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第二十個情報

陰雨綿綿。

這裏的一切都是陰沉沉的，天空被濃密的烏雲遮擋地嚴嚴實實，不漏出一絲明亮的太陽光。雨落在門欄前旺盛的草地上，滴答滴答的奏出奇妙的音樂。

——與這片區域倒是意外的吻合。

折原十六夜踏出光圈，撐開一把雨傘，走入綿綿的雨幕中。

這是一片廣袤的廣場，十六夜站的門口是最低處，大約分成了三四層一直往上，從下向上望去，一眼望不到盡頭。

每一層的臺階上，都豎着無數黑黝黝的墓碑，上面刻着字，寫着不同人類的名字。

這裏，是時之政府為戰死的審神者所建立的烈士陵園。所有死在戰場上的審神者，最後都會被火葬，埋藏于此地陷入永眠。

她用自己專屬的ID賬號卡，刷開了烈士陵園的大門。

她按照情報裏的信息，找到清水學長的那座墓碑。

有人站在墓碑前。

十六夜撐着傘走過去，把雨傘稍稍向她的方向傾斜了一點。

“紗織。”

站在石碑前的少女開口道。

“你知道嗎？我當初聽到學長的死訊時，是真的……恨透了學長的父母。”

寬大的傘面擋住淅淅瀝瀝的雨點，可清水的臉上還是濕透了——不知是先前的雨水，還是她的淚水。

“那對父母，才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麽偉大。學長在世的時候不管不問，我曾經打聽過，在博多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過學長，把學長當成已經死了的人一樣。政府給我學長的死亡通知，我也沒有告訴他們。但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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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之政府會親自去告知他們這件事。

十六夜：“所以你恨他們？”

“那是當然！”

清水毫不猶豫道：“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學長怎麽會因為沒錢吃不起飯，而去和時之政府簽署合同呢？他本來可以活的更好啊！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的自由自在的啊！！”

“但是，那樣的話你就遇不到他了。”

十六夜冷漠地補刀。

清水臉色一僵，手指一分分蜷起，緊握成拳。

“他被溯行軍殺死，和永遠無法遇到你這兩個結局，你想選擇哪個？”

她閉上嘴巴不說話。

十六夜看着墓碑上，少年的名字和隸屬本丸的編號，少年在時之政府等級的名字也是他的姓氏，清水兩個字刻的很深，經歷三年多的細雨瓢潑，墓碑也沒有絲毫磨損，依舊像最初豎立起來的那樣完好無損。

“你只是在遷怒而已。”

情報販子不鹹不淡地指出她的想法。

“把「清水」的死，遷怒到他的父母身上。”

少女張了張口，喉嚨卻像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反駁十六夜。她彎下身，不顧地面濕漉漉的，直接在墓碑前坐了下來。

長裙轉眼就濕了。

“沒錯。”

她啞聲道。

“我就是遷怒，可那又如何？”

“活着的時候不來見他，等到死了才知道珍惜……這算什麽？！！活人的同情心嗎？亡羊補牢也太晚了吧！”

“憑什麽學長要被他們當成自己的玩偶那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那是我最重要的學長，從斷絕關系的那一刻，他就和那對老人沒有半點關系了！”

在心底壓抑了數年的憤怒終于找到突破口，一齊沖了出來，清水的表情甚至變得有些扭曲，光華淺淡的眸子染上恨意。

“所以你就到時之政府來了？”

面對十六夜的提問，清水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

“——還造成了暗堕的大新聞。”

坐着的人沒有回答。

沉默片刻，十六夜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

“這次的暗堕事件，你是主要嫌疑人。”

“政府的檢查報告……”

“政府的檢查報告說，你的燭臺切光忠身上沒有檢測到暗堕因子，于是判斷他沒有暗堕。”

十六夜往一旁走了幾步，踮起腳尖，小鬥篷在空中輕輕飄動，“但事實是，你的燭臺切光忠一直都是暗堕刀劍，從一年半前你接手本丸開始，就一直沒有被你淨化。”

清水身體一顫。

“青花魚告訴我，他懷疑你是因為喜歡燭臺切光忠，才會刻意把他藏起來。但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

“我調查過你的學長，三年前他還在時之政府任職的時候，和他合作過的審神者無不稱贊他的人品。溫柔又有耐心，對刀劍的統率又非常準确，軍法上的判斷也出其不意，總之，就是時之政府所期待的，可以寫進教科書裏做模板宣傳的最完美的審神者。”

“當然，本丸的刀劍們對他也不全是臣服之心。因為很小就被父母趕出來獨自生活的關系，不管表現的有多風輕雲淡，清水學長他骨子裏，還是渴求親人的愛的。是以，他把本丸刀劍們當成自己的家人，從爺爺到爸爸，從哥哥到弟弟，大家在那座本丸裏，成為無比幸福的一家子。”

“他每次回到現世，應該都會把本丸發生的趣事告訴你吧。他做審神者的那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學業，而你，也一直住在他的家裏。”

情報販子撐着傘，悠哉悠哉地轉了個圈：“然後在那座本丸裏，最被清水學長在意的，就是燭臺切光忠，對吧？”

“因為自己不是特別稀有的刀，再加上他是個成熟穩重，有責任感的大人，本丸建立初期，對缺乏戰力的審神者來說他是非常可靠的刃選。”

“在一部分審神者口中，燭臺切甚至有個綽號叫‘光忠麻麻’。他家務全能，而且喜歡照顧別人。”

就像十六夜本丸的燭臺切那樣，為愛吃垃圾食品的審神者操碎了心。

“清水學長和他建立了深切的親情關系，即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那位燭臺切光忠也把清水學長當成自己的弟弟來寵愛。而好巧不巧，江戶城之亂那一次的出征隊伍中，正好就有燭臺切光忠。”

坐在地上的少女手腳漸漸冰涼，聽着這些本不該被旁人知道的事情，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下沉。

十六夜在清水面前蹲下，眼睛因為說到了有趣的事情而閃閃發亮：“吶，籠島手鞠。你說，如果有人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亂刀砍死，那個人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家。

這是鏈接那座本丸的刀劍男子與審神者之間的重要紐帶。

不管是多麽冷血的殺人犯，心裏總會有一絲對家的眷戀，窮兇極惡的死刑犯在處死刑之前，也會跪在父母面前淚流滿面，更何況關系好得像一對親兄弟的人呢？

所以他們一齊暗堕了，且拒不接受下一任審神者。

主人已經不在了，那是否正常，又有什麽關系呢？

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清水聽說了這些事，急哄哄地跑去參與政府的審神者培訓，希望能接手學長留下的本丸，至少，也要讓這些學長的親人活下來。

其他刀劍或多或少，在清水，也就是籠島手鞠來到那座本丸後，她與學長的同居關系的加持下，漸漸能夠從前任的死亡陰影中脫離出來。

唯獨燭臺切光忠。

他本來就是責任心極強的刀劍，經歷了江戶城之亂的慘劇後，無論她用什麽辦法開導，都無法讓這個重感情的男人從暗堕中恢複回來。

“于是……”

“于是，為了在半年的淨化期限內瞞過時之政府，我翻閱各類術法的書籍，自己研究出了一個陰陽術。”

清水聲音低沉地接過十六夜的話。

時之政府有一項吃了屎一般的規定。

任何接任暗堕本丸的審神者，都有個半年的淨化期限。意思是，在接任本丸的半年內她們必須把所有刀劍付喪神都淨化成正常的樣子。如果半年後不能淨化完全，則判定她與這座本丸性向不和，政府會即刻剝奪她與暗堕本丸的聯系，再給她塞另一座本丸。

時之政府的本意是為了保護珍稀動物般稀少的審神者，可這種一刀切的規定，讓無數審神者暗地裏對他們唾罵不止。

“我當初退學，變賣所有家産塞錢給黑中介，就是為了進入時之政府。可我沒想到政府竟然會有這種硬性規定。”

淺色的少女死死咬住下唇。

“為了讓燭臺切在政府的檢查下不被發現，我整日都把自己泡在書房裏研究術法，終于在檢查的人上門前，研究出了可以壓制暗堕、隐藏暗堕因子的術法。”

她臉上深深不退的疲倦，也是因此而來的。

這個術法成功騙過了時之政府，同時，也可以保證燭臺切的暗堕因子不會傳染給別的刀劍。她本丸的刀劍與燭臺切相處一年多，同樣沒有被感染。

“真是個了不起的術法。”十六夜意味不明地贊嘆道。

時之政府用了各種方法也無法壓制暗堕，只因為它的傳染性非常之高，只要有過肢體接觸，就能夠從暗堕刀劍傳給正常刀劍。

而清水卻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裏，研制出了可以封住暗堕的術法。

她簡直是一個精彩絕豔的天才。

“清水，你可是個大功臣呢～☆”

少女甜甜的說。

然而清水卻苦笑一聲：“你想的太美好了。時之政府內部，都是一群眼高于頂的人。他們只相信安倍、土禦門、的場那些陰陽世家的話，像我這種無名小卒的話，他們是不會聽的。”

這倒是事實。

“你會提出建立鬼屋，也是為了萬一事情敗露，方便用‘是別的本丸的刀劍傳染給我的’這種理由糊弄過去吧。每天都有其他本丸的刃去你的本丸，人潮湧動中，被別的刃感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水點頭。

“但是，我的術法沒有失效！”

她擡起頭強硬道。

“我是陰陽術的制作人，我知道它的全部功效。政府這次也沒有檢查出燭臺切的異常，暗堕根本不可能傳染出去！！”

這是她唯一的尊嚴。

十六夜撐着下巴無所謂地眨眨眼：“不管術法有沒有失效，最終結果都證明，暗堕是從燭臺切身上傳出去的。這可是情報收集的結果，正确率百分之百哦～”

“清水，你不得不承認，因為你的燭臺切光忠，導致另外十一個本丸堕落成了暗堕本丸。”

情報販子不嫌事大地笑着：“時之政府可是損失慘重啊。”

清水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如果術法沒有失效，那為什麽暗堕會傳染出去呢？

原因只有一個。

一想到那個可能，她就愈發心如死灰。

“紗織！”

看着準備離去的十六夜，她突然喊住她。

十六夜回頭。

看見她的室友跪在她面前。

“我求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政府。”

十六夜歪了歪頭：“為什麽？”

“因為……”

清水咬了咬牙，認真無比地，把自己的頭重重磕到地上，砸出嘭的一聲響。

“我曾經答應學長，在他死後要守護他的親人們。”

“現在我能活在世上的唯一動力，就是學長了。紗織，我求你不要揭發我。”

娴靜娉婷的少女向情報販子擺出了自己的最低姿态。

雨還在綿綿不斷地下着，一滴滴落在清水的頭上，從她淺茶色的頭發上慢慢滑落。

十六夜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好呀。”

她輕松無比地回答着。

“我幫你保密。”

……

回到本丸後，十六夜整理出一份亦真亦假的資料交給星川代表。

資料裏，她抹去了一切對清水不利的消息，最後得出結論，暗堕的審神者們是不小心在戰場上感染的暗堕因子，并非清水的問題。

發完郵件，她在椅子裏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走出書房。

出門前，她沒有關上門。

不鎖門，審神者的保護結界也就不存在了。過了大概很久，有個黑影突然閃了進來。

他熟門熟路地走到電腦前，從她沒有關閉的文件夾裏找到了真正的情報。

看完那些情報，他的眼中閃出惡意的光。

“撒謊可是不好的事情啊，審神者大人。”

他把情報複制下來，重新整理成一封郵件，再度發給了星川代表。

叮咚一聲，頁面顯示已發送。

同時，宣判了清水的死刑。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六夜：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下章清水入獄。

不過放心，總體結局是HE。

☆

叛徒是誰應該還挺好猜，畢竟配角欄就那麽幾個人23333

曲芊霖扔了1個地雷，給小天使一個大大的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