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展開信,信上一副小人得志的氣息撲面而來,李承乾不由得嘴角一抽,腦海中不由得冒出那個走路都能一蹬一蹬的膽大妄為的小短腿。
還詢問自己題解開沒有?
這一定是故意的!好一個落井下石!也不怕自己罰他,不過他應該不知道自己身份,不然也不敢寫信來擠兌。
還有一堆妙題?
李承乾的心還真如徐長生預料的一樣抖了一下,那算題他有空的時候也會拿出來算一算,算一次咬牙切齒一次,哪有人一邊注水一邊放水的!
信上說這樣的題還有一堆,不由得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擠兌他故意說的。
繼續往下看,豆芽是他家的?不由得好笑,這是來跟他炫耀?
現在滿長安的人都還以為徐家是在什麽深山老林找到的豆芽,運氣好而已。
大唐的人思維固化,還想着豆子要播在地裏,然後等生根發芽,要是有個蟲害什麽的,成活率也就不高了,根本沒有想到,這豆芽不需要土地,生長極快。
哪怕朝廷上下,也只覺得是個稀奇玩意,也就桌上多了一個菜色,沒意識到它的價值。
有些事情本就是這樣,不點破,永遠不知道其中的厲害。
李承乾放下信的時候,一直以來穩重冷淡的臉總感覺多了點什麽,他這是被一個小短腿調侃了??
……
此時,徐長生,長柏哥兒正被徐長櫻帶着游玩長安。
小二的叫嚷聲,街道上的喧嚣聲,來往的馬車,古色古香的木質建築,這裏是大唐,貨真價實的大唐。
“我們去捏面人吧。”長柏哥兒喊道。
徐長生小腦袋一揚,“哼,捏面人是小孩子玩的,我才不去。”
“你不就是個小孩子。”
徐長生一愣,對呀,自己不就是小孩子,雙眼放光,撒腿就跑,“走走走,捏面人。”
手裏拿着面人,帶着個虎頭帽子,小腿一蹬一蹬地逛着大街,看什麽都稀奇,上次跟着大祖父,大祖父怕他被人牙子偷走了,都不讓他離開半步。
長得好也有壞處,人牙子就喜歡盯着瞧,聽說以前就有官宦家的孩子丢過,可吓人了。
“那裏是哪裏?”徐長生指着一紅色掉漆大門問道,門前有只破鼓,這建築大是大,就是太老舊了,年久失修,連房子的木材都被蟲蛀出了洞。
“那是長安衙門。”長柏哥兒一副他知道的樣子喊道。
徐長生:“……”
還真是清水衙門啊,也太樸實了點。
眼睛一動,“能不能進去看看啊?”
才說完,就被徐長櫻拍了一下腦袋,“說什麽話,只有犯人才進衙門。”
“哦!”
徐長生摸着腦袋,又開始逛。
衙門旁邊,是一家做燈籠的店家,別說,手藝還不錯,動物燈籠都有。
“我們買燈籠玩吧。”長柏似乎特別喜歡這種會發光的。
徐長生眼睛一轉,“我能讓燈籠飛起來,信不信?”
“仙……!”
話還沒說完,就被徐長生瞪了回去。
“小郎君說的可是孔明燈?小店不才,也有孔明燈賣。”
徐長生裝逼失敗。
長柏哥兒卻是興奮得不得了,眼睛看向徐長櫻。
徐長櫻現在可不是以前分文全無的樣子了,弟弟難得來一趟,這些小玩意肯定要滿足的。
孔明燈要晚上放才好看。
只是小孩子得了好東西哪等得了晚上。
沒走多遠,兩個孩子就慫恿着點燈。
徐長櫻無法,将剛才買燈時送的火石遞了過去。
兩人找了個沒人的位置,翹着屁股玩了起來。
“哎呀,升起來了,真的能飛。”長柏哥兒大叫道。
徐長生一臉鄙視,沒見識,不就是個孔明燈。
孔明燈升了空,周圍的人也投來目光,大白天放孔明燈?
不過看到是兩個孩子,就一副了然表情,誰家沒兩個熊孩子!
燈籠升空,沒飛多遠。
這時,徐長生愣住了,因為一只老鷹突然不知道從哪裏沖了過來,一頭将燈籠撞了個對穿。
漏了氣,燈籠啪嗒就掉了下去。
徐長生眨巴着眼睛,飛行事故啊!機墜鳥亡,不對,那老鷹又飛了起來,逃跑了。
肇事逃逸啊!
那只老鷹脖子上還套了個繩,看上去是誰養的寵物。
長柏哥兒也眨巴着眼睛,“那裏……是不是冒煙了?”
徐長生看了過去,剛才燈籠掉下去的地方,冒起了青煙,而且越來越大……
……
半個時辰後,徐長生他們進了剛才他想參觀的長安衙門,也算全了他的想念?
堂上,長安縣令崔之桐臉黑的坐在上方,簡直膽大包天,光天化日,居然将他的衙門後院給燒了。
徐長生眨巴着眼睛,也就是說,縣尊大人是原告?
這……
他就說嘛,衙門年久失修,大冬天還飄着雪都能給點燃了。
徐長櫻已經叫人去通知大祖父和他夫君王節義了,但……別看只是一個縣令,他夫君都未必說得上話,因為是長安縣令啊。
相當于北京市長了。
而且燒的是衙門後院,也确實有點……
如果是燒的民宅,使一筆錢也就解決了。
現在就要看長安縣令怎麽判了,要是判個意外事故就簡單,要是判個挑釁朝廷威嚴,那就不好辦了。
“經查實,孔明燈是你們所買,街上放燈目擊者衆,人證物證懼在,你們還有什麽說的嗎?”
徐長生翹着個小屁股,該不會要被打屁屁了吧?
長柏哥兒臉都白了,估計也是第一次上公堂。
“既然你們不做自辯,那麽就畫押,拖出去各打二十大板,罰銀200兩,限一個月內修葺好衙門後院。”崔之桐黑着臉道。
這……
連看熱鬧的幾個平民百姓臉色都變了。
衙門的二十大板那可不是說笑的,這三人不過是兩個孩子和一個女子,這二十板子下去,他們下半輩子恐怕都下不了床。
他們本是來看熱鬧的,覺得最多也就多罰些錢,訓斥一頓。
畢竟是一只老鷹意外将燈籠撞落,并非故意燒了衙門後院。
再說,現在大雪,後院燒的地方也不多。
崔之桐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出生山東土族崔家,如今剛上任,如果不擺出點威儀來,倒讓人小看了他們山東土族。
話音才落,外面就進來兩人,喊道,“慢!”
來人正是大祖父徐文遠和王節義。
王節義走上前,拱了拱手,“大人,可否看在拙荊等人乃是無心之過,從輕發落。”
這裏是衙門公堂,公堂之上,審訊主官最大,哪怕丞相來了,也得稱一聲大人。
崔之桐一愣,這人是中府長史?
剛才氣得很了,都沒仔細看宗卷,又無意地翻了一下宗卷,果然是官宦家眷。
眉頭上挑,不過是一個七品官而已,身後又沒什麽靠山,他是長安令,雖然也是七品,但長安令本就特殊,官大一級,加上他出自山東土族。
眼睛一動,正好不知道拿誰來燒他新上任的三把火,說道,“本官判案,難道還要你來教?”
王節義都愣住了,涉及官宦人家,一般都會再三思量,這人居然一點情面都不給。
“來人,還不将這三個挑釁朝廷,目無法紀的犯人拖下去重打。”
崔之桐一臉譏笑,區區一個中府長史,憑什麽讓自己給面子,他依據事實判案,連衙門都敢燒,難道不是挑釁朝廷?
大唐律面前,可沒分婦女幼童。
衙役正要上前,這時又傳來一聲“慢!”
說話的是大祖父。
崔之桐臉色都不好了,“公堂之上,豈容你等放肆!”
大祖父拱拱手,“老夫徐文遠。”
崔之桐一愣,徐文遠,居然是他?
不過,那又如何,他已經不是國子監博士,當初聞名朝野的大儒,他現在說的話也沒人聽了。
大祖父看了一眼王節義,王節義好歹是正七品官,都不管用,他現在一介農夫又能如何?
想了想,道,“大人,我大唐律以功代過的律條可還在?”
崔之桐心道,他什麽意思?想要以功代過?他有什麽功勞?
大祖父徐文遠嘆了一口氣,“我徐家,願意将生豆芽的技術捐贈給朝廷,以代替他們三人的懲罰。”
崔之桐好笑,“我道是什麽,現在冬天就要過去,朝廷要你一個老農的生豆芽之法有什麽用,簡直可笑!”
如果是冬季,将它獻給權貴,或許還能博人一笑,畢竟桌上多了一個菜色。
大祖父道,“可否借筆墨一用。”
崔之桐有些不屑,還是讓人準備了筆墨,鐵案如山,他還能怎麽樣了?
大祖父寫了幾句,然後讓人遞了上去。
崔之桐好笑地看着遞上來的紙張,但突然整個人都震住了。
不需要土地就可以種植?
大唐之所以缺食少糧,不就是因為可以耕種的土地越來越少,土地肥力也越來越不足。
一斤豆子能生五斤豆芽?三天之內就能完成?
這……他最近府裏也買豆芽吃,怎麽沒聽說過啊?
想象一下,一斤豆子當五斤用……
想到這,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這個發現,這得是……多大的功勞啊!
崔之桐驚得都站了起來。
然後又不動聲色的的坐了下去。
大唐缺食少糧的問題一直無法解決,連長安周邊都有餓死的人,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向朝廷進獻如此能解決糧食問題的大策,肯定是大功。
但功勞有多大,就很有操作的餘地了。
如果他進貢的時候,說是徐家發現的此法,那他也就只是盡職的功勞了。
如果說此法是他們崔家發現的,那就不一樣了,整個家族都會受惠。
而且,現在長安城裏都以為徐家不過是走運,在什麽特殊環境中摘取了豆芽來賣。
只要操作一下,未必不可行。
他也承認是徐家首先在什麽地方發現了冬季裏的豆芽,但卻是他們崔家親自前去考察,根據特殊環境找到了不用土地,三天內讓一斤豆子變成五斤豆芽的方法。
崔之桐的确有些小聰明,憑借崔家之力,還真有可能做到,假假真真最是容易讓人相信。
崔之桐對大祖父說道,“可以,但燒毀衙門還是得小懲以示朝廷威嚴,就罰你們徐家不許在長安售賣豆芽。”
如果徐家還來長安賣豆芽,那就有破綻了,生豆芽的法子既然是崔家發現的,那麽徐家為什麽也會生豆芽?
只要等朝廷公布了生豆芽之法後,誰管他在哪賣去。
至于現在公堂外聽到一些只字片語的人,不過幾個平頭小百姓,到時候他們就算懷疑,能掀起什麽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