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鎮長的絕招

“我對哥哥說,鎮上有幾個獨居者的腦電波意外消失了。”

“哥哥對我說,他會和齊爺爺一起找鎮長。”

“我對哥哥說……”

堆滿書的房間裏,被布條蒙住眼睛的小少年竊竊低語着,盡管身邊沒有任何人,但是他複述得很認真。

這是他的能力。詳細解釋起來比較複雜,但是他正在運用能力做一些事情,從這些事情上也可以看出一二。

他在通過大腦和哥哥交流,同時也在做另一件事:向鎮子上的人隐瞞晴天阿姨家正在發生的事情。

作為一個優秀的孩子,隐瞞當然是不被許可的,但同時他又很相信自己的判斷。

只有相信自己,才能發揮大腦百分之百的能力,做到以前從未奢求過的事情。

對于正在戰鬥的哥哥和齊陣來說,多餘的情報是不必要的,認真調查不可以分心,當然,對于其他正在抵抗怪物的戰士們也一樣。

自己的戰鬥就要靠自己解決,做不到的話就是無能。

奇風鎮不需要無能的人,有能力的人也沒必要為無能之人的安危負責。這就是小少年對現狀的判斷。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屏蔽了鎮上其他人對晴天阿姨家正在發生的事情的“認知”,在他的修改下,恐怕其他人看見的都是安全的住宅,絲毫沒有想到那裏正在發生一出慘劇。

當然,不給任何補償就這樣做的話,會顯得不近人情,事後被哥哥問責的話,就會很麻煩。

所以在“屏蔽”和“隔離”的同時,他也順腦切斷了岩谷的意識。

說到底,這不算是賣人情,“幫助解除被控制大腦的人”也是他的任務之一。

這就是屬于這個小少年的混亂又自作主張的邏輯,也是他的行事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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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種做法會不會導致他人死亡,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中,畢竟比起數目來說,哥哥正在解決的問題裏死掉的人更多。所以哥哥那一方勝利了。

這就是為什麽晴天阿姨家鬧得再兇也不會有第三方去阻止,因為除了當事人和龍牧,其他人都認為“那裏一切正常”。

雖然奇風鎮裏怪人不少,鎮長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異能者,他的構成平凡得不能更平凡,剛過四十歲,還沒有結婚,戴着一副平光眼鏡,瘦削的臉上經常露出好脾氣的笑容,所以眼角的皺紋非常明顯,雖然是鎮長,但可以說,他是鎮上存在感最低的人,哪怕與下屬出行公務,西裝革履的他也會迅速被埋沒在人群中。

現在,面對廚房裏亂七八糟的屍體,肉塊和鮮血,他露出了茫然無措的反應,就好像一個上班族在下班的路上,被兩個兇神惡煞的男人強行綁架,然後被扔到案發現場一樣,可以說,沒有立刻屏住呼吸昏死過去,就已經是萬幸了。

“怎麽會這樣?”鎮長拿着手帕拼命地擦着額頭上的汗水,沮喪地顫抖着身體,看上去大受打擊:“這,這種過分的事……”

龍冰好像要嘆氣地摸了摸嘴角:“把鎮長叫過來就是想問,這幾天沒有人通過批準吧?”

盡管戰鬥力和威懾力統統都是零,但是鎮長的能力是“絕對的防禦”,他的力量滲入奇風鎮所有的土地裏,平時很難察覺,但是小鎮也因此排斥一切“未經批準的人”:只有拿到鎮長的批準,外來的人才能在鎮子上長住下去,否則生命力就會慢慢地被消耗,最多三天就會虛弱而死。

“當然沒有,如果有人申請的話,我會和大家開會研讨,但是我們很久沒開會了,如果不是袁覃常常打掃會議室的話……”鎮長撇開眼前的慘事不管,居然開始在意開會的事情。

“難道是怪物做的?”齊陣不耐煩地嗤了一聲,打斷了他。

“比起怪物,更應該懷疑的不是鎮上的人嗎?”龍冰眯成縫的雙眼裏閃過一絲嘲弄地惡意,很快他糾正了自己的表情:“其他人不談,我對龍牧很有信心,他可是不會失職的‘探測器’。”

的确,小鎮上的人很少出現能力失控的情況,更多的卻是更加危險的心靈失控,再也受不了每天等待的沉重壓力的妻子下毒殺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或者陷入絕望的丈夫掄刀殺盡自己的家庭,這種血腥和暴力在鎮上并非沒有前科。

“這樣,這樣,這樣的話,明天開始要請心理醫生給全鎮人做個檢查。”

你是認真的嗎?!齊陣很想揪起鎮長的衣領這麽吼,他不禁考慮“能輕易把人逼瘋”是不是也是鎮長的能力之一。

“這倒不錯,但這是明天的安排,今晚呢?”龍冰似乎覺得很好玩地引導着這個可憐的中年領導。

“今晚……”鎮長苦苦思索,在充滿腥味的房間裏繞來繞去,把手帕捏成一團揩着汗水,像只無頭蒼蠅來回四五趟後,他突然說:“死掉的人都是獨居者?”

“是。”龍冰回答。

“都是親屬被怪物殺掉,所以不得不獨居的人,死掉的人中大多數是女性,其次是兒童。”鎮長像是智商上線般連續地說:“房間的地面上不僅有血還有泥土,空氣裏的氣味不僅有死亡還有腐朽……”

有種越說越扯的感覺。

“所以?”齊陣再度打斷了他的沒完沒了。

鎮長縮了縮脖子,仿佛怕驚醒了誰:“那個,死人做的?”

“施挽的能力暴走了?”齊陣非常直白地扯開了鎮長話中的遮攔布。

“哎哎哎?哎呀!我可沒這麽說。”被拆穿的鎮長露出驚慌的神情,重新把被齊陣扯開的布蓋了回去。

提到這個人物,連龍冰的嘴角都撇了下去,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這裏再也沒有別的發現,沒有“屍體追蹤者”在,再調查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龍冰和齊陣轉身向外走去,鎮長卻扯起桌子上髒兮兮的桌布,認認真真地蓋在了屍體的身上,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說不定還會拿出十字架祈禱或拿出佛珠念一段經。

“!”

就在他彎下腰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惡寒。

被人類屍體和動物屍體擠得亂七八糟的廚房突然似乎變得很空曠,很安靜,齊陣和龍冰應該沒有走,但完全失去了他們的存在感,有什麽東西就在他的頭頂上,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的後腦勺。

只等着他直起身。

毛骨悚然。原本汗津津的額頭和冒着熱氣的臉頰感到的卻是碰到冰塊一樣的寒冷,眼睛死死地瞪着,盡管知道除了血什麽都看不到,但是卻木讷地不肯閉上。

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好像只有一個人被丢下了,他心驚肉跳地攥緊了桌布,吞了口唾沫,慢慢地松開手,桌布落下去了,緩緩地,向屍體上落下去,與此同時有“什麽”發生了,有“什麽”同樣從頭頂上落了下來。

會死。

危機感前所未有的強烈,終于幫他打破了恐懼帶來的禁锢。

“噫啊!”短暫性的尖叫沖破了喉嚨,鎮長縮起瘦弱的身軀向後一躲,腳在地面上誇張地打了個圈,找準目标一般撲在齊陣的後背上,雙臂死死勒住了對方粗壯的脖子。與此同時一把刀準确地釘在他剛剛站着的地方,飛濺起一片血肉。

被遭到這樣的“襲擊”,齊陣下意識就想抓住對方的手腕來個過肩摔,鎮長死死鎖住手臂才沒讓自己被甩飛出去。而龍冰則跨出一步,打火機開啓并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火線,在這道火線的照耀下,他們都看見了。

回歸的死者。

雖然可能沒有一同吃過飯,但一定一起喝過酒。

雖然可能沒有聊過一句天,但一定一起戰鬥過。

雖然可能在他生前沒有過交集,但死後他們都參加過他的葬禮。

沒有恐懼,不,也許在鎮長的心中還殘留着恐懼,但是在三個人的心中更多的感受則是“原來如此”。

“因為是鎮上的人,所以即使死了也能在鎮子裏進出自如。”龍冰接住打火機,輕輕地說:“給出的東西要好好地收回來,鎮長。”

“我會,我會告訴袁覃,他一定是忘了記在事務本上。”不知道到底是在道歉還是在把責任推給下屬,鎮長松開手,從齊陣的背後探出腦袋:“所以,他是這家女主人的丈夫。”

“這家女人叫姚晶晶?”齊陣一邊問着,一邊卷起衣袖,繃緊肌肉,陰沉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的能力是什麽?”

“哪裏這麽麻煩。”龍冰輕輕呶嘴:“喏,有鎮長在。”

“啊?”鎮長聽到自己的稱呼,遲鈍地發出一個反問詞,好像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提到,下一秒,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連聲說:“對,對對,有我在,別擔心。”

言辭間,喪屍高高擡起手,掄刀進攻。

三個人向三面躲開,鎮長胡亂地掏出了口袋裏的一串佛珠,仔細一看,上面還胡亂纏繞着一個十字架:“那個,那個,批複文件的格式是……”

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出來,對,鎮長最大的弱點就是不擅長處理突發狀況。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不管多難的問題他都能解決,但是一旦問題是突然出現的,他的大腦就會跟不上正在發生的事情,甚至做出一些很愚蠢的反應。

但他終于還是把因為情況緊急,只能口述的文件格式想起來了。

接着他大聲說出一段匪夷所思的文字:

“關……關于對XXX取消入鎮許可證批複

關于XXX取消入鎮許可證,經研究讨論,現批複如下:

第一,我鎮拒絕再度接納被通知人入境,

第二,按照我鎮《治安規定》,離鎮時被通知人需支付在鎮時期造成的損失如殺死妻子,

第三,在離鎮業務中如遇問題,我鎮均不允以具體考慮。

奇風鎮鎮長特此批複。”

當最後一個字離開舌尖,氣勢洶洶的返生者定住了,發出“嗝唔”的一聲,迅速萎靡下來,軀幹怪異地扭曲着,原本就幹枯腐爛的身體冒出一縷縷青煙,最終他散成一片黑炭,塵歸塵,土歸土。

一點都不華麗的招式,但是非常有效。

被這一招幹掉的入侵者數不勝數,但是在被這種文件解決掉前,他們心中會不會感到很屈辱,那就沒人知道了。

龍冰擡起打火機,終于點燃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支,也是最後一支香煙。

在齊陣冰冷的眼神下,鎮長在為方才自己的羞恥表現強作辯解:“我平時都是拿紙質的批複直接貼在被驅逐者的身上,因為袁覃沒有複制文件,所以只能口頭說明。”

“官僚主義。”龍冰吐了口煙圈。

“走吧,其他的返生者應該還存在着,把他們找出來。”齊陣說。

“唔,我能先通知袁覃,讓他把複制的文件拿過來嗎?”鎮長小心翼翼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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