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3
從醫院出來時天光拂曉。
雖說如此四周仍是陰沉沉的，氣壓太低，洛風不舒服地咳幾聲，受過沖擊的胸腔，隐隐作痛。醫生給他拍了片子，确定沒事後，開些內服外用的藥一并帶走。既然身體狀況不好，高空作業有害無益，索性給航空公司申請年假，調養幾個星期。自己開不了車，洛風是叫出租車到警察局接裴元的，其間，他接了一通來自曹雪陽的電話，說是最近三個月不要外出，身為證人之一得保證随傳随到。
洛風一下車便看到裴元一身神父裝站在警局外，無視偶爾路過指手畫腳的人，一副游離在外的狀态。
“裴元。”
聽到最為熟悉的嗓音，裴元立即朝他走來，“他們都說你要住院。”
“沒有。”洛風聞了一下身上的消毒水味道，“這要是住上十天半個月，我一定會發瘋。”
裴元瞅着他不說話。
“別看了，我真不想住院。”洛風拉着他往外走，“來，跟我說說，警方要你提供什麽身份證明沒有？”
“沒有。”裴元邊走邊說，“是那個叫李承恩的人把我單獨帶到一個地方問話，完了就準許我離開警局，曹小姐說等下你會來接我。”
“李承恩問你什麽？”這會兒是早餐時間，偶爾有學生跟上班族在小攤販處買早飯，飄來的香味勾起洛風的饞蟲，他掏了掏衣服，發現皮夾子裏的零錢都用來打車了，只剩下幾張信用卡跟購物卡，左右看看，還要過馬路到下一個路口才有ATM。
“夠不夠？”
忽然，眼前出現十元大鈔。
洛風詫異地把錢從裴元手裏拿走，看了他眼，“你居然有私房錢？”
“不是。”裴元指了指他的衣服，“我清洗你制服時，從口袋裏取出的，忘說而已。”
“這樣啊。”洛風轉身到煎餅攤前說：“大爺，我要這個，還有那個，不要蔥，多蘸醬，多點薄脆。”
“小夥子你穿的什麽啊。”老爺爺被他倆的奇裝異服吓了一跳，手上卻沒閑着，熟練地在爐子上的鍋裏攤餅，雞蛋滋滋滋響，“對了，你們倆要幾個煎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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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洛風幹笑兩聲。
“兩個大小夥子，吃一個夠哇？”
“他不吃。”洛風擺擺手。
熱騰騰的煎餅卷好了，洛風道聲謝，又買了杯熱豆漿。
一群唧唧喳喳的學生湊到跟前，裴元怕他們莽撞，碰到洛風受傷的後背，一把将那吃得渾然忘我的人攬到臂彎裏。
“這麽好吃？”
“是呀，吃慣了工作餐，還是小手藝最棒。”
洛風說話時嘴邊還沾着薄脆，眼看咬到裹着餅子的紙，裴元伸出手壓了一下，卻被落下的唇齒咬個正着。
“啊。”洛風猝不及防地松開口，兩只手都占着，只能以肘勾住裴元往嘴裏送的手，“你在做什麽？”
“是你說好吃的。”
“那是對我而言，你又不能吃！”洛風瞪起眼，“況且打理起來會很麻煩吧。”
“也許我有味覺。”裴元自言自語地說。
不然，方才看洛風吃得那麽起勁兒，他下意識也想嘗試。
“別鬧了。”洛風咬着豆漿杯裏的軟吸管停下腳步。
公路對面是一座幼兒園，他像是憶起什麽，伸長腿坐在花壇旁的椅子上，看家長送小孩子進門，保育老師和藹可親地摸着娃娃的頭。
“真好啊。”
“嗯？”裴元沒懂他的意思。
“我說這些孩子。”洛風聳了聳肩，“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對小朋友來說，每天有兩件事最重要，頭一樁呢，開園時老師要對他笑，或是摸摸他的頭，這樣會覺得老師很喜歡他，那麽一天都是好心情。”
“另一樁呢？”人情世故不是數據，裴元沒有辦法悉數獲知。
“那就是幼兒園關園時——”洛風眯起眼，望了望天色越來越明的上空，“如果爸爸媽媽頭一個出現，是第一個被接走的，他會很驕傲。”
裴元聽出他的口氣有點怪，果然，餘光掃過，捕捉到那抹一閃即逝的低落情緒。
“事實上，爸爸媽媽來接小孩子，取決于下班時間、是否堵車，畢竟他們的世界不只是小孩子。”洛風吃完最後一口餅，起身把紙丢進回收桶，陣陣低笑，“可小孩子的世界卻是爸爸媽媽撐起來的。”
“洛風。”
“唉，你不能理解對不對？”洛風依然在笑。
裴元從後抱住他。
“喂，大庭廣衆呢，放開。”盡管馬路對面人比較多，不代表他們這邊沒有，證券所開門時間在九點半，眼看就到，洛風着急地拍腰上那只手。
“你是我的世界。”裴元說。
洛風喉嚨一哽眼圈微微發熱，“你是小孩子嗎？別鬧。”世上真有誰會把對方視為整個世界？
“洛風。”
“好，我知道啦，你先放開我。”
洛風承認，小時候每次他都是最後一個離園，眼巴巴看別家父母買了吃的給寶寶，彼此有說有笑，他羨慕得不得了。後來他連等都不用等了，直接被遺棄在十字路口，當然，若不是被謝老師從孤兒院選中，也不一定會有今天的他。
有失才有得。
洛風把豆漿遞給裴元，“涼了，帶回去熱熱再喝。”
正好一輛公交車遇到紅燈，于是他們穿過馬路到對面乘坐公交。晃晃悠悠到家那會兒，快中午了，裴元問他午飯想吃什麽。
洛風有點犯困，歪在裴元肩膀上打盹，随口道：“蝦仁馄饨。”
馄饨……裴元在想冰箱裏還有沒有肉餡，電梯門一開，扶洛風往自家走，等安頓好東倒西歪的主人，掏出鑰匙準備去開門時，眼前一幕讓他愕住。
洛風家的大門是敞開的——
裴元一個箭步沖進去，本來被他整理得幹幹淨淨的屋子，變得亂七八糟，如被鬼子進村掃蕩一圈，滿地狼藉，連下腳都找不到位置。倚在外面的洛風叫了裴元一聲，聽不到回應，迷迷糊糊揉着眼邁步走來，結果，一下子清醒了……
洛風雙手扶着牆不住發顫，“什、什麽情況？！”
有沒有這麽禍不單行？
參加化妝舞會被炸彈襲擊，回家又失盜，他是不是該去廟裏拜一拜？
“電器、家具都很好。”裴元飛快地環視一圈做下結論：“手機、車鑰匙、銀行卡在你身上帶着。”
換句話說，他們沒什麽物質損失。
“那……”洛風迷茫地睜大眼。
裴元回過頭緩緩開口：“不過，我的使用說明書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