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長亭周五的時候接到程昭的電話,問他周末這兩天有沒有空去家裏吃飯。

約定好周六的下午,周六的一整個上午他都在思考應該買點什麽禮物上門拜訪才不失禮數。

他不知道程昭和沈戾的喜好,最後只好無功無過的買些新鮮水果,也沒穿的太正式,白色T恤搭配着寬松的牛仔外套,黑色休閑褲,白球鞋,長輩們應該會喜歡這樣的穿搭,顯年輕,也規矩。

看到他買了水果,程昭迎他進門時臉上的笑越發的溫柔:“進來坐,別拘泥,就當自己家。”

即使是在家裏,程昭也畫着精致的妝,一身裁剪合宜的旗袍,氣質出衆。

程昭是很會生活的人,家裏布置得充滿了設計感,又不缺溫馨的生活感,躍層住宅,客廳敞亮開闊,落地窗門半開着,能看到陽臺上生長繁茂的盆栽花草。

陸長亭在沙發上坐下,視線順着旋轉樓梯往上。

沈戾不在家麽……

程昭洗了些新鮮水果,又從櫥櫃裏拿了些糖和堅果裝在果盤裏,端了出來。

陸長亭瞥見果盤裏的巧克力,背脊慢慢挺直。

他的巧克力已經快吃光了。

“你喝點什麽,茶還是飲料?”

陸長亭餘光盯着果盤裏的巧克力,禮貌的應了一聲:“喝茶。”

“那你稍微坐一會兒。”程昭說,“我去給你泡茶。”

陸長亭颔首道:“謝謝阿姨。”

等程昭走了,陸長亭環顧了一圈四下無人的客廳,伸手拿了幾塊巧克力。

數着拿的,拿了六塊,揣進兜裏,然後撥弄了一下果盤裏的糖果,勉強看不出來少了很多的樣子。

然後他才滿意的又拿了一塊巧克力,拆開糖紙,喂進嘴裏。

程昭端了茶出來,在沙發上坐下,自己也端起一杯,徐徐的飲下一口。

“前幾次見你,都覺得你成熟穩重得很,今天換了風格,瞧着倒和小戾差不多年歲。”

陸長亭一直覺得沈戾年紀比他小,聽程昭這麽說,只當是誇自己今天穿得年輕:“不小了,上個月滿了二十七。”

“那你和小戾同歲。”程昭笑了笑,“不過小戾年底才過生日。”

陸長亭倒是沒想到沈戾和他是同歲的,微愣了一下。

程昭把話題引到了沈戾身上,才想起什麽似的:“我去叫他下來,你們年輕人,比較有話說。”

原以為沈戾不在家,心裏還有些微不可覺的失落,現在全被名為竊喜的心情占據了整顆心髒,陸長亭只覺得今天的巧克力嘗着格外的甜,也沒多想自己這番起落的心情是因為什麽:“他在家?”

“在。”程昭應了一聲,“在睡覺。”

“淩晨五點才醉醺醺的回來,睡到中午起來吃了午飯又陪我去逛了超市買食材,充當苦力,回家就上樓補覺去了。”

醉字讓陸長亭倏然想到了那晚沈戾醉酒的情形,他有些不自在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要不你去叫他吧,上樓右手邊第二個房間。”程昭說,“我鍋裏還炖着湯,得看着火候。”

陸長亭就這麽登堂入室,推開了沈戾的房門。

沈戾的房間很大,布置得,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樣。

他以為在酒吧裏跟人言笑晏晏的沈老板該是很喜歡熱鬧的色彩,或許還有一個很酷的藏酒櫃,可沈戾的房間只有簡單的灰色和白色,風格看起來十分性冷淡。

房間裏有很淡的木質的清香,氣息幹淨又溫暖。

床頭櫃上倒是擺着一堆形态不一的小貓擺件,表情豐富誇張,或趴或躺,上面沒有一絲灰塵,明顯很受主人的寵愛。

床上躺着的青年把自己裹成了一團,像個笨重的蠶蛹,只露出個腦袋,枕在柔軟的枕頭上。

陸長亭彎下腰,鬼使神差的,伸手戳了戳沈戾的臉。

那晚醉酒的事沈戾全忘了個幹淨,留他一個人耿耿于懷。

想想就有些來氣。

青年的臉很軟,更軟的是唇——陸長亭打住自己腦海裏奇怪的念頭,伸手拍了拍裹成一團的蠶寶寶沈戾。

蠶寶寶估計在做什麽美夢,被人強行從夢裏拽出來,老大不高興的一擰眉頭,臉在枕頭上蹭了兩下,才撩開眼皮。

睜眼就看到陸長亭,沈戾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又閉上眼,把頭埋進被子裏,好一會兒,才重新探出了頭。

像是上次泡溫泉被他撞見,第一反應是躲起來,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偷偷的,看向他。

陸長亭覺得有些好笑:“阿姨讓我來叫你起床。”

每個字沈戾都聽懂了,但連起來,他就有些聽不懂了。初醒的聲音有些低啞,還帶着些迷糊:“你怎麽在我家?”

陸長亭彎了彎唇:“阿姨請我到家裏吃飯。”

沈戾臉有些發燙,他往下縮了縮,把大半張臉藏進被子裏,小聲嘀咕道:“我媽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青年的頭發有些長了,碎發擋在額前,遮住了那雙過分明亮的眼睛。

陸長亭伸手撥開他額前的碎發,語氣溫然:“你是不是該起來了?”

沈戾被陸長亭這樣親昵的動作弄得有些懵。

還有些緊張。

他一向很克制自己的情緒,可是忍得太久,很容易變态。總有不理智想要攤牌的沖動,深夜、醉酒、大夢初醒……太多的時刻考驗着他的定力,現在陸長亭還火上澆油,湊這麽近,做這麽讓人誤會的事情。

他閉上眼,拉開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藏了進去,然後悶悶的“嗯”了一聲。

沒聽到腳步聲,知道陸長亭還沒走,沈戾也不動,就跟蝸牛似的心安理得的縮在自己的殼裏。

但他有些悶得喘不過氣了。

又過了幾秒,他聽到陸長亭問他:“那晚的事,你真的不記得了?”

那晚是哪晚?缺氧的感覺使得沈戾的思緒有些遲鈍,他躲不下去了,只能掀開被子,裝得鎮定自若的坐起身,下床,實際上心裏慌得不行:“什麽?”

陸長亭看着他同手同腳的走向衣櫃,挑了挑眉頭。他有些懷疑沈戾是裝作忘記了,唬他的。

只是這種事追問下去似乎也沒什麽意義,反而會讓關系變得尴尬。

他嘆了口氣:“算了,沒什麽。”

換衣服的幾秒鐘裏,沈戾慢慢理清了思緒。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晚有可能發生了什麽但他卻不記得了的事,那應該是陸長亭生日那晚,他喝醉了。

他還記得自己上一次喝斷片被江持風嘲笑了好幾天。

江持風說他喝醉了發酒瘋,一會兒要買飛機票,一會兒要坐時光機,念念叨叨的說要去找小哥哥。

他一直以為江持風是開玩笑的,可是……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或許那晚他也抱着陸長亭喊小哥哥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就覺得像是掉入了冰天雪地,有人放了一把大火,冰火交加,叫他的心煎熬着。

“如果你是說你生日那晚。”沈戾轉過身,對上陸長亭的眼睛,“很抱歉,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喝醉了酒是這樣的……不記事。”他垂下了眼眸,心忽冷忽熱的難受,“如果我做了什麽冒犯你的事,我很抱歉。”

他說得這樣鄭重其事,請求原諒,仿若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陸長亭哪裏還舍得怪他:“沒什麽,我就是随口問問。”

“我肯定做了什麽。”沈戾垂頭喪氣的站在那裏,像是一個等着宣判的罪人,“你問了我兩次。”

“你想知道你做了什麽嗎?”陸長亭走近,語氣輕緩。

沈戾擡眸看向他。

當然想。

空白的記憶總是讓人覺得恐懼和無措的,沒有人願意忘記自己做過的事情,尤其是對自己喜歡的人。他那麽愛重陸長亭,怎麽能容忍自己做出冒犯的事,還忘記了。

陸長亭伸手抱了抱他。

一只手輕拍着他的背,語氣安撫:“你抱了我,跟我說生日快樂……”陸長亭補充,“嗯,還說會給我買很多巧克力。”

“買?”沈戾的耳朵微微紅了,“我說要給你買很多巧克力?”

“是的,你自己說的。”陸長亭一本正經的扯着謊,一個吻換一些巧克力,他也沒有很占沈戾便宜吧。

沈戾倏然笑了。

陸長亭在騙他。

可是有什麽關系。

他願意給他很多巧克力。

“我還說了別的嗎?”沈戾問。

“還說要送我蜂蜜柚子茶。”陸長亭說完,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他是不是有些太貪心了?

沈戾偏頭,很輕的靠在了陸長亭的肩膀上。

是陸長亭先抱他的,那就讓他多貪戀一會兒吧。

“好。”他聽到自己說,“我記住了。”

“這次不會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的人,看起來光風霁月

背地裏卻是個偷糖騙糖騙蜂蜜柚子茶的絕世大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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