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我的手術室,因為失血太多,差點沒有救得回來。後來你雖然醒了,但也一直拒絕交流,每天只對着牆壁發呆,好像行屍走肉一樣。其實當時我一直覺得,你随時會二度自殺。”
時郁大概是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又有些為當年做過的傻事而感到難為情,他下意識地把那只戴着表的左手腕往身後藏了藏。
但随即便覺出來自己是在欲蓋彌彰,他重新放下手腕,笑了笑,說:“已經都過去了。”
高琦說:“正好當時我剛剛檢查出懷孕,卻偏偏分了手,我就問你,能不能先跟我結個婚,結完了你再想怎樣都行。”
說到這裏,高琦自己忍不住笑了,大概也是難以置信,當年的自己怎麽會提出這麽匪夷所思的請求來。
但是兩人竟然真的結了婚,還住到一起,時郁照顧了她幾個月,最後在手術室外迎來了一個新生命。
時真的到來讓兩個人手忙腳亂,多麽柔軟脆弱的小生命,被他們握在手中,手一松都會摔碎了,小嬰兒卻信賴地一直沖他們笑,被磕到了還傻傻的,慢半拍才反應過來要哭,結果下一秒被塞上來的奶瓶給堵住了嘴,就又忘記要哭的事了。
新手上路,一路磕磕碰碰,時真也是遭了不少的罪,但好歹活蹦亂跳地長大了,高琦一直沒說過離婚的事,時郁也沒再有過什麽輕生的舉動。
他們就這樣臨時湊作堆,成了一家人。
至于說別的,那就沒有什麽必要了。
他們互相扶持,彼此依賴地生活下去,能夠維持住彼此的平穩和安定,這已經是他們的婚姻能帶來的最大意義了。
“我今天看到那個人,覺得很眼熟,剛剛在車上才突然想起來,”高琦說,“你曾經買過很多關于那個人的雜志報紙,我在電視上也看到過。”
“就是他吧,你曾經喜歡過的那個人?”
突然提到厲逍,時郁卻沒有什麽反應,神色都沒有怎麽變,好像這麽多年來,他終于已經能夠對這個人無動于衷了。
“不是,”但是他突然說,“不是曾經。”
高琦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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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喜歡我,”時郁的聲音有些嘶啞,像是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把自己破碎了的,沉甸甸的一顆心,從肺腑裏拉扯出來,痛得要帶出了一絲血氣,“而且他也早就結婚了。”
時光漫長,這兩句話化作刀刃,從心口最上面那層肌膚開始,在那一千多個日夜裏,一寸一厘地往裏寸進,直到某個時候,終于抵達心髒,刺穿了他。
他終于殺死了自己的心。
“所以我早就已經放下了,”時郁對高琦彎起眼睛,笑了笑,露出一種釋懷的表情,說,“你不用擔心。”
2.1
節後時郁去上班,當年那個工作當然早已經辭了,現在這個是後來重新找的,還是老本行,畫畫電路圖和板子。這個工種比較看重專業素質,時郁沉默寡言,很能靜得下心來,一旦坐到桌前,往往能從早到晚,一聲不吭地畫上一整天,倒是很适合這種沉悶的工作氛圍。幾年下來,漸漸地也能承擔一些重要工程,畫一些主要結構圖,成為新進職員和實習生口中的時工。
組長和主任被叫到樓上去開會了,快中午的時候才下來,個個紅光滿面,說是老板之前競标的一個項目拿到手了,甲方是塊大肥肉,條件給得非常好,現在任務分到他們這個組,如果順利做完,光是獎金就能有半年的工資了。
于是辦公室裏一整天都喜氣洋洋的。
時郁也覺得高興,時真已經上幼兒園了,開銷只會一年比一年大,他當然是想多給女兒存點錢的。
過了兩天,對面甲方來人簽合同,時郁作為這次項目的總工程師,也一起被叫了過去。
他跟着主任到了樓上的會客室,進去之前,還被主任憂心忡忡地提醒一遍:“聽說這次來的是他們大老板,你待會說話注意一點,機靈一些,不要木在那裏。”
說完主任自己就嘆了口氣,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
時郁推開門,看見裏面已經坐了幾個人,他的老板臉上帶着一種過于熱情的笑容,正在和沙發上的男人說話:“實在沒想到,智誠電子的老板竟然是厲總您,敝公司能投中厲總的标,真的是意外之喜。”
男人穿着做工考究的西裝,靠坐在身後的沙發上,手肘支着身側的茶幾。
他眉目成熟英俊,帶着一點在商場中浸淫已久,恰到好處又漫不經心的笑,說:“王總何必過謙,貴公司能中标,自然說明了貴公司的實力。”
時郁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厲逍,他站在門口,正好厲逍目光轉過來,時郁猝不及防和他對視了。
他沒有反應過來,只是聽見王總在向對方介紹說:“厲總,這就是時郁,負責這次項目的總工程師。”
厲逍便收回看他的目光,他聽見對方好像是在笑,說:“真巧,我認得這位時工。”
合同簽得很順利,王總萬萬沒想到,自己手下一枚走卒,竟然和全城首富還能攀上關系,喜不自禁,合同簽完之後,就拍着時郁的肩,說:“真是緣分不淺啊你們,小時,既然你和厲總是老相識,那務必要做得更精心一些。”
時郁點頭,又想起主任提醒自己的話,便站起來,對厲逍說:“厲總,請多指教。”
厲逍看着他,片刻,說:“工程量大,要勞你費心了。”
然後他伸出手來,要和時郁握手。
時郁看了眼王總,後者一臉恨不得把他手扯出來給按上去的樣子,他便伸出手來,握住了厲逍的。
厲逍的掌心很暖,簡直散發出了一種燙人的熱度,時郁手指尖涼,被貼住時肌膚有微微刺癢的感覺,但他的手指都很聽話,老老實實地,沒有作出什麽反應。
握手不過片刻,兩人很快分開了。
時郁臉上平靜,全然是一副坦坦蕩蕩,公事公辦的樣子,再沒有當初左右閃躲,餘光仍是小心關注着對方的小動作。
他說:“厲總言重了,應該的。”
王總盛情邀約,一定要請厲逍吃飯,還叫上了時郁一起。
時郁卻顯出了為難,說:“王總,我下午得去接我女兒放學。”
高琦那邊因為經常有突發情況,醫院的位置離家也遠,所以基本上都是時郁接送時真上下學的。
王總一揮手:“讓你老婆去接也是一樣的嘛。”
又轉過來,對厲逍笑着說:“這個小時啊就是這樣,雖然話不多,但是人可靠又穩重,對他老婆孩子沒話說,顧家得很。”
厲逍便看一眼時郁,說:“嗯,看得出來。”
時郁成為了話題中心,覺得不自在,被厲逍視線掠過的肌膚,也覺得微微發麻。
王總又在厲逍看不見的角度,警告性地瞪了時郁一眼,不滿意地說:“連我都知道,你那個老婆每天比你還忙,女兒基本是你在帶,你這樣怎麽行,這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生的,去去,和你老婆打個電話,說你今天不能去接娃了。”
這樣一通稀裏嘩啦砸下來,時郁只好改口說:“那我先打個電話。”
還好今天高琦沒什麽事,能夠準點下班。
時郁挂完電話回來,厲逍和王總還在聊天,不知說到什麽,厲逍笑起來,時郁站在門口,看了對方片刻,才走進來。
一行人去了飯店,席間兩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看起來是賓主盡歡,反而是準備用來打感情牌的時郁在旁邊無話可說,只是低頭在吃,被王總頻頻用眼神暗示之後,醒悟過來,要敬厲逍的酒。
厲逍看着他站起來,磕磕巴巴地說完一套祝酒詞,大概是業務不熟練,也不等厲逍,便舉起杯,要仰脖子把酒幹了。
結果被厲逍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取下時郁手中的酒杯,換了一杯果汁給他,說:“酒就不必了,你本來沒什麽酒量,別又喝醉了。”
這話中自帶了一種熟稔的語氣,聽來的确是多年相識的口吻,王總摸着自己的啤酒肚,在旁邊很是欣慰。
時郁卻微微一頓,他記得自己唯一一次在厲逍面前“喝醉”之後,自己做了些什麽。
但是厲逍說話的時候,神色自然,并沒有任何調侃或是開玩笑的意味,當然時郁知道,那些事對厲逍來說,畢竟不算什麽,可能早就記不得了。
當然,那些回憶丢人現眼,确實也沒什麽可值得記得的。
時郁沒再說什麽,接過厲逍手中的果汁,敬了厲逍一杯。
一頓飯在王總不遺餘力,熱情備至的招呼下吃了兩個多小時,席上除了時郁,都喝了不少的酒。
到最後厲逍坐在椅子上,手撐着額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