨最後一點冰淇淋，打開衣櫃翻出兩個袋子，放在黎昕腿上，“上午買的，補給你和黎晴同學的生日禮物。”
“手套？”黎昕拿出袋裏的盒子，是兩雙質地柔軟的黑色皮手套，一大一小，散發着優雅的皮具香氣。
“到了冬天就能用了。”李遇拿起一只男款的套在黎昕手上，“你看，剛剛好吧！”
“謝謝……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3月21，白羊座，你嘛是天蠍座……”李遇的注意力又轉移了，“來來來，我查一下白羊和天蠍般配與否。”
“原來你比我大幾個月。”
李遇放下手機，有點尴尬地笑笑，“恐怕不是幾個月，而是1歲零幾個月。”
“你上學很晚？”
“這個嘛……是我的隐私。”留級那麽丢人的事，他才不會說呢！
誰知黎昕一下就說中了，“你該不會是留級了吧？什麽時候？”
李遇別過臉，“也沒有……”
見他這個樣子，黎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既然你和孟省是發小，那肯定不是初中留級的……該不會是小學？”
李遇用雙手捂着臉，悶悶地“嗯”了一聲。
“啊？”黎昕先是不可思議地感嘆一聲，随後哭笑不得地問：“你是跟不上課程嗎？”
李遇從指縫裏看到黎昕的表情并沒帶太多嘲諷，便慢慢放下手，“三年級的時候，我爸資金鏈斷了，欠了一屁股債。債主說看我挺可愛的，要把我賣到金三角去給毒枭捶腿，我和我媽東躲西藏，沒怎麽上學……等再回到班級的時候，老師都已經在講方程了，可我連乘除法都不會呢，只好重讀三年級，這才認識了孟省。”
黎昕認真聽完，揉揉他的頭，“我又不會笑話你。”
李遇欣慰地點點頭，“那就好，我怕你嫌我笨。”
“這個嘛，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黎昕又給他講了一會題，忍不住說：“可是，乘除法不是一年級就該會的嗎？”
“那是你，又不是所有人都那麽聰明。”
在一道又一道理科題的摧殘下，李遇躺在床上睡着了，橘貓大頭爬上他的胸口，發出咕嚕聲，也睡了起來。
黎昕坐在床邊靜靜看了他一會，收拾好書包下了樓，被春姨叫住，後者客客氣氣地遞上四百元錢，“黎同學，這是你的補習費。”
黎昕搖頭，“我是自願的。”
“李先生囑咐一定要給你的，他說時間就是金錢。”
沒過多推辭，黎昕收下錢說：“謝謝。”
“少爺還是很聰明的吧？他五年級就學會乘除法了。”
“聰明，非常聰明。”出門前，黎昕肯定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