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林均站在旁邊,又沒了頭套,鄒向南就沒之前那麽放飛自我了,但他們兩人這麽穿着搭配确實稀奇,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商場裏人流量本來就大,他們這麽站了半個多小時,手裏的傳單還真發完了。林均終于能把頭套摘下來了,他用手把黏着汗的頭發都往後捋,一垂眼,發現鄒向南正擡着眼看他。
兩人目光剛對上,鄒向南就扭過了頭,很假地咳嗽了一聲,明明沒戴頭套,耳朵卻熱紅了。
“你餓不餓?”他問林均,“想吃什麽?我請你啊。”
林均看了看腕表,現下确實是飯點了。但他一早就沒吃什麽東西,餓過頭後反而沒什麽食欲。
林均反問:“你想吃什麽?”
“是我先問的啊,”鄒向南嘆了口氣,“你每次都這樣,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愛吃什麽。”
林均看着不遠處的KFC,想到鄒向南喜歡吃炸雞,就說:“那吃肯德基好了。”
鄒向南:“……”
十五分鐘後——
林均看着眼前擺滿了整整一桌的吃食,都不知道該先吃哪種。鄒向南已經把那身小熊貓脫下來了,衣服堆在腳邊,他抓着一個漢堡大口咬了下去。
毫無形象可言。
“怎麽不吃啊,”鄒向南舔了舔手指,“那要不你等我把這個漢堡吃完,剩下的我打包,我們去樓上吃炒菜。”
“不用麻煩。”見鄒向南吃得這麽起勁,林均也拿起一個蛋撻。
和鄒向南的狼吞虎咽不同,林均吃什麽都慢條斯理。他吃一個蛋撻的功夫鄒向南能吃完一整個漢堡。他手上嘴邊都幹幹淨淨的,鄒向南的臉頰都沾着醬,活像只花貓。林均給他遞紙巾,他不用,用指腹擦了擦後放到嘴裏吮,一點都不浪費,退圈後不去做吃播,簡直可惜。
他吃相實在是野,也很珍惜食物,饒是林均再沒什麽食欲,他看鄒向南吃得這般心滿意足,也被催動着吃了個漢堡。鄒向南吃爽後才把手機拿出來點亮屏幕,那上面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只見他再次吮了吮手指,将其中一個未接來電回撥。
“喂,阿姨?嗯……嗯嗯。別,阿姨您先別哭。”鄒向南擡頭看了看林均,并沒有回避地去外面接,好像那通電話并不打緊。林均聽不清電話那頭的人在談論什麽,只聽見鄒向南一直在說“行”,都不帶猶豫的。
鄒向南最後很大度地說“沒事”,笑得也很真實:“那麻煩您替我轉告,就說我祝他日後,前程似錦。”
鄒向南挂了電話,看着屏幕上剩下的來自林均的未接來電,玩心一起,也撥了回去。林均覺得這樣太幼稚,但等震動聲響起,他也把手機拿了出來,接通後貼着耳朵。
鄒向南誠懇道:“不好意思哈,剛才我在扮小熊貓呢,就沒注意到。”
“沒事兒,”林均說,“別人的沒錯過吧。”
”沒什麽重要的事,找我幫忙而已。”鄒向南說得輕松平常,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他把電話挂了,歪着腦袋,習慣性地咬吸管:“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突然來這兒了呀。”
“你沒看新聞?”
“看什麽新聞啊,”鄒向南大大咧咧的,“我現在可是鄒老板了,忙啊。”
林均想他确實挺忙的,要是沒他幫忙,鄒向南現在還忙着和小孩玩捉尾巴呢。
“那鄒老板,你那動物園運營的怎麽樣?”
“許喬峰告訴你的吧,他這人怎麽這樣,天天說我不賺錢不上進不管我了,我有什麽屁大點事兒他還是都告訴你。”
鄒向南有那麽一點點失落:“我原本還想給你個驚喜的,這家動物園前老板急着脫手,價格壓得也低,我就接過來了,這個私人動物園什麽執照都齊全,市林業局的批準也有,完全有資格從市立動物園借小熊貓來養。”
“嗯,可我怎麽聽說,前老板是因為這個動物園一直虧錢才轉讓的。”
林均原本以為鄒向南是被忽悠的接盤俠,正想勸他止損,但沒想到鄒向南一本正經地點頭,說:“我知道啊。”
“你知道還接這個爛攤子?現在市面上有幾個室內動物園是盈利的?”林均完全是從一個投資者的角度看這樁生意,他一個朋友的創業項目也是室內動物園,那人家裏有錢有權,金貴如川金絲猴都養了兩,可開業後還不是人氣慘淡,最近也在脫手。
但鄒向南和林均顯然不在一個頻道,理直氣壯道:“可我從沒想過掙錢啊,我就只想曲線養小熊貓。”
林均:“……”
林均把剩下的雞翅全往鄒向南那邊推,讓他先吃東西少說話。
鄒向南已經飽了,但浪費可恥,自然是放慢速度繼續吃,而不是離開。也是巧了,在幾首時下熱門的流行曲後,店裏正在播放的音樂變成了一首老歌。
那熟悉的前奏響起來時林均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坐在他旁邊正在玩手游的兩個少年反應比他大多了,一個看向喇叭的方向,一臉匪夷所思:“這是切了歌單嗎,這年頭誰聽這麽老的歌?”
“老歌?怪不得從沒聽過,不過這旋律還挺耐聽的,”他對面的人說着,并沒有把目光從手機上挪開,“诶诶,你快來這個峽谷——!”
他們很快沉浸在游戲裏。鄒向南跟他們一桌之隔,比林均靠的都要近,他們的對話林均都聽得清清楚楚,鄒向南不可能沒聽到。
可等那首歌都要放完了,鄒向南拿薯條的手都沒停過,邊吃邊看向隔着玻璃門的商場大廳,使得林均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和情緒。
“吃不下了。”鄒向南用紙巾擦了擦嘴,抱起地上的玩偶服,示意林均跟他上樓。那兩個玩游戲的剛好結束了一盤,好奇地看鄒向南手裏的頭套,覺得可愛,然後繼續玩下一局。
從摘下頭套開始,鄒向南收到過數不清的這類目光,可沒有一個人停下,或者轉身回來問:“你是鄒向南嗎?”也不知道是沒人認出他,還是沒人記得他了。
鄒向南自己也很平靜,只有在進動物園,給林均展示最中央的一大塊預留空地後,他臉上的表情才靈動起來。
他跟林均說他已經和市立動物園聯系過了,等約定好的兩只小熊貓來了,它們住就會這兒。
那裏面有人造的流動溪流,有假山有真樹,還有各式秋千以供娛樂活動,堪稱世外桃源。鄒向南對這個布置很滿意,裏面都還沒小熊貓呢,他看着那個場地,已經滿心歡喜和憧憬:“我和你說啊,我現在心态特別好,就覺得哪怕世界毀滅,我即将有一只小熊貓,世界毀滅去吧,與我無關。”
鄒向南說:“我現在只要小熊貓。”
那片場地,鄒向南都看癡了,但林均很清醒,他輕輕地往後退了半步,看着鄒向南的頭發。
鄒向南并沒有因為逐漸攀升的夏日氣溫把頭發剪了,而是留着,現在的長度完全能紮個馬尾,如果漸漸褪成棕紅的發色能再亮一些,那個背影跟他七年前出道的造型幾乎如出一轍,好像他從未變過。
他又往後又退了兩步,使自己能看到那塊場地的全局。那一刻他也覺得這樣的鄒向南挺好的,沒有舞臺,沒有詞和曲,沒有吉他和麥克風,他不再閃耀明亮如一顆星,但他至少是開開心心的。
而就在這時,林均的手機震動聲攪動了這片歲月靜好。見來電的是許喬峰,林均就也沒避開鄒向南,而是直接接起。
他以為他會得到什麽公關危機已解決的好消息,但許喬峰的語氣顯然嚴肅又焦灼。
“這件事有些不對勁。那些狗仔,不,應該說陳漾大哥開得價太高了,他們談了一個下午沒談攏,陳漾心态已經有些撐不住了,跟他媽說大不了魚死網破。然後有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港報在半小時前印了大量的臨時刊,封面是幾張新的陳漾在那個俱樂部兩年前公調的照片,陳漾的臉還是很模糊,但是……”
林均心中一凜:“但是什麽?”
“但是那個入鏡的m是紅頭發的。真是要命了,紅頭發,沒露臉。陳漾知道後一下子就慌了,沒和我們任何人商量,在自己微博上發了一條,說這件事跟鄒向南沒關系,別把他牽扯進來……”
兩年前鄒向南都不知道有陳漾這人呢,這事當然和他沒關系,可這微博一發,不就提醒了所有人,陳漾有個前男友叫鄒向南嗎。
而最微妙的是,陳漾也沒肯定地說,照片裏的紅頭發不是鄒向南。
許喬峰忍着罵髒的沖動,繼續道:“現在好了,全網跟收錢了似的起底鄒向南,熱搜都撤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