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前任敗類

“呼哧呼哧呼哧……”

這本來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清冷的彎鈎月亮下,被藤蔓植物層層覆蓋的古老樓房安靜地伫立着。這是一座歐式的小洋樓,一片小花園圍繞在它前方,花園看樣子已經廢棄很久,到處都被亂糟糟的多刺植物塞滿了,從外面看,甚至找不到進去後的落腳點,花園出入口處那扇飽經風霜,斑斑駁駁的小門半掩着。

不多時,一聲尖叫打破了寧靜,一個男人從洋樓底樓的窗口裏跳了出來。

跌跌撞撞地奔跑,沉重地喘息,慌亂而不受控制地嚎叫,這個被吓破膽子的男人想要竭盡全力地狂奔,卻不時地被花園裏的帶刺植物所阻擋。

他的手無力地在空中揮動,好像想要抓住點什麽,可是前方一片茫茫黑暗,腿上又被多刺植物不停地攻擊着,于是他的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幾乎要炸裂。

急切讓他光着手去撕扯地上那些多刺的植物,滿手鮮血也無法停止,恐懼讓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柔軟的泥土中奔波,甚至甩下了一只鞋子。

腿腳的不便終于讓他發現,他的雙腿已經被吞進了土地中這個事實。像是被割斷了理智的線,他進一步尖叫起來,雙手用力地揪住頭發,拼命擺動着身體,在月夜下如同一幅詭異的舞蹈畫面。

他越陷越深,直至沒頂時,他還無望地昂着頭,向天空伸着手,像是要抓住月亮把自己重新拽回世界。

連他的指尖都消失在地面上,如同飽足的活物,吞下男人的土地打了一個飽嗝,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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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個雨夜……”

黑暗的房間裏,只有一個低沉而陰冷的聲音擴散着。

“有一所廢棄多年的房子……”

聲音時斷時續,細細訴說着這則都市傳說。

“房子的前任主人被自己的孩子砍死,而後,那孩子又砍死了自己的母親,從此不知所蹤……”

每說一句話,這陰冷的聲音就要意味深長地将話尾拉長一番,餘留出尾音在黑暗中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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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房子便被廢棄了,因為每一個住進去的人都遭遇了不測……”

“輕則斷手斷腳,重者死無全屍,人們說,那是來自遇難者的詛咒……”

“在那電閃雷鳴的一夜,黝黑的房子裏傳出了一陣陣的鳴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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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眼前突然大亮。

“嚯!”盤坐在沙發上的少年瞬間彈跳起來,發出短促的驚吓聲,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少女本來沒覺得故事怎麽樣可怕,反而被他的聲音吓了一跳。

“哎,誰開的燈?氣氛全都沒了。”裝神弄鬼的男人沮喪地抱怨着。

“大姐,你也太不會看氣氛了。”少年回神後,立刻發出抗議聲:“雖然故事也沒什麽恐怖的,但你不能這樣不給面子吧?”

氣氛?葉限的額頭上迸出青筋,看向這三個人的眼神可謂嫌棄至極。尤其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因為曾經與“他”關系匪淺而受到了“殺人眼神”的重點招待。

“你給我過來!”葉限狠狠抓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拖了出去,然後噼裏啪啦地對她進行了炮火似地語言轟炸:“我不是說了我不想再見到你們了嗎?為什麽我一回家就看見你們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的地盤上?你不但一個人來了,居然還帶人來?你有沒有搞錯?”

“停,停,冷靜。”唐穎的後背貼在牆壁上,同樣是少女裝,唐穎卻因為身高的原因被葉限強勢壓制,只得連連讨好:“我也不知道龍冰會來……”

一大清早打開門見到龍冰,差點條件反射地鞠躬喊他“大舅子”,這種囧事誰能預測?誰能說?

畢竟唐穎曾經也是個風華正茂的好少年啊!

當唐穎還是“唐淩”的時候,他已經重生了很多次了,他的壽命仿佛在十七歲時停止,然後以一年為限,在十七歲至十八歲之間不停重複。

在這個不斷重複的一年裏,他總是遇見不同的女孩子,莫名其妙地對她展開追求,稀裏糊塗地追到了,最後當他帶着各種痛哭流涕或欣慰滿足的情緒睜開眼——這一年又重新開始了。

在攻略了“自己并不知道的親妹妹”之後,唐淩一如既往被送進了時空的惡意裏,但是再度睜開眼睛,“他”已經變成了“她”,莫名改了性別,姓名和外貌都變成了“妹妹所擁有的”。

唐穎。

而葉限似乎比她更慘一些。

葉限是個不想成為男性卻偏偏成為男性的女孩。

雖然可以用變性來解決窘境,但好死不死,他轉性後的異能是“自我愈合”。所以連最後一條從現實中逃走的路都被堵上了。

也因此葉限男扮女裝躲進了城市裏,假裝自己的生活毫無變化。唐穎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說到負責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說到底,她自己也很無辜好嗎!

“龍冰?你說他是龍冰?”葉限瞪大了眼睛:“你說那個坐在我家地板上、穿着五十塊錢能買三條的廉價牛仔褲的老農民是龍冰?!”

“不會認不出來吧?他的臉又沒變。”唐穎哭笑不得,想了想還是很實在地補充:“雖然氣質變得無賴了點……”

“開玩笑!龍冰不是一直都穿高定的商務精英範嗎?!”葉限驚嘆:“他破産了?來躲債的?”

唐穎摸了摸鼻子,很适時地閉上嘴,等着葉限以他自己的思路捋清這件事。

“對,一定是落難。”葉限自言自語:“說不定還欠了高利貸什麽的。”他擡起頭,怒其不争地看着唐穎:“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呢?怎麽變成女孩這麽快就被男人騙了!”

不用想也知道葉限的腦子裏此刻正回蕩着怎樣翻轉曲折的八點檔狗血劇情,畢竟唐穎也算曾和“她”交往多年,葉限未必能夠捉摸唐淩那種“根據遇見不同的女孩做出不同變化的‘人格分裂’般”的性格,但唐穎認為自己還是很了解他的。

所以唐穎不做無謂的反駁,只是笑,用笑來反駁葉限的話。

“搞事,就會搞事。”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是猜錯了,葉限只好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

唐穎嘆了口氣,掏出了錢包:“我會付錢的。”

這句話放在葉限面前比一萬句道歉都有用,男扮女裝、女心男身的“少年”稍微緩和了臉色:“給多少?”

奇風鎮上就沒見過比他更愛錢的。唐穎無奈地微笑。

幸好齊陣和岩谷離開之前慷慨地充實了她的錢包——說真的,她還不如幹脆跟着他們回鎮上算了——爽快地給撐得要炸的錢包瘦身之後,葉限滿意地數着錢點點頭:“算你識相。”

用錢澆滅了憤怒之後,好奇心又回到了他眼睛裏:“龍冰到底來這裏幹什麽?”

開始八卦了嗎?唐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時她剛醒過來,還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向四面八方舒展身體,撓着發癢的頭發,盤算着什麽時候去把長發剪短,最好能剪個寸板,否則天天洗頭加脫發實在太煩了,更煩的是洗完頭發後浴室地板上全是落發,仿佛下一秒就會冒出一個拖着長發的女鬼腦袋。

然後,客房的門就響了。

哦,對了,唐穎這才想起,岩谷曾說過,龍冰要來。

當時剛剛解決掉樂家兄妹的怪異事件,唐穎又餓又累地跟着這些人,一路上左耳進右耳出,早就把岩谷交代的話忘了個幹幹淨淨,同樣忘記的還有岩谷對龍冰近乎于人身攻擊的形容。

所以她只好看着現在的龍冰發呆,不知作為一個女孩,此刻該如何反應。

以前龍冰對唐淩的态度十分客氣,近乎于有些虛僞地客氣,現在……

想到剛見面就執着她的手,一臉誠懇地發表“從今天起我們要開始同居,你千萬不要愛上我,因為我一定不會對你負責,而且我不想被老爺子打死”之類流氓言論的中年人,唐穎覺得頭上的黑線又加了好幾條。

遲疑了一下,唐穎又說:“不過最近奇風鎮上雨水多,龍冰可能是來避難的。”

龍冰厭水,最近奇風鎮上天氣仿佛就是和他過不去,大雨不要錢的下,小型洪水一波又一波,快把奇風鎮淹成海了。即便如此,那些怪物也不肯休息,每個夜晚照樣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腥風血雨,以龍冰的戰鬥力本該是活躍在前線上的人,但遇水就變戰五渣的特點讓他在雨天時的位置可有可無。

提到奇風鎮,葉限立刻喪失了談話的興味,随意地哼了一聲,他摸了摸下巴,開始關注最本能的問題:“我記得前幾輪的龍冰挺有錢的,對吧?”

身為男身的你,到底對穿着“五十塊錢買三條”型牛仔褲的中年人抱什麽樣的幻想啊喂?!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一面?”

“真是的,你啊,快點适應‘男朋友’和‘閨蜜’之間不同的區別吧。”葉限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氣橫秋地嘆着氣說。

唐穎,突然覺得自己心好累。

可是說起來,唐穎也有同樣的疑惑,龍冰到底是怎麽從前世那個玩弄權術的斯文敗類,蛻變成現在徹頭徹尾不要形象的流氓?這個事還真讓她有些好奇。

在唐穎心中對龍冰的印象一直是個權力至上的野心家,總是一副商業精英的派頭,腦子裏全是精算,肚子裏全是壞水,進退有度,每個人分分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唐淩連和他交鋒的資格都沒有,就被算計地草草下陣。

如果不是龍牧的存在讓故事變成了愛情片,恐怕整個結局都要被改寫。

現在她反而對龍冰的新形象摸不着頭腦了。

以及,龍冰到底知不知道在奇風鎮上,在他們這群少年少女中到底發生怎樣的故事?龍牧有沒有把這一切告訴他?并不知道龍牧的能力是“心靈感應”,唐穎只是在懷疑,如果真像小五所說,他們每個人都有相關的記憶,那麽龍牧變成男孩後會不會把這件事也告訴龍冰。

龍冰又會不會利用這件事做些什麽來争名奪利。

對于複雜的現狀,唐穎心事重重,而回想自己的能力,她又有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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