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貔貅
鄭宅和錢宅慘案發生後,警方行動迅速, 方雷、鄭澤和趙成作為犯罪嫌疑人, 先後在案發現場被逮捕。
各項證據搜集完畢, 等待他們的将是法庭的審判。
在關押期間,三人過得極端痛苦, 身體上的痛倒是其次,每當夜晚來臨,眼前總是會出現幻象, 仿佛有惡鬼撲上來撕咬, 恐懼和絕望壓都壓不住。
三人用力拍門, 瘋狂大叫,用手抓破自己的臉和脖子, 似乎根本不知道痛。
這樣的情形, 怎麽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然而醫生診斷之後, 确定三人并無精神方面的疾病, 簡而言之,很可能是在裝病, 意圖鑽法律的漏洞, 躲過牢獄之災。
有醫生的證言, 又有确鑿證據, 三人很快被定罪。
審判期間, 有不少被趙成害得傾家蕩産的苦主舉證告發,其中有無辜被害,要為家人報仇的;也有本身就是賭鬼, 想要借機甩掉賭債和高利貸,順便再索賠撈一把的。
少部分人提供出重要線索,幫助辦案人員破獲數個地下賭博窩點,并抓獲一批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社會閑散人員,陸續又審出不少大案,涉及到五六條人命和二十多名失蹤人口,可謂是觸目驚心。
鐵證如山,不除惡徒不足以平民憤。
在法庭上,趙成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方雷和鄭澤均被判處無期徒刑,将在牢獄中度過下半生。其他涉案人員也陸續被判刑,三人和趙成一同被送上法場。
審判結果經報紙披露,市民無不拍手稱快。
方雨忘記當日在家中發生的一切,在方雷入獄後,特地去探望他。隔着玻璃,方雷雙眼赤紅,握拳敲在玻璃上,大聲吼着一切都是她的錯,讓她去死。
“都是你!不是你,老不死的不會回來!該死的是你,是你!”
兩名獄警合力控制住方雷,探望時間提前結束。
方雨呆滞地站在原地,兩行淚水順着臉頰緩落。最後的期望支離破碎,她知道,自己那個年少懂事又曉得上進的弟弟再也回不來了。
走出監獄大門,方雨再次回頭望去,看到鐵門關閉,控制不住蹲下身,環住自己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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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了,方雨擦幹眼淚,站起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方雷和鄭澤入獄後,律師找到方雨,出示鄭恩遺囑。
看完遺囑內容,辦理完所有手續,方雨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家中,轉頭望向陽光灑落的窗口,依稀能看到一個身着唐裝的老人,籠罩在溫暖的光暈中,正對她慈愛微笑。
接下裏的日子裏,方雨不再頹靡,迅速振作起來。
她試着投遞簡歷,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由于記者的報道,不少人從報紙和網絡上看過她的照片。身為方雷的親人,無論走到哪裏,不被認出來則罷,一旦被認出來,她總會招來異樣目光和竊竊私語,不少更帶着惡意。
努力過數次,方雨不得不放棄。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決定離開海市,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用鄭恩留下的存款開了一家花店,開始新的生活。
狐貍犬被她收養,成為花店的“招牌”。
随着時間過去,海市的一切都離她遠去,花店的生意越來越好,方雨的生活終于安定下來,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順遂。
顏珋和庚辰返回安市,抵達古玩街,正趕上一場大雨。
上一刻還是萬裏無雲,豔陽高挂,下一刻突然烏雲密布,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砸落,浸透青石路,漫過石階,在路兩旁彙成小溪,雨落時濺起大片水花。
水邊飛來數只青羽赤喙的鹦鹉,被雨水打濕羽毛,非但沒有變得狼狽,反而愈發精神,在雨中振動翅膀,歡快嬉戲。
九尾外出未歸,六尾守在店門口,大尾巴團在身前,看着在雨中撒歡的鹦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這幾只黃山來的鹦哥找上母親,神神秘秘地,說話辦事都想方設法瞞着她。如今母親離開,五六日才能回來,這幾個索性賴在店裏,美其名曰照顧她,實際一點忙沒幫上,還惹出不少麻煩。
六尾的忍耐已經瀕臨極限。
如果這些鹦鹉始終如故,拼着被母親責罰,她也要讓這些鳥知道,狐貍喜歡吃肉,更喜歡吃鹦鹉!
六尾正生着悶氣,一團白光突然穿過長街,停在她的面前。
“白尾?”看到小狐貍身後第三條尾巴,六尾吃驚不小,“你回來了?”
雪白的小狐貍笑着點頭,用爪子撥動挂在頸上的項圈,掏出兩枚妖丹和一條色彩鮮豔的小魚,對六尾道:“這是鳳尾魚妖,蜃龍大人說這條魚妖道行一般,肉質卻很不錯。還有這個,是大人給我的,我沒舍得吃,送給你。”
小狐貍是在歸來的途中生出三尾。
抱着新生的尾巴,他還以為是在做夢,滿心不敢相信。直到被顏珋彈了一下鼻子,才如夢方醒,抱着尾巴在後座撒歡,一個勁傻樂,哪裏還有之前聰慧穩重的模樣。
回到古玩街,小狐貍沒有随顏珋去往黃粱客棧,而是第一時間來找六尾,兌現他離開時的承諾。
六尾用前爪撥拉幾下妖丹,戳戳生命力頑強、離水數日照樣活蹦亂跳的鳳尾魚,稍顯別扭地對白尾道:“謝謝。”
“不用謝。”
“你先等一會。”六尾放下妖丹,轉身跑上店鋪二樓,很快又折返,将一只狹長的木盒放到白尾面前。
“這是什麽?”
“火雀尾羽。”六尾繃着表情,用爪子拍拍,“你剛生出三尾,把這個煉化可以穩固妖力。”
“多謝!”白尾面露喜意。
“你給我妖丹和妖魚,這是交換,用不着謝我。”六尾仍感到別扭。畢竟早年沒少欺負這只白狐,突然要和顏悅色,想想都不習慣。
兩只小狐貍在店裏說話,水邊的鹦鹉停止嬉戲,紛紛用翅膀遮住鳥喙,明目張膽交頭接耳,聲音還相當不小。
六尾氣得鼓起腮幫,朝鹦鹉亮出尖牙。白尾面帶好奇,歪着腦袋看過去,很想問一問這幾只鹦鹉的來歷。但在看到六尾呲出的獠牙後,立即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一股靈力忽然席卷而來,原本還十分嚣張的鹦鹉立刻縮起脖子,振動雙翼,呼啦啦就要飛走。
可惜它們還是慢了一步。
稍顯蒼白的手穿透雨簾,精準抓住一只鹦鹉的脖子。鹦鹉全身僵硬,收起翅膀,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黃山鹦鹉肉不多,不适合燒烤,倒是可以用來炖湯,滋味十分鮮美。”顏珋沒有打傘,雨水落下後,像是被看不見的屏障阻隔,根本淋不到他身上。
聽到這番話,鹦鹉渾身羽毛顫動,哆嗦個不停,發出尖銳的鳴叫,炫目的彩光漫射開來。待彩光散去,依舊是鹦鹉的身子,臉卻變成貓頭鷹的形狀,分明是被吓得六神無主,控制不住妖力,當場現出原形。
“你覺得怎麽樣?”顏珋轉頭看向庚辰,舉起手中的鹦鹉,“今晚用它當下酒菜?”
“好。”庚辰單臂一揮,雨中驚現一張雷網,剩下的鹦鹉紛紛落地,陸續現出原形。
顏珋好心情地吹了聲口哨,撿起鹦鹉一個個捆紮起來,串成一串,打算回去熬湯。
“我手裏還有一株老參,正好用來炖化。這株老參還是當年從天庭帶出來的。為了它,老君舉着拂塵追了我數日,最後是跑到九陰的地盤,還給老君一株靈芝,事情才算了結。”顏珋回憶起當年,笑容在雨中變得朦胧。
“九陰最怕麻煩。”庚辰道。
“對啊!”顏珋颔首,随意甩着手裏的“鹦鹉串”,笑道,“為這件事,他沒少向我抱怨,最後被念的受不了,我親自去獵了三頭狡,煎炒烹炸全上,才算是把事情揭過去。要不然,他得念上我幾百年。”
庚辰輕笑搖頭,大手覆上顏珋的發頂,手指穿入他的發間,如同鴻蒙初生,祖龍尚在時一樣。
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忽然湧出,顏珋垂下頭,微微眯起雙眼,在庚辰收回手之前,把手裏的鹦鹉向身後一抛,雙臂環住庚辰的脖子,低聲道:“今夜你留下,可好?”
庚辰嘆息一聲,手覆上顏珋的腰,直接将他托起,然後……放到相距一臂遠的地方。
顏珋先是一愣,本想抱怨兩句,卻見庚辰神情嚴肅,雙眸化作赤金。銳利的視線穿透層層雨幕,鎖定雲層之中。
應龍劍出鞘,龍吟攝人心魄。
兇獸随劍氣咆哮而出,雨層和雲層同時被割裂。
劍氣席卷,剎那之間,時間仿佛被凍結。
“出來。”庚辰手持長劍,冷聲道。
顏珋絲毫未見緊張,笑眯眯看向從半空跌落的身影,在對方落地前打出一道龍氣,當場将其掀得倒飛出去。
不會看場合,不會看時間,活該挨揍。
黑影球一樣翻滾出去,許久方才停住。
換成尋常兇獸和妖獸,先被應龍的劍氣掃過,又被蜃龍下黑手,不全身散架當場咽氣才怪。好在這位皮粗肉厚,從地上爬起來,晃晃大腦袋,竟還有餘力同兩條龍開玩笑。
“庚辰,顏珋,幾千年不見,這招呼的方式過了點啊。”
說話間,黑影站起身,化作一名身材修長,容貌英俊,長發垂過腰間的男子。在他化形同時,周圍萦繞白色靈力,靈力中現出龍首、馬身、麟爪的瑞獸虛影。
兩只小狐貍藏在客棧門後,看到靈氣中的虛影,同時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竟然是許久不曾現世的瑞獸貔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