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文思豆腐

薛寶珠回了八寶樓左思右想都覺得是司家挑的事兒,司老夫人那日還放話縣太爺也是依仗司家,照黃夫人透出的口風看,十有*就是他們家鬧的,為的就是讓她無法在鎮上待下去?自打去司家見識過一遭,薛寶珠怎麽想都覺得十分有可能,心裏給惡心得不輕。

可那股子韌勁也出來了,要灰溜溜的回長渚村她是做不到,必然要在這一方土地紮根,他們不想讓自己好過,自個偏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賺滿盆缽,看是誰讓誰不舒坦。

正是做午飯的功夫,食肆裏卻是一人也沒,說不氣惱是騙人的,可也要張羅幾個用飯。薛寶珠把一腔憤怒發洩在了嫩豆腐上,在後廚裏一陣剁剁剁,那刀面刮着砧板的聲響傳到外頭都一陣瘆人的。

劉四兒也理解新東家着急上火,沒想到一接手也面臨一樣的窘境,可又不知說什麽安慰,等出去看的時候突然瞥見一道身影,咋呼出聲,“人,有客人上門了,東家!”

薛寶珠一聽把菜刀甩下跑了出來,滿心歡喜地一看,頓時僵住了,來人錦衣玉帶可不就是司家大公子。“你來幹什麽!”薛寶珠私以為這人是來看她落魄的,故此冷着一張臉怪沒好氣。

司仲也沒想到她這麽大的戾氣,不過看到四周空無一人的桌子,有些理解,軟和了态度意在打趣道,“掌櫃這等待客之道怕是不妥罷。”

可聽在薛寶珠耳裏卻像是說店裏沒生意都是叫她這态度給趕跑了似的,叫她蹭一下起了火氣,如今這局面不就是他家害的,竟還有臉說這話,遂板着小臉沉聲道,“那要看是什麽樣的客人,像您這種纡尊降貴來我店裏,我怕供不起。”

司仲被她的話一堵,臉上也起了一絲尴尬,旁邊的慶平自然是替主子感到不忿,“你也知道纡尊降貴,這般待客還真叫人大開眼見了!”

薛寶珠哼了一聲,就是看着外頭有人張望份上沒動手趕人,可臉色已經是不好。

“姑娘興許有誤會。”司仲瞧出不對勁來,“我今兒來是為了給姑娘造成困擾賠禮的,這是一點心意當是補償。”

司仲一招手,慶平不甘願地遞上了盒子,打開裏頭是個只小巧的黃玉雕貔貅聚寶盆,另附五十銀兩,兩樣呈上大方示意她瞧。“這門面算不得好,再則流言風語乃是食人猛虎。這些算作本錢,夠姑娘……”

薛寶珠聽了卻只當他是讓自己早點關門大吉,先前唯一那一點好感磨光殆盡,臉更黑了,“你們走,八寶樓不歡迎你們。”

“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我家公子是好心……”

可是已經被裘和動手請了出去,司仲理了理衣裳,看向裘和卻是大感意外,一時愣在原地,神情幾番變化。這人……這人長得怎麽那麽像一人!當初在金陵見到裴劭,那人明明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行事手段卻是令他折服,以至于回來後竟也潛移默化地将他當做目标,可沒想到會在這兒再見面。

“……裴劭?”司仲倒吸着冷氣驚詫出聲。

裘和無波無瀾地瞧着他,面上紋絲不動,仿佛那就是個陌生名字,冷漠驅逐:“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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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在外頭趕來看熱鬧的一下炸開了,這薛寶珠好大的派頭,竟敢把司家當家的這麽給趕了出來,原先傳的司家不仁義,現在反而看來是薛寶珠不知趣了。也是,司家那大戶怎麽可能真讓一個鄉下窮丫頭進門,悔婚是肯定的,還能來照拂,那都是面兒了,防着人說他大門大戶欺負人罷了。

薛寶珠不管外頭又添了一樁議論的,回頭想到鍋裏的,忙是取了砂鍋出來。舀了一勺湯倒進白瓷碗中,只見上千根長如牙簽、細比發絲的豆腐絲,與顏色不一的幾種菜絲兒打着卷兒地散開,眼前那叫一個鮮亮!

“差點熬幹了。”薛寶珠慶幸,這裏頭白色的細絲是嫩豆腐,黃色的筍絲,綠色的青菜絲,紅色的火腿絲……攏了一處。

“這是什麽菜?我看着它就好了,都舍不得吃了。”莫大娘也不喜歡那司家來的,見狀便岔開了話去。

“是文思豆腐,坐下吃飯罷。”薛寶珠也不想被影響了心情,她是愛錢,可也不能讓司家把錢往她臉上扔。

小孩兒自然更不懂了,只曉得好看,拿着大長勺舀。莫大娘接過給倆人各盛了碗,小寶琴已經要自個掌勺子,故都不用喂,她就自個也打了碗吃,等一入口,便眯了眯眼,這豆腐不僅好看還很好吃,忍不住又盛了一碗。鮮滑細嫩的豆腐入口即化,湯汁清淡醇厚回味無窮,就連配菜味道也是出色……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可惜。

“是他們沒眼光,吃不上這麽好的!”

薛寶珠短促的笑了一記,也不過是寬慰話了,店裏的景兒還是愁煞人的。

等到天色漸黑,依舊是沒有生意的一天,薛寶珠窩在屋裏數銅板,兩塊蕭掌櫃給的銀錠子早早花沒了,八寶樓弄了個完善體面,可架不住見天的沒客人上門攏不回本兒。

正是一籌莫展的時候,薛寶珠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她趕緊将與餘下的錢都收攏了起來,去敲隔壁那屋的門。才過吃過晚飯,時辰還早,各人雖都回了房,可也不至于就寝睡覺,裘和的房門就大敞着。

薛寶珠也不往裏頭去,曲折手指頭在門上敲了兩下,屋子那人詫異擡起頭,不消言語自己卻已經起身過來了,“是想到什麽法子了?”

她還未開口,裘和卻好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嗓音低醇的問道。薛寶珠總覺得他比之前變化了許多,可卻又覺得這些變化是再正常不過的,他本當就是這樣人。可若她再細究裘和本當應當是什麽樣的人,她又說不上了。薛寶珠掐了心中這些煩躁心思,只苦笑着道:“沒什麽好法子,不過……是想了個應急的。”

薛寶珠攢下這盤鋪子錢的就是那車攤子,車攤子靈便,去到哪兒賣都成。可如今成了鋪子,卻只能候着人來了。相較于前一種,守着鋪子自然更被動些,更何況現在有人在暗地裏做手腳。

裘和聽她說了一絡話,當即點了下頭,“好,你做好了吃食我挑出去賣。”

薛寶珠不由心頭松快了許多,嘴角噙起一抹笑來,“那我現在就去準備準備。”她這是困境掙紮,有了個主意後自然幹勁十足,莫大娘也是閑不住,加之裘和一道幫忙,約莫一個時辰便也将東西提前準備了起來。

到了第二日,薛寶珠送了裘和出門,一直不見人回來。八寶樓裏冷清,一個食客也沒有,不禁更覺得時辰難熬。等裘和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近黃昏了。薛寶珠去接那裝着吃食的桶,頓覺手上一沉。其實這時辰回來,薛寶珠已經料想到了今日恐怕裘和出去走街串巷的成效也不顯。她并未說話,只是強擠出一個笑道:“累不累?廚房裏有豆角焖面,趁熱……”

裘和也不吭聲,輕抿着唇,只等随着薛寶珠一道将木桶放在了廚房裏頭,方才低聲道:“是我沒能賣出去……”

薛寶珠聽他頭一句便将這事往自己身上攬,不失笑搖頭:“同你又有什麽關系?”分明是有人故意在給他們使絆子,想弄得他們在鎮上呆不下去。薛寶珠到了今時今日才發覺窮途末路是這麽的滋味。忽兒,她聽見外頭有聲響,探出頭看了眼見到莫大娘帶了莫青彥正走過來。

“莫大哥。”薛寶珠喊了聲,詫異道:“怎麽今天過來了?”莫青彥那書院每月有固定的休沐日,除此之外他都應該在書院才是。

莫青彥道:“今兒出來給書院辦事,就想着先過來你這一趟再回去。”他随着莫大娘拐進廚房,看見裏頭裘和的時候明顯一愣。莫大娘早就愁眉不展了,拉着薛寶珠的手道:“這可怎麽好,帶出去的飯菜還沒賣出去多少!”

自打莫青彥進來,裘和便也一直将視線凝在了他身上,只見莫大娘說了這話後,他臉上的神情也跟着變動了一下,而後便又迅速的掩了下去。

就在今日,裘和挑着吃食走街串巷的時候,曾經瞧見過莫青彥。那時,新科狀元穆其闫騎在五花寶馬上招搖過市,身帶六品京官頭銜,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又是在自己家鄉,去到哪裏不是前呼後擁着。裘和瞧見他入了一間茶樓,緊接着……莫青彥便跟着進去。

起初,他也沒在意,可等不經意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那兩人正在二樓臨街的過道對立着。離得那樣遠,裘和并不能知道他二人在說些什麽,莫青彥一貫好脾氣都能給逼得那樣急躁。

這會,莫青彥忽然繞了路忽然過來……裘和微斂着眉眼,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再看莫青彥,就只覺得他眉宇間有什麽郁結不暢——肯定,有什麽事。

劉四兒從外頭咋咋呼呼的跑了進來,“東家!東家!”

***

他顯然也是沒想到廚房間裏有這麽些人在,嘴裏頭的話又往回咽了咽,搓着手兒尴尬的笑了兩笑。他踮着腳尖往薛寶珠前頭的兩只木桶裏頭看了看,讪讪道:“今兒出去賣也不成呀——”

薛寶珠沒應他的聲兒,卻是莫大娘先反問了句:“你咋的進來了?大堂裏頭可以要人看着呢。”

劉四兒皮笑肉不笑的回嘴道:“反正也沒人來,哪礙事了?”莫大娘那孫子的事他可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真真是丢人得緊。前頭不過是礙着薛寶珠待她如親奶奶一般這才多忍耐了幾分,可這倒好,還真當自己也是他東家能處處管着了。若是擱在平時他自然不能回嘴,可今時不同往日,鋪子都要關門了,誰還是誰的東家!

莫大娘聽出這話裏頭的不服氣,納罕着回道:“你哪能這樣說話?這領着工錢哪還有不給東家看顧着鋪子的,萬一有人進來了可怎麽半,何況外頭還這麽些吃的用的。”

劉四兒這兩日态度就已經有些消極怠工了,就算是莫大娘這遭不出聲,薛寶珠也打算就這麽幾日就同他好好談一下。

“喲,這鋪子都開了幾日了,可進店來的才幾個?”劉四兒索性要将話挑來了來說,“東家,我看您這鋪子也不大能開的下去。可我家裏頭還上有老下又小,就指望我這一個進項的。您這斷了生意,我總也不能守着個關門鋪子過活,總也得早些尋新的活計才好。”

“這麽說來,你已經找好下家了?”薛寶珠順着他的話問。

劉四兒點頭,“不錯,那家掌櫃的原意支了我今年餘下的工錢銀子給東家你,雖是不多……可總也能抵一抵這往後幾日的開銷。”

薛寶珠沒出聲,這平日裏劉四兒說話總是帶着笑容,點頭哈腰的好不客氣。可現如今撕開了眼,才叫人覺得竟是人高馬大,一番話說得叫人拒絕不得,仿佛拒絕了就是她的過錯了。

薛寶珠同他交情不深,自然也不指望他能跟自己一道同甘同苦,可這正是緊要關頭,這人卻能立即另尋他路,全将前些日子親近和氣的臉給撕破了,迫不及待的想法子要離開。“好。”薛寶珠輕輕咬着牙齒,擠出了這個一個字。

莫大娘卻急了起來,“寶珠!你咋好同意!”劉四兒的工錢原是算在盤鋪子費用中的,相當于沒花錢卻多了個得力的人。

薛寶珠同她搖了搖頭,“算了,他既然心不在這也不必留着了。”而她目光不經意搜掃過莫青彥的面上,看見他神情之中仿佛有些變換不定,仿佛有什麽叫他折磨且反複不定。正稀奇的時候,卻聽見裘和道:“寶珠說的對,現在少一個也少一分開銷。”

這也正是薛寶珠的想法,何況他到底不是能跟自己一條心的。

劉四兒哼了兩聲,顯然裘和這話不對自己的意。這下再看薛寶珠幾人,更是流露了鄙夷的念頭,心裏想着到底還是鄉下頭來的不經事,就算是陳掌櫃那樣還能頂兩三個月,這薛寶珠鋪子開下來才幾日就要被關門了。“那就多謝東家了。”說着徑自轉了出去。

莫大娘急得直跺腳,“這可怎麽才好!”她轉過身去看了看莫青彥,忍不住催促道:“你也給寶珠想想法子,夭壽哦,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莫青彥沉吟不語,過了半晌才擡起眼簾同薛寶珠道:“寶珠,以後會好的。”

以後?

以後是什麽時候,又會個什麽的好法?薛寶珠心想,這以後的事她可看不見也摸不着,這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化解了眼下這困境才好。可如今的形勢……像是一個牢籠,她辛苦建成的新家似乎還未穩固就要被風浪拍得支離破碎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落入在了裘和的眼中。夜裏頭,裘和披着衣裳站在床前,看見對面的屋子裏還亮着燈。夜已深,萬籁俱靜,唯獨有人徹夜輾轉不眠。

他輕輕握着拳頭,深邃的眼眸中翻攪起一絲浪湧,将手中的物件稍稍捏緊了,他不想再看那丫頭愁眉不展的樣子,若真沒法子,他……

第二日清早,天還沒大亮,裘和便已經出了門。一路未做耽擱,直接往城郊去了。

城郊三裏坡歇腳的涼亭外早就停了兩匹馬,有個小厮模樣的人正百無聊賴的那草逗弄着馬兒,見到裘和過來飛快的轉過頭去對着涼亭中背對着而坐的人言語了什麽,那人動作稍稍一滞,只等裘和幾乎要踏上臺階才起身轉過了面來——赫然就是司家大公子司仲。

司仲眼中并無半點驚訝,“裴公子,沒想到當年金陵匆匆一面,今日還有這樣的機緣。”昨日他果然沒看錯眼,薛寶珠身邊的裘和就是如今金陵裴家大少爺裴劭。

“司家大公子也是少有的好眼力。”裘和緩步踏入涼亭,周身氣勢大開,竟比錦衣玉袍的司仲也不差分毫,鋒芒奪目。

司仲嘴角含笑,既不顯半分親昵也不過于冷漠,“昨日也誠然受了些驚吓。裴公子也應當知道哪兒都不安全。既然在下能認出裴公子,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也能認出你。到時候……只怕要壞了裴公子的安排。”

裘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這人年紀雖輕卻熟練老道,非同一般人。若不是這樣,自己今日也不該同他站在一起。腦海中的記憶一直殘缺不全,所有零星念頭拼接起來也不過是個囫囵大概。換做裘和的個性,他不論做任何事情,總歸會先屋确定了十分把握才行。可現在……他等不及了,必須要盡快去辦成了才好。

裘和也不跟他多費口舌,他有千萬種法子能辦成此事,卻獨獨選了他也是因為他二人都是生意人,自然對裏頭的意思懂得一清二楚了。

司仲如何能不知,昔日他想結識金陵裴家卻苦無無甚門路,如今卻來了一個現成的雪中送炭的機會。司家雖說在汴城一帶生意不錯,可放眼整個江南卻根本不值一提,真正富庶之地的商圈仍然牢牢的叫裴家圈着,便是他家的貨船商隊給根本沒法子進入那些地界。如今裴家幾個嫡子争權,司仲心想若是這時助了這位裴家少爺,将來他得勢不怕不念此情。

“安排談不上,只是有一樁事,要勞煩司大公子幫忙。事成後……”裘和正當要許諾,然而話還未說完就叫司仲給截斷了。

司仲斷然搖首道:“在下只當裴公子是朋友,倘若真叫裴公子這時許諾利處,豈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行徑?”他這話說然坦然,神情也傥蕩,叫人見之多了許多信任。

裘和點了下頭,沉眸道:“好。”他上前一步,壓了聲音同司仲低語一番,直至末了才退回遠處,“全仗司兄了。”

司仲笑着同他的寒暄數句後,立即翻身上了馬,同身邊帶着的小厮一道往南下去了。裘和眯着眼看他們離去的背影,心嘆道他方才托付司仲去一趟金陵,沒想到此人心中也早就有所猜想,竟是來時就已經有了遠行的打算。如此,裘和對他最後一點顧慮也打消了。且不說同自己交好遠比出賣自己來得好,就說他分明前日就認出了自己最後卻并聲張,足可見也是眼光長遠。為此,裘和也會讓他同自己的利益綁在一道。

此去金陵路途遙遠,一個來回路上不耽擱停歇也總要足足四日。八寶樓徹底絕了生意,莫大娘人前不瘦,可眼睛總是紅紅的。偌大的店面,桌子都仿佛沒生意而蒙了灰塵。薛寶珠困境掙紮,仍不原意放棄,每日一早叫炒些花生瓜子的叫裘和拿去梨園外頭賣。雖也能賣幾個錢,可要支撐整個店鋪的花銷卻是遠遠不夠的。

才短短幾日,薛寶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愈發顯得漆黑的眼眸大得吓人,臉上的稚氣也随之褪卻,現出了少女的纖細。她往日裏愛笑,現在眉宇間卻總好像帶着薄愁,可卻有一絲不服輸的韌勁兒。

其間劉四兒又回來過一趟,說是東西落下了,轉着眼咕嚕打量了一眼四周,陰陽怪氣的笑問:“咋一個人都沒有?叫我看東家還是索性關了門吧,省了花銷留下幾個錢。哎呀,呸呸呸!我這嘴兒真是欠抽,薛姑娘早不是我東家了。真要叫我那新東家聽見了,可不得啐我!”

薛寶珠雖是聽了不痛快,可莫大娘早就發作了起來,拿着掃把帶着寶霖寶琴兩個将人打了出去。

到了第三日深夜,終于有黑衣人出現在了裘和屋中。他屋中點着燭火,仿佛專程是為了徹夜等人的。

“主上!”那人雙膝一曲重重跪在了地上,蒙面巾上露出的一雙眼閃着激動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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