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5.二十五個情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霧蒙蒙的天地間，她撐着傘，獨自立于孤僻無人的街道中。
少年在那濕漉漉的雨幕中，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你是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那一刻，天際的陰雲随之消散，陽光灑落，整個世界變成一片光明。
她伸手，握住少年的手。
從此再也沒有松開。
……
“我在追悼會現場遇到你的燭臺切了。”
十六夜沒有隐瞞這件事，雖然從清水假死脫離時之政府之後，她和刀劍付喪神的關系就已經斷了，但畢竟是前任主人，相處了那一年多，總歸有感情存在。
“……是嗎？”
聽完情報屋轉述的當時的情景，清水苦澀一笑，她知道他們都是好孩子，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如果不是遇到了紗織這種神通廣大的人，她也許不會那麽快離開他們。可是——
“我已經累了。”
在政府做審神者的一年半裏，她已經疲憊不堪。如果沒有最終的目的支撐着她，她恐怕早就倒下了。
十六夜倒了一杯熱水，拿出一條速溶咖啡剪開倒進去，這是榛子味的，她非常喜歡的一種口味。
剛準備給清水也泡一杯，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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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過去，看清顯示屏上的名字時，眼神微微一閃，看了一眼清水。
淺色的少女下意識提起了心。
那邊，十六夜已經接起電話。
“找我有什麽事嗎？安倍紅葉。”
是安倍家在時之政府的代表之一，NO.1審神者安倍紅葉！
清水有些擔憂。
這時候……那位殿下打電話來是做什麽呢？
“之前你主動找到我，要我幫忙看看的術法，已經确認是高效可靠的了。雖然我覺得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呀～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啊，沒想到我投身戰場的這些年，底下的審神者們已經發展到如此強大的地步了。父親也稱贊發明那個術法的陰陽師是個天才呢，竟然能從我們都沒想到的角度去壓制暗堕。”
貴為最強陰陽世家後人的女性毫不掩飾自己的贊賞，十六夜又看了一眼清水，這個清秀的少女正攥着裙角，不安地看着她，似乎在擔心她的假死是否已經暴露了。
“所以……？”
“我想招攬那個少女，我記得她的名字是叫……清水吧？她毫無疑問是個天才，安倍家希望能把她招入麾下，培養成強大的陰陽師。”
聽到安倍紅葉的第一句話，十六夜就開了免提，她的每句話都能讓清水聽到。
“她肯定能成為名垂青史的陰陽師！”
陰陽師少女如此給清水下了定論。
十六夜看着清水，在征詢她的意見。她先是一愣，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安倍的稱贊，随後露出無奈的笑，無聲的搖了搖頭。
于是十六夜挑了挑眉，把手機放到耳邊：“但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安倍家難道擁有死而複生的本領，可以把她從一堆灰塵變回人的模樣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真的死了？難道不是她的詭計，用死亡來擺脫政府和其餘審神者的責難嗎？”
“我以為你是最清楚的人。”
屍體當時是經過時之政府的檢查的，确認無誤，沒有任何術法僞裝的痕跡，那是一個真實的死人。
沉默了片刻，安倍紅葉傳來一聲嘆息。
“真是可惜，明明那麽有能力的……看來我稍微放松一點，政府就飄得無法無天了。”
她結束了通話。
十六夜随手丢掉手機，向清水無辜地攤了攤手。
清水笑了笑：“紗織，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她曾經也嘗試着聯系過安倍紅葉，時之政府只會聽安倍和的場那些世家大族的聲音。但她身為安倍晴明的曾曾曾曾……曾孫女，不是清水想聯系就能聯系得到的。而十六夜來這裏不到半個月，就成功與安倍紅葉對話，而且能讓她主動打電話來。
真的很厲害。
“也沒什麽。我只是稍微借用了青花魚的身份。”
十六夜聳聳肩，清水曾告訴過她那只傻狐貍的身份，萬事皆可利用的情報販子又怎麽會輕易放過他呢？
“嘛，總之屍體已經騙過了政府，你想要的東西也拿到手了，已經安全了。”
清水則還有些迷糊：“那個屍體……到底是怎麽僞裝出來的？”
那天在烈士陵園，面對已經知曉一切的情報販子，清水慌亂無比，向她下跪乞求她不要把事情說出去，一旦事情暴露，她就會失去審神者的資格，也就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了。情報販子先是仰頭想了半天，同意了，然後告訴她自己有一個絕妙的計劃，可以為她拿到她想要得到的東西。
清水在開設鬼屋之後就找到了一個和平安定的平行世界，長久以來一直把政府的工資投入到那個世界的建設中，買了一棟大房子，也給每一把刀劍都準備了僞裝的身份證。于是她在回去後沒幾天，就把所有刀劍都送到了那個世界。
十六夜那邊，則由她發情報給時之政府，政府在調查完真相後，會迫不及待來抓捕清水。清水會在看守所中等待十六夜的消息，一旦她的線人潛入政府，自己就可以做出自殺的假象了。
雖然是假象，但為了保證政府在調查時确實能夠把屍體與清水聯想起來，清水真的割破了自己的喉嚨，在屍體旁留下了大片血跡，好保證DNA的檢測成果匹配。到現在，她的脖頸還隐隐作痛着。
那段時間看守所的監控也被十六夜黑掉，再加上線人早就探好看守所的守衛部署，帶着她完美地避開了監察的人，不會有人知道清水已經被偷換了出來，他們只會驚訝重大嫌疑犯竟然自殺了。
這個計劃看似完美，但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具屍體到底是怎麽模仿的和真人一模一樣的？
總不可能是真的屍體吧……？
“就是真人的屍體哦。”
折原十六夜毫不在乎地說。
清水驚愕地看着她，似乎沒聽清她的話：“你說……什麽？”
“我說，那本來就是真正的屍體。我從現世一家殡儀館帶出來的。”
十六夜拿出一包薯片，拆開，向清水的方向遞了遞：“吃嗎？黃瓜味的。”
“不了，我喜歡紅燴的……等等，重點不在哪裏。”清水差點被十六夜轉移了話題，“你說真正的屍體，那個人，是怎麽死的？”
“被人割破喉嚨，失血過多而死的。”
十六夜咔吱咔吱地嚼着薯片。她曾經和唐澤隆一見過面，得知了安藤財團的大小姐，也就是那個為了從唐澤組順走幹部名單的間諜勾搭上的女性被間諜殺死，而且葬禮已經舉辦完，只準備送去火化。于是她半路攔下了那具屍體，找了個可靠的地下密醫為她整了容，做了短時間的防腐措施，然後在清水假死後，把那具屍體替換過去。
“所以你才會告訴我，一定要割破喉嚨。因為你找的屍體就是這個死法。”
清水又驚又嘆，不敢相信自己的室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正解～”
黑發少女笑得非常愉悅。
清水神色微微動容，她低下頭，緊緊抱住手中那有些老舊了的黑檀木匣子。
“謝謝，紗織。”
“我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個拿到手。”
她萬分無比地慶幸，在陵園裏她選擇求助了十六夜。否則，她可能要過很久很久，才能拿到學長的骨灰。
——是的，學長的骨灰。
這才是她進入時之政府的最終目的。
她和學長的父母有着同樣的想法，接到時之政府的死亡通知單時，她的第一想法不是悲恸，而是想要得到學長最後的遺物——那盆骨灰。
但學長是政府的烈士，而她當時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類女孩，沒有資格向政府請求。正好學長曾經說過，如果他戰死沙場，希望讓自己去接替他的本丸，她便義無反顧地一頭沖進時之政府裏，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把學長的本丸提升為等級167的S級本丸。
然而167的排名，還是差的太多，她仍舊無法把手伸到政府內部，也還是沒有資格向政府提出要求。燭臺切也因為失誤，不小心将暗堕因子傳了出去。
好在這時，她有了一位新的室友。
“真的很感謝你，紗織。”
清水誠心誠意對她表示感謝。
十六夜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謝，反正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她用手彈了彈那一疊紙，笑容真摯，“這只是雙贏。”
在清水被定罪又被平反的短短幾天內，政府為了處理群情激奮的審神者們和調查真相，費了許多心神，因此，他們也就無暇顧及從他們背後伸出手的黑客。
趁時之政府手忙腳亂的時候，十六夜從他們的電腦中獲取了許多加密的資料。可以說現在，政府在她面前已經是透明的了。
清水笑了，把檀木匣子貼到臉旁。
“太好了，學長。我終于再次見到你了。”
許是重新與學長（的氣息）相遇了的原因，她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個少年的模樣，溫柔清爽的笑容，仿佛一陣沒有威脅的柔軟的春風，徐徐而過。
“手鞠。”
當時還叫籠島手鞠的少女回頭，睜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少年，清澈的眼中滿是問號。
“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來繼承我的工作？”
籠島手鞠愣在那裏，沒有回答，兩眼迅速泛上淚花：“你在說什麽啊？！”
少年被吓了一跳，撓撓頭，急忙雙手合十道：“抱歉，我只是開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于是籠島手鞠破涕為笑，用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以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了，很不吉利的。
然而再怎麽不吉利的玩笑，似乎終究會成為一個flag。
被傳送到那座充滿敵軍的城市時，少年就有了預感。
——自己也許将要死在這裏了。
他并不想死，世界上有誰是渴望死亡的呢？他用盡自己不成熟的術法和靈力，為刀劍們開辟出一條後退的道路，在溯行軍千軍萬馬的攻擊下，勉強撤退到了一個藏身處。
可敵軍畢竟太多了，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少年在刀劍和自己之中，選擇了把刀劍傳送回城。
金色的傳送陣成功啓動，刀劍付喪神的身體漸漸消失，少年看着他們露出開心的笑容，下一秒，就被同時六只敵槍捅穿了身體。
脖頸、肩胛骨、肺、腎髒、大腿……
……還有心髒。
血液流逝的感覺是如此清晰，首先從手腳開始發冷，漸漸地蔓延到四肢，到全身，他的視線變得渾濁，看不清任何東西，地面被他的血染成幾近黑色的泥漿，踩上去就可以濺出一朵血花。
即将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少年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少女用手指卷着自己淺茶色的頭發，對着他清淺微笑。
手鞠……
如果早知道有這麽一天，我就不會說那種話了……
因為，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過來的，是嗎？
抱歉，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
他漸漸阖上了雙眼。
江戶城的風呼嘯呼嘯，吹走了他的遺言。
……
“話說回來，若歌很多次強調你是清白的，她知道你的事情？”
清水搖頭：“不，我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訴任何人。若歌會認為我是無罪的，是因為我把這個術法告訴過她吧。”
她撓了撓頭，“若歌曾在別的暗堕刀劍身上試驗過，所以她知道術法是沒有問題的。”
“嗯～是這樣啊。”
十六夜拖長了尾音，突然眼神一凜，快速走到門口開了門。
狐耳少年正在門外擦着眼角哭泣。
十六夜挑挑眉，她可是特意打開了結界，能夠阻擋內部的一切聲音傳出去的啊。這家夥……已經強到連結界都阻止不了的程度了嗎？
“聽到多少了？”
看他這樣子，大概該聽的全都聽過去了，十六夜也就不再隐瞞。
“全部。”
青花魚抽抽搭搭，哭的不能自拔。
清水和十六夜對視一眼，互相嘆了口氣，看時間也不早了，清水站起身，道別。
“我該走了。”
“再見。不，是再也不見。”
十六夜開啓了時空隧道，清水——不，這時候應該叫她為籠島手鞠了——向她彎了彎腰，随後，走進了那金色的光圈中。
青花魚看着籠島手鞠的背影。
“大人，您早就知道這些事情嗎？”
“嗯。”
“……清水大人從今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吧？”
“嗯。”
“那座本丸的刀劍，從今以後也不會再有審神者了吧？”
“嗯。”
光圈消散，書房中安靜下來。青花魚突然卡了殼，他看着審神者平靜的背影，突然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清水大人……能夠在現世活下來嗎？她只是一個人，又退了學，也沒有了工作。”
“有什麽問題？”
十六夜坐到電腦前。
“人類，只要有想活着的意念，活下來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至于想以什麽樣的姿态活着，就是更深層的問題了。”
青花魚想起了籠島手鞠離開時的表情。
那是……執念終于得到滿足，而露出的，心滿意足的笑容。
是那樣的單純，那樣的純粹，不帶一絲虛假的僞裝。
不知為何，青花魚有一種直覺。
“清水大人，從今以後會變得很幸福吧。”
他說完，看到十六夜從電腦後面探出半個頭，猩紅色的紅眸終于彎成一輪完美的皎月。
“你，進步了呢～”
她發出這般感嘆。
青花魚臉一紅，急匆匆站起來躲避她的視線，然而，心裏卻仍然有一股放松的惬意，蔓延開來。
他由衷地為清水感到祝福。
請變成幸福的人吧，清水大人。
您的前方，是足夠讓您繼續前進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清水篇，完結√
最後一段想加上歌詞的，但考慮到連貫性，感覺斷在這裏就足夠完美了。于是放棄
青花魚已經開始漸漸成長了，以後會成為可靠的孩子的。接下來過幾章日常，就可以進入下個單元了~~
明天請假一天，有個大作業布置下來了，抱歉_(:з」∠)_
☆
感謝讀者尋、over、曲芊霖、木佐、六月的雨、左十右、喵物語、伊雪五月灌溉營養液，給你們比個小心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