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木樨茶

席間,薛寶珠還拿了用山上泉水釀成的桂花酒給王大虎嘗,泉水冽而味甘,使得酒質格外醇厚,王大虎悶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綿甜爽淨,琥珀色的酒水香醇,帶着微微的桂花清甜,十分适口。

“好喝。”王大虎掩不住臉上喜色,眼神不自覺地往那壇子瞄去。

薛寶珠笑着道,“虎子叔喜歡這壇子就送您了,我摘了不少桂花,試着釀的。”

王大虎哪兒肯白收,兩人一番推诿,還是莫大娘看不過去,做主讓王大虎收了酒,至于錢不錢的,讓他到時候在寶珠賣吃食時上上心多照看這點兒。

薛寶珠給莫大娘和自個倒了一杯木樨茶,黃燦燦米粒兒大小的花兒在粗茶碗裏翻起水花,溢出一股撲鼻的清香味,随着袅袅的水汽蒸騰,也把她熏得一雙烏黑眸子泛着瑩光,聽着莫大娘為她打算笑得樂呵呵的。

“嗳,幹娘這話……見外了不是,就是不消說我那也是會照看的。”王大虎悶了口酒,故作不大爽快道。

薛寶珠彎着嘴角,替說道,“今個就多虧了虎子叔幫忙哩,大娘,虎子叔對我可好了呢!”随後捧着粗茶碗暖和手兒,蹙了秀氣眉毛,“叔自個也有公務在身的,莫要影響哩。”

“嗐,我曉得分寸的,要你這個娃娃操心。”王大虎失笑,不過心情還是很好,他孤家寡人慣了,以前覺得沒什麽,現在還真像幹娘說的,缺個知冷暖的,再有個這樣的小娃娃……王大虎瞟過掉進莫青彥書堆裏的薛寶霖還有進去搗亂的薛寶琴,讨個媳婦生倆孩子聽上去好像也不錯。

莫大娘聽他那麽一說也就放心,順着他目光瞧去,看到了薛寶霖護書的一幕,忙是過去把寶琴抱起來,“嗳喲,寶霖好,是個愛書的,跟青彥小時候一樣一樣哩。”

薛寶霖最喜歡的就是莫青彥,可是拿着當目标的,聞言嘴角咧開的弧度越發明顯,一雙黑葡萄眼兒撲閃撲閃,頗是興奮。

“我要跟彥大哥一樣,考取功名,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薛寶珠聞言想到今兒個聽到的,被一打岔倒是忘了問虎子叔了,這當口的要是問,怕讓莫大娘空歡喜一場,面上露了猶豫之色,正掂量着,外頭就有人叩響了門,是驿站送信的。

莫大娘拿了信,交到了寶珠手裏,眼裏閃着一絲期待道,“寶珠,快念念,是不是你彥大哥的書信?”

原主得益于莫青彥的教導,認字兒不少,所以薛寶珠識字這事兒也能掩蓋過去,将這封家書完完整整地念了下來。內容是報平安,還說了不少京中見聞,看着日子想是當中拖了些日子,這會兒才到。

瞧着書信上的俊逸字跡,薛寶珠念完不由微微晃神,腦海裏浮現出一抹儒雅身影,會用好看的葉子花瓣做書簽,會手把手教自己寫字,會沖自己溫柔的笑……等薛寶珠再回神的時候手裏的信已經讓莫大娘抽走,眼前再無一物,可指尖那觸感卻還殘存着,一如那人般溫潤。

薛寶珠怔然,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着最後提到的薛寶珠三字,心尖兒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蹦蹦跳,這些洶湧席卷的情緒不是她所熟悉的。她沉默良久,才後知後覺這些原來都是原主深藏的女兒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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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喜歡他麽——

且說日子照常繼續,薛寶珠依舊去鎮子上擺攤,短短數日功夫,名氣漸漸傳了開來。有時候稍微耽誤了晚了一些竟還有人早候在了那邊,生意紅火了東西賣得也快。薛寶珠一個人備料到底分量有限,竟一日比一日的收攤早。

旁邊那些個見不得好的攤子看見這大勢所趨,也就慢慢都閉了嘴。原本都是對頭,卻因為薛寶珠的插入反倒是關系好了,有時候三兩聚在一塊說話,時不時的将視線落在薛寶珠那,也不知道是在編排着什麽風涼話。

薛寶珠忙得連軸帶轉,根本顧及不上旁的,見她們不來生亂子也就不去搭理了。眼見竈臺那藏着的瓦罐裏漸漸滿了底兒,薛寶珠覺得日子總算有些盼頭了。總共不過四五日功夫,刨去成本用度也攢下一千六百多文錢,加上司家少爺給的定金和退親剩下的,合着有十五兩多,薛寶珠沒給換成整的,就喜歡這麽多銅板叮當脆響,更是打定主意把吃食做下去。

這日,薛寶珠見賣得差不多就早早收攤了,今個村子裏辦喜事,李叔家的女兒李金香要出嫁,她得趕回去吃喜酒,回去的時候正好搭上被分派來鎮上買酒的孫喜牛車,“喜叔,快些哩,我想去瞧新娘子!”

“坐好嘞,保管你趕得上!”孫喜一揚鞭子,駕着牛車噔噔趕了起來。

薛寶珠進村子的時候正是人來人往熱鬧的時候,連着村口都斜插了兩根挂着紅布頭的竹子,示意好彩頭。還有炮仗挂着,顯然還沒到點着的時候,她趕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朝着孫喜道:“喜叔,我先家去一趟,晚些再去李叔家裏頭。”

這幾壇子酒就是李耕田讓孫喜捎來辦酒用的,緊趕着要,他這會得先過去交代了。“行啊,接了你家兩個小的早些去吃酒,可別晚了!”

薛寶珠抿着一笑,“晚不了——”一面說着已經一面拔開腿朝着莫大娘家裏頭去了。

莫大娘正抱着寶琴在門口瞧熱鬧,遠遠看見薛寶珠跑來忙道:“跑啥哩,小心跌了跤。”

“姐……姐姐抱……”小寶琴也從莫大娘懷中張開了手去,奶聲奶氣的要抱。

“小妮子一見到你就喊着要抱,可是個小沒良心的。”莫大娘曉得她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哪裏舍她再花力氣,剛才的也都是玩笑話,這才稍稍正色道:“最近沉着呢,還是我來抱着,你先進去歇息歇息,洗把臉。”

薛寶珠從懷裏頭掏出兩顆糖蓮子塞到小寶琴的嘴裏頭,直哄了她快活笑開了才進去擱下東西洗了把臉。

寶琴巴巴的盼了自己姐姐半天,烏溜溜的眼珠子直盯着薛寶珠不放。莫大娘抱着她跟着進來,“寶琴、寶霖我都給換了身幹淨衣裳,你也去換身,過會咱們一道過去吃喜酒。”

薛寶珠絞着帕子擦臉,應聲點頭,等将木盆中的洗臉水到了出去才掏出了懷中早就用紅紙包好的份子錢,“大娘,您拿着——”

莫大娘還未尋思到是這事,手伸出去了一半才猛的收了回來,藏在了背後頭,“不成不成,這哪裏用你出?”

“哎,大娘!”薛寶珠佯裝生氣道:“是随大娘一道出的,真要叫我随份子恐怕李叔家也不肯收。”

“這……”話說是這樣說的不錯,可莫大娘怎麽會察覺不到這裏頭還藏了薛寶珠的善解人意。這些年為了供自己那寶貝兒子學堂念書早就挖空了家底,前些日子為了湊出上京趕考的盤纏更是賣了家裏頭僅剩的一畝水田,日子早就難熬着了。這檔口,就是她挖空心思也再變出錢來,這兩日為了随份子錢的事兒也愁得很。

薛寶珠硬是塞了幾回,也是打定主意模樣。她這幾日回來就給莫大娘收拾家裏,省得為了照顧倆小的顧不上自個家活兒,當然也清楚莫大娘家的情況。“大娘,您幫我照看寶霖寶琴幫了大忙了,更別說我爹剛走那會兒,要不是您,我們幾個還不知道怎麽辦呢。這點錢不多,也是我一番心意。”

莫大娘聽她把話說了這份上只能接受了,同時也為解了自己的難題暗暗舒了一口氣,打定了注意日後要多多照應薛寶珠那兩個弟弟妹妹。

要說薛寶珠,莫大娘以往也只知道是個怪會害羞的小丫頭,纏着自己兒子念了幾個字,有時也來他們家裏頭坐坐陪她說上兩句話。可這薛老二一走,就當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為了薛寶珠幾個娃揪心的時候,她的一番作為着實讓莫大娘吃驚。眼前這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實在是個有主見的哩。

莫大娘瞧薛寶珠,越看越是喜歡,想是要教人疼到心坎裏去。“那成,我替你一道給了李嫂。”

“姐姐!姐姐!”薛寶霖從外頭跑回來,玩得滿頭都是熱汗,小臉紅撲撲的顯得眼睛更是發亮。“姐姐,姐姐,前頭搭了凳子攔門,咱們趕快去!”

“嗐!急啥,新郎官都沒來呢!”莫大娘笑着啐他,騰了一只手去拿了汗巾給他擦了額頭的汗。

寶琴朝着他探出身,揚手要往薛寶霖嘴裏頭遞東西。

莫大娘看清了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寶珠你快看看,小妮子還會藏東西了哩,你剛才給的糖豆子還藏了一顆給寶霖呢。”

薛寶珠捏着寶霖的臉頰,“咱們小寶琴最懂事了!是不是?”她接過咿咿呀呀說個不停的寶琴抱在話中,同莫大娘道:“不去換衣裳了,一來一去怕耽誤了時候。”

“也好。”莫大娘看了看天色點頭,鎖了自己大門往前頭跟着去,回身就瞧見薛寶珠帶着弟弟妹妹停在了原地。“咋地……?”

莫大娘擡眼看見不遠處的老婦人,嘴裏頭的話一下子也沒再出來,愣了一下才笑着道:“老姐姐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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