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梓寧自然不知道, 這片刻的功夫,小姑娘心裏就腦補了這麽多彎彎道道。

接着幾天,日子比較平靜,周梓寧都在幫着算賬。這個項目結束後, 杜秋和把她叫到了辦公室。月底裝修了一層, 不大的地方,桌椅牆面全翻新了,連原本價格低廉的國産牆紙都換成了銀白相間的意大利的雕刻版, 檔次瞬間拉高了不少。

杜秋和一身職業套裝, 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這段日子幹得怎麽樣,有什麽體驗?”

周梓寧中規中矩地回答:“同事都很不錯,工作雖然辛苦,也學到了不少, 謝謝杜姐和領導們的栽培和鼓勵。”

她這番客套話,說得杜秋和也笑了。

周梓寧見她笑, 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很久就掩了過去。

杜秋和清了清嗓子說:“你報賬時間也有一個禮拜了, 我看了這些天你的送上來的報表,對業務也算熟悉了。從今天開始, 你就和南風、沈念她們一道做深化吧。”

周梓寧沒有不應的道理。

“也許我這人比較保守、也比較嚴格,但是, 我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這一點,你可以問沈念、問南風。可能你很有本事,不過必須經過這番考驗。”她離開前, 杜秋和又加了一句。

周梓寧點了點頭,表明了她的态度。

不用再做報價了,她也算是真正融入了這個團體。

她接到的第一個單子,是和南風一塊兒經手的。單子不大,預算200萬,是西城區東部一個高檔住宅區的單子。那業主是美國人,喜歡簡單大方的鋪設,不要複雜的,地面牆面都只按平板鋪。雖然面積大,一樓、地下室和二樓過道都要滿鋪,預算也便宜,也省了她們不少功夫,圖紙畫着也快,兩三天就完工了。

麻煩的是壁爐的深化,因為是全新定制的設計圖,沒有樣本,周梓寧晚上只能留下來加班,一點一點仔細拆分構建。

這是個精細的活,弄錯了,那成品做出來就報廢了。幾萬塊的損失,也抵得上她現在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回去吧,這案子還得這個禮拜四才開始談。你做這麽細,不定又要改,得不償失。”這天晚上,下班後,沈念挎着包從外面進來。

周梓寧擡起頭,發現她已經全都收拾好了,有些納罕:“你剛才不是已經走了?”

沈念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是那麽沒義氣的人嗎?去上廁所!”

周梓寧看了看挂牆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19:23,也确實不早了。她把文件保存了一下,整理完就和沈念一塊兒走出了大樓。

這兒離住的地方不遠,她們這些天一直都是步行的。

今天時間已經很晚了,各部門基本都下了班,連地下層的車間也不再轟隆隆地響。樓前不遠的步行街上,人流也很稀少,和有些地方徹夜通宵達旦的盛況差得很多。周梓寧正感慨,一聲響亮的汽笛聲就從她們身後響了起來。

周梓寧受到驚吓,下意識退了一步,擡手擋住刺眼的燈光。

車燈漸漸熄了,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是每天都在不遠處跟着她的那輛車。不過——與此同時她馬上想到不可能是柯宇,柯宇不會這樣。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車門被人打開。穿着休閑灰色西裝的沈澤棠走下來,領帶也沒系,半靠在車門上遠遠對她微笑。

周梓寧有些發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就是沈念,先是驚喜,緊接着像想起了什麽,不由皺起眉頭。她下意識就拉住了身邊周梓寧的手腕。

周梓寧轉過來的臉上帶着不解。

沈念勸說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麽了?和他保持距離。”

周梓寧想要解釋點什麽,沈念沒有給她開口機會,見了走近的沈澤棠就說:“你來幹什麽?”

她的态度雖然讓沈澤棠有些訝異,不過沒放身上。從始至終,他的眼神一直都落在周梓寧身上:“去看電影吧。”

沈念馬上插話:“梓寧和我有約了,您自己去吧。”

沈澤棠就笑了,不過一句話也沒說,不冷不熱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周梓寧臉上。

沈念的臉陣青陣白,心裏更加不對味了。

除了厭惡外,還有很多陌生而又複雜的情緒。比如,她被無視的氣憤。

周梓寧知道不好拒絕,而又怕他真的發作,對沈念說:“你先回去吧。”

沈念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梓寧!”

周梓寧寬慰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沒事兒的。”

沈念又狠狠瞪了沈澤棠一眼,才大踏步離開,眼看是不打算管這閑事了。周梓寧嘆了口氣,回頭對沈澤棠說:“大晚上的,看什麽電影?我想回去睡覺。”

“大晚上的不看電影看什麽?”

“不想去。”

“那你想幹什麽?”他微微俯低了些,英俊的面孔和她咫尺相對,忽然看得她耳根都發熱了,連忙後退一步,讷讷道,“我餓了。”

“你還沒吃?”沈澤棠明顯很意外。

她點點頭:“加班。”

沈澤棠擡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一下:“苦力仔。”

“不要捏我臉。”周梓寧對他怒目而視。她最讨厭的,就是別人捏她臉。

沈澤棠可不在意這些,拍了拍她的肩膀,直接把她塞進車裏。

兩人最後去了離她住處不遠的一家西餐廳。雖然位置偏僻,但是格調較高,人流不多,正好滿足周梓寧喜靜的心理。點了份鵝肝、紅酒,她似乎沒什麽想吃的了。

“你一直都吃這麽少?”沈澤棠擡手招來服務生,又給她加了兩份小點心。

周梓寧也沒拒絕,一邊吃,一邊透過落地窗朝外面望。這家西餐廳四周都是用玻璃構建起來的,和玻璃花房一樣,尖頂很高,天窗開着,四周角落裏放置着當地她叫不出名兒的綠色植物。廳裏也沒有亮燈,四周的桌面上卻擺滿了半明半寐的燭盞。

像繁星點點的靜谧夜空。

浪漫又神秘。

“為什麽不戴我送你的戒指?”酒過三巡,沈澤棠問她。

周梓寧說:“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參加宴會。”那麽大一顆,也太招搖了。她又不是搞服裝設計這種藝術類的工作,而是做石頭的,難免叫人诟病,和工作環境也不搭調。

“現在不是工作。”

他如此堅持,周梓寧只好把那藏在手袋夾層裏的戒指取出來,戴上中指。

沈澤棠盯着她白皙的手指看了好久,施施然一笑:“真希望這枚戒指戴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周梓寧一愣,不争氣地低下頭。

她搞不懂他,時不時就要逗弄她幾下。她也挺讨厭自己這麽受制于他。

沈澤棠擡起高腳杯:“Cheers。”

周梓寧擡起杯子,和他輕輕地碰了一下,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小口。她的酒量很不好,所以只抿了一點點。

沈澤棠也沒有勉強。

音樂是《神秘園》,小提琴獨奏,演奏者坐在二樓中央的人造噴池中,底下坐着的高腳木凳都被水淋濕了,她那金色的頭發、雪白的皮膚、精美的雪紡裙……一切看來都那麽賞心悅目。

是個法國女孩。

動作優雅,微微阖着眼眸,淡金色的睫毛随着演奏而微微顫動。香肩聳動時,散發着獨特的浪漫氣息。

“你比她漂亮多了。”不知道何時,他走到她身後,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語。

周梓寧耳根微紅,有點不好意思。

擦身而過的時候,正好一曲終結,沈澤棠随手就給了那女孩一筆不菲的小費。那女孩一路目送他們離開,目光閃亮。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們十指相扣,并肩出了這個夢幻的玻璃房。

沉默步行中,周梓寧松開也不好,握着也覺得別扭。沈澤棠這時卻開口喚了她一聲:“梓寧。”

她緊跟着停下了腳步。

就在她擡頭的這一刻,他放開了她的手,取而代之的是捧着她的臉頰,低頭吻了上去。他的唇間有種纏綿而溫暖的氣息,像時光倒退,溯暖歸來,紮堆填滿了她的腦袋。

有什麽在這一刻炸裂了,無數的光點在她腦海裏狂亂地飛舞。

漸漸的,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幻……

周梓寧上樓的時候,腦袋還是亂亂的。

“早點休息,有事兒給我電話。”沈澤棠在臺階下對她笑了一下,轉身下了樓。她鬼使神差地趴到樓層間的窗臺上,拼命往外面張望。

像是心有靈犀,他按了車鑰匙後就轉回了頭。

沈澤棠年輕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影裏緩緩擡起。太遠了,她看不清了,但是,她知道他在對她微笑。

一種沒有道理的直覺。

就像她知道黑夜過去一定是黎明。

在深藍色的茫茫大海漂泊中,注定會有指路的燈塔。

就像那些年,她和段梵朝夕相處也不過是哥們兒。而她第一眼見到他,就被他深深吸引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仙樂飄飄的5個地雷(*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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