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止癢》作者:阿漂
文案:厲逍心中的癢,只有時郁能止住。泛濫的後續。
1.1
清明這天下了小雨,墓園裏的香案蠟燭,有些已經被淋濕了,墓前的花朵吸飽了雨水,綻出一種豐潤的光澤來。
有人已經先來過了,還送了花。
時郁撐着傘,站在奶奶的墓前,看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照片裏奶奶是笑着的,沒有平日的愁苦相。
時郁放上花,擺上一些水果,插了三炷蠟和香,因為飄着雨,打火機點了幾次才點着。
又防着香被淋濕,時郁把自己的傘撐到墓碑上,罩住那小小的墓碑,和微弱的香火。
時郁重新站起來,細雨落在他的頭發和肩膀上。
“奶奶,時間過得好快,這是您走的第六年了。”
開場白過後,時郁便無話可說了,他的生活如今安穩平靜,已沒有什麽可值得訴說的,何況他也并不習慣于傾訴,對着活人不能,對着死人沒道理就突然變得話唠起來。
他在雨中沉默地看了自己的奶奶一會兒,最後什麽也沒再說,鞠了一個躬,轉身離開了。
細雨落在道路兩旁的樹葉上,涓滴下來,淅淅瀝瀝的落在耳中。
時郁沒有撐傘,石板路滑,也不敢走得很快,等他走出墓園,已經被淋得濕透了。
他看見有個男人撐着一柄黑傘,背對着他,站在路邊。
男人背影看起來很高大,穿着一身似乎剛剛公幹完回來的深色西裝,男人只是站在那裏,但不知道為什麽,如今連背影也讓人不大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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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郁站在最後一節石階上,頭頂上有樹蔭,雨水不斷聚集在樹葉的根脈處,然後滴落下來。
滴——答——滴——答——
雨水落下的聲音,突然變得緩慢而清晰,他站在那裏,眼前被雨水氤氲得很模糊。
但他還是從臺階走下去,他站到了男人的旁邊,看見了傘下對方的臉。
那是他從前總是在夢中,現在卻只在電視裏會看到的一張臉。
時郁張了張嘴,但萬幸雨水沒有淹沒他的聲音,他聽見自己用一種十分正常地,因為見到許久不見的舊相識,而帶了一點驚訝的,普通而平穩的口吻,說了一句:“真的是你。”
厲逍轉過頭來,也看見了他,随後笑了:“真巧,好久不見。”
時郁便也跟着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厲逍說他的外公也在這座墓園,他祭拜完外公,在這裏等助理開車過來。
時郁哦一聲,點了點頭。
他看到報紙上說過,厲逍的外公兩年前去世了,但他不知道厲逍的外公也在這座墓園。不過想想也沒什麽可奇怪的,當年時郁奶奶之所以進這座墓園,也是厲逍幫着辦的。
厲逍問他:“你沒有帶傘?”
不是沒帶,但時郁覺得解釋起來似乎有些麻煩,他口舌不好,怕說不清楚,便嗯了一聲。
厲逍看他渾身都被淋濕透了的樣子,便往他走近一些,時郁感覺到頭頂陰影籠罩上來,下一刻他和厲逍被罩在了一把傘下。
那點剛才的生疏和畏懼感,因為這小小的舉動好像弱了些,時郁又覺得,其實對方好像還是沒有變得太多。
厲逍又問他:“來給你奶奶掃墓?”
時郁嗯了一聲,又突然想起來奶奶墓前的那束花,問:“花,是你送的嗎?”
厲逍點了點頭,他看起來很坦然:“我當初送了你奶奶一程,這個時候看一看老人家,也是應該的。”
時郁又嗯了聲,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片刻,才又禮貌地補了一句:“謝謝。”
兩人久別重逢,其實卻沒有什麽話可說,一時陷入沉默。
厲逍等的車始終沒有來,時郁也不時擡起手腕,看自己的表。
厲逍注意到他的動作,有興趣似的,問他:“現在開始戴表了?”
時郁放下手腕,又是很模糊的一聲嗯。
又過了一會兒,一輛汽車從雨幕中劃過來,停在兩人的面前。
車窗開了條細縫,一個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地從車裏傳出來:“爸爸!我和媽媽來接你啦!”
厲逍撐着傘,看了他一眼,時郁便對他笑了笑,說:“是我女兒。”
厲逍沒有說話。
這時車裏的人下來了,是個挺漂亮的女人,挺高,長頭發盤起來,看起來幹練,有些強勢。
她撐着傘,走到時郁身邊,看見時郁身上濕淋淋的,怪他似的,說:“怎麽弄得這麽濕,你不是帶傘了嗎?”
時郁解釋一番,說:“傘被落在奶奶墓前了。”
對方皺一皺鼻子:“待會上車,把身上的水擦一擦,還有不準讓真真抱你。”
等時郁都答應了,才又看向厲逍,有些困惑地:“這位是?”
“以前認識的一位,”時郁頓了頓,畢竟沒有臉說是朋友,只說,“一位故人。”
又對厲逍說:“這是我的妻子,高琦。”
高琦對厲逍大方地笑了一下:“你好。”
厲逍也說了一句:“你好。”
他看起來淡淡的,似是并沒有想要繼續寒暄的意思。
當然時郁也覺得沒什麽可寒暄的,他渾身濕透,覺得很冷,腳也有些站麻了,便說:“那我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傘。”
“不用。”
對方的聲音仍很淡漠,時郁拉車門的動作微微一頓,但是也沒什麽好再計較的,這麽數年過去,他和厲逍早都走上了不同的路,有了自己的人生。
他也早已經放下了。
他上了車,關上車門。
在朦胧雨霧中,他回過頭,看見厲逍還撐着傘,站在那裏,好像一動不動。
時郁上了副駕,後座的時真張開雙手,就想朝他撲過來:“爸爸!”
然後被高琦提着領子,給按回了座位:“坐好了 ,別亂動。”
車裏暖氣太足,正好熏得時郁打了一個噴嚏,他苦笑地對癟着嘴的時真說:“爸爸被淋濕了,小心把你傳染感冒。”
時真原本是滿臉的不高興,立刻就又變了另一種表情,她臉皺成一團,大概是想起了被打針的恐懼:“爸爸為什麽被淋濕啊,那爸爸會生病嗎?”
又扭頭去問高琦:“媽媽,下次我們可以和爸爸一起來看奶奶呀,每次都是爸爸一個人,爸爸好可憐啊。”
時真今年五歲,才念幼兒園,平時學英文字母,永遠分不清b和p和d,按理說應該是還沒有認知能力,什麽也不懂,無憂無慮。但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言語無忌,什麽都能不假思索地說出口。
時郁正在用毛巾擦頭發,沒來得及說話,倒是高琦笑出來,逗她說:“真真還知道什麽叫可憐啊?”
被她這麽一問,小孩便支吾着講不出來了,顯然是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詞,估計意思還沒弄明白,抖機靈給抖出來了。
時郁頭發擦得差不多,便放下毛巾,轉過身,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腦袋。
小丫頭被打擊不過片刻,又恢複了活蹦亂跳,開始在車後座叭叭叭說個不停,一會兒媽媽一會兒爸爸的喊,還要不時抛出一個天馬行空的問題,來為難兩個已經沒有想象力的成年人。
讓高琦慶幸的是,還好因為是她在開車,不能分心,所以大部分胡編亂造的任務都落到了時郁的頭上。
比起開車,高琦覺得應付這個精力無窮的女兒可是累得多了。
到後面時郁還給小孩講起了科幻故事:“……所以為了讓地球活下去,科學家們決定給地球裝上發動機,帶着地球一起搬家。”
“科學家好厲害啊!”時真星星眼,“科學家什麽都能做到嗎爸爸?”
小孩子的問題總是讓成年人難以回答,他們還不能理解,這世上很多事情,努力了也不一定可以,努力錯了當然就更不必提。
但時郁摸摸小孩的腦袋,只是溫和地嗯了一聲。
“哇,那我以後也要當科學家,”時真握緊了拳頭,“我要帶着爸爸媽媽一起走!”
墓園離市區有些遠,又下雨開得慢,到後面時真也發起困,縮在座位上睡着了。
等時郁把時真從車裏抱出來,往電梯走,小丫頭睡得跟只小豬似的,這樣都沒醒,還打着小呼。
高琦在後面拎着時真的小書包,還有點沉,她一掏,從裏面掏出一個新鮮燦爛的大蘋果。
幼兒園對小朋友們的營養攝入管得很仔細,每天必須要攝入一定的新鮮水果蔬菜,像是蘋果這種每天吃一口,能活九十九的逆天水果,更是在時真的小腦袋瓜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高琦忍不住笑了:“出門之前她已經逼我吃了一個,還一定要給你帶一個。”
時郁看了一眼睡得很熟的小孩,眉眼彎下來,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高琦看着他,突然說:“我記得當年你被連夜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