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走那位燙頭的客人後，曼姨提前關了店，林之葉跟着他們來到位于理發店附近的一個半新的小區。
這個普通的家庭流露着濃厚的生活氣息，小孩子的玩具散落各處，陽臺上晾着尿黃的被褥。
讓林之葉微微有些詫異的是，這個重組家庭裏，随處可見從前女主人的照片，以及孟省一家三口的合影，牆上甚至同時挂着孟父的新舊婚照，有種……魔幻現實主義的感覺。不過，倒是沒有看見孟卓生父的樣子。
這份對待逝者的坦然，對過往的全盤接納，讓林之葉對曼姨肅然起敬。
飯菜果然很清淡，但很可口，林之葉很快就适應了和這一家人聊天的感覺。
孟父像是講單口相聲一樣，述說着自己從業多年來所見過的形形色色的顧客，什麽從良當律師的失足婦女，考了教師資格證的黑社會大哥，成為少林俗家弟子的老外。
他們聊了很多，但誰也沒有問起林之葉的家庭。他想，也許是孟省事先做過介紹了吧。
“那個，小孟，有個大事要告訴你。”孟父放下筷子，表情沉重地對孟省說。
一瞬間，孟省以為自己爸爸也得癌症了。
“你曼姨……”孟父頓了頓，“懷孕了，2個多月了。”
孟卓抱着自己的碗，深沉地嘆了口氣。
孟省松了口氣，“吓死我了，你為什麽要用那種表情？”
“我什麽表情？”
“就是那種，要死要活的。”
“我就是想認真一點而已。”
孟省突然不知該說什麽。父親要有其他孩子了，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失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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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啊，以後你要更努力幹活了。”
林之葉看了眼孟省，也說：“恭喜啊孟叔叔。”
“是啊，三個孩子可真是要我命了……”孟父帶着又是甜蜜又是苦惱的表情撓撓頭。
曼姨适時地說了一句：“幸好不是雙胞胎。”
“你們經常幫我祈禱一下，甭管是對中外哪位神仙，祈禱我得個女兒吧。”
如果有個妹妹的話……孟省突然體會到黎昕那個護妹狂魔的心态了。
“要是再來個臭小子，恐怕我真的要禿頂了。”
林之葉笑着說：“孟叔叔，在我見過的中年男士裏，你的頭發是最茂密的。”
“那是，美發行業嘛，我可是天天做保養。”
孟省突然被飯嗆住了，劇烈咳嗽起來，曼姨也笑得前仰後合。林之葉正在奇怪，只見孟卓突然站在椅子上，一把将孟父酷炫前衛的濃密卷發扯了下來，大笑着抛向空中。
孟父的腦袋頓時從熱帶雨林變成了稀樹草原，整個人一下子滄桑了不少。
“爸，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唉你小子還學會成語了你。”孟父奪過假發套，重新戴在頭上，只是歪了一些，顯得更加滑稽。
林之葉微微捂住嘴，想笑又覺得不好意思，只好盡力憋着。
“葉同學，讓你見笑了哈。”孟父輕松地笑笑，“沒辦法嘛這個行業，理發師要注意形象的，發量過少會讓顧客覺得你不可信任。”
“嗯。”林之葉配合地點頭。
“唉……小孟将來要是像我可怎麽辦。”
孟省憐惜地摸着自己密匝匝的平頭，“你祈禱自己生個女兒的時候，順便幫我祈禱一下別禿頂。”
林之葉想象了一下孟省頭上飄舞着幾绺頭發的樣子，難以抑制地笑了出來。
孟父長嘆一聲，“對了，還有一件大事，我已經着手戒煙了，養孩子太貴，抽不起抽不起。”
“我這好像還有一盒，肯定是你之前亂穿我衣服的時候放的，”孟省從口袋裏掏出一盒東西立在桌子上，“拿去吧，算是給你的小驚喜。”
一盒色彩暧昧的杜蕾斯傲然屹立，讓滿桌清淡的飯菜黯然失色。
林之葉腦袋裏“嗡”地一聲，眼前陣陣發黑。
孟省愣住了，“這是……”
“這是什麽？”孟卓天真地問。
孟父和曼姨對視一眼，飛速抓起盒子丢給孟省，尴尬地說：“別逗了，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用這個，已經來不及了。”
“什麽情況？誰放我兜裏的？我還以為是煙呢！”孟省自言自語，用怪異的眼神瞥了下林之葉。
“誰知道你怎麽搞的。”林之葉鎮定自若地吃着菜。
曼姨突然莞爾一笑，“小孟，你交女朋友了吧？”
“沒、沒有……”
“別早戀啊！”孟父嚴肅地說。
“不一定有壞處的，你沒發現嗎，他這幾次考試成績越來越好。”曼姨溫柔地看着孟省，“那個女孩子一定學習不錯。”
“啊，哦……”孟省一臉懵逼地支支吾吾。
“唉，反正說什麽也晚了，你弟在這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麽，但是！”孟父怒目圓睜，瞪着兒子，“你要是敢給我弄個孫子回來，看我不掐死你！”
“不會的，我看小孟挺懂的。”曼姨輕聲安慰。
孟省有口難言，一會看看泰然自若的林之葉，一會默默撥拉着飯。
話題終于從孟省的“女朋友”轉移到了別處，他剛剛松了一口氣，心又懸了起來。
一陣叫罵聲清晰地從樓下傳來，“陳曉曼，你這個臭女表子，你敢給我兒子改姓！……”
孟父臉色一沉，急忙伸出大手捂住了孟卓的耳朵。
曼姨氣定神閑地說：“捂什麽？好好吃你的飯得了。”
“那逼出來了？什麽時候？”孟省深深皺眉。
“上個禮拜吧。”孟父在孟卓腦袋上胡亂揉搓一陣，“隔三差五來這惡心人一下，不用搭理他，跟他對罵反而掉價，鄰居們都知道怎麽回事。”
林之葉默默環顧幾人，最終把目光落在一臉困惑的孟卓身上。他大概知道為什麽，所有的照片裏都沒有曼姨的前夫了。
孟省沖到窗邊猛地開窗，指着樓下不斷跳腳咒罵的幹瘦男人怒喊：“你奶奶的，有種你給我站那別動！”
男人一下熄了火，轉身一路小跑溜了。
孟省坐回桌邊，對林之葉笑笑說：“我初中的時候就揍過他，這混蛋被我打怕了。”
臨走前，林之葉把在超市買的禮物戴在了孟卓手腕上——一個小巧可愛的藍色電話手表。
“喜歡嗎？讓家裏給你買個電話卡，裝進去就能打電話了哦。”
孟卓在林之葉臉上啵了一口，“謝謝哥哥。”
在孟父和曼姨“常來玩”的歡送聲中，林之葉跟在孟省身後下了樓，凜冽的寒風讓他縮了縮脖子。
孟省迫不及待地追問：“我兜裏那盒東西，是你買的吧？”
“嗯。”林之葉用圍巾把臉蓋住，只露出兩只看起來別有風情的桃花眼。
“這是給我準備的吧？”
“我說不是你會怎樣？”林之葉促狹地反問。
孟省露出一個堪稱憨态可掬的笑容，“什麽時候買的啊？”
“不告訴你。”
直到回到住處，複習了一會功課後，孟省才幡然醒悟，拍着手裏的卷子對林之葉大喊：“我想起來了！我靠，你是第一次在我這住的時候買的！”
林之葉故意嘆息着搖頭，“啊……你真是頭腦敏捷。”
“怪不得你說我有過機會……唉，我到底錯過了人生中多少美好。”孟省頓足捶胸地懊悔着。
“你之前也算是憑實力單身了。”
孟省瞥着放在餐桌一角的杜蕾斯，“這，眼看着就要到明年了，你還不想……試試嗎？”
林之葉堅定地搖頭。
“親愛的林之葉同學，”孟省把一沓卷子卷成筒狀立在林之葉嘴邊，“我想采訪你一下，你買這個東西的時候，心理活動是怎樣的？”
林之葉笑着白了他一眼，随即一本正經地說：“主持人你好，現場的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本來呢，我是抱着一種飛蛾撲火的自虐心态留下來過夜的。畢竟動起手來我又反抗不過，只好盡可能讓自己好過點，沒想到……”
他對孟省眨眨眼，“你還挺老實的。”
“謝謝你誇我。”孟省長嘆一聲，惋惜自己那沒有把握住的良宵。
學習到10點左右，他們又孜孜不倦地開始攻堅《美國末日》絕地模式。一直玩到11點半，林之葉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到陽臺打開行李箱，從裏面翻出兩套衣服來，看了下尺碼後扔給孟省一套。
“情侶睡衣？”孟省驚喜地換上這套質地綿軟的深灰色睡衣，比之前他穿過的所有衣服都要舒服。
“大小合适嗎？”
“合适……不過我睡覺只穿褲衩啊，你不也是嗎？”
“雖然薄了點，不過做家居服也可以的。”
林之葉也換上了新衣服，和孟省一起擠在卧室狹窄的穿衣鏡前，将頭微微靠在他寬厚的肩頭。
“匿名發個買家秀吧……”林之葉舉起手機，淡淡地說。
孟省看了眼照片，“真是可惜，你這麽帥卻不能露臉。”
林之葉笑笑，脫下上衣。
“穿着多好。”孟省制止說。
“我還沒洗澡呢。”
“那就一起洗好了。”
孟省利索地脫個精光，把他拽進衛生間。較平時多出一個人來，浴簾內的空間頓時有些逼仄。
溫水傾灑而下，林之葉向後攏了一下濡濕的發絲，仰起臉說：“你不是會洗頭嗎？”
“剪發我還不太拿手，但洗頭我絕對是專業的，轉過去閉上眼。”
孟省關了水，擠了些洗發水在手上揉了揉，然後均勻地塗在那質地柔軟的發絲上揉搓起來，指腹時輕時重地按摩着頭皮。
“這位帥哥，我們現在辦卡有優惠哦！”
林之葉舒服地哼了一聲，“有什麽優惠？”
這一哼讓孟省十分雞動，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上門服務喽。”
“可以每次都指定你嗎？”林之葉輕聲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