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臉上并沒有太喜悅的神色,微微地有點麻木。
厲逍又聽他小聲地咕哝了句,說:“搬家之後,奶奶就沒來夢裏找我說過話了,她可能找不到我,也可能生氣了。”
但随即他又自己否決了自己:“我去看她的時候,和她說過我現在的住址,不會找不到,她就是生氣了。”
厲逍看着他,對方看起來有些沮喪。
他伸出手,揉了揉時郁的腦袋,說:“你奶奶擔心你一個人過不好,所以才要經常來看你,她沒有生你的氣,她只是擔心你,心疼你,放不下你。”
他說得很理所當然,全然是一副未經思索自然流露說出的話,時郁睜着眼睛望他,有些困惑他怎麽能這麽清楚。
厲逍被他這麽一看,莫名地頓了頓,然後說:“她看你過得好,才真正地放下心,肯願意走了。”
時郁聽他這麽一說,心情好像釋懷了一些,他打開櫃子,找出家裏最貴的茶葉,給厲逍泡了一杯。
厲逍喝完一杯茶,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兩人分別坐在沙發的兩端,他們開了電視看,一個賣足力健的電視購物節目來回放了三遍,但好像誰也沒想起來要換臺。
厲逍的茶杯空了有一會兒,時郁才注意到,問他要不要續水。
厲逍說:“好啊。”
于是時郁又給他續了一杯。
時間已經很晚了,但厲逍好像沒有要起身告辭的意思。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外面又下起雨來,起初兩人沒察覺,直到一道白光從窗外閃現,他們走到陽臺上去看,雨已經下了起來,又暴又急,打在窗上發出稀裏嘩啦的脆響聲,片刻已經在窗上留下道道水痕。
緊接着又劈起閃電來,一條煞白溝壑在天空裏一閃而過,像是把深黑巨幕撕裂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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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突如其來的白光下面面相觑。
時郁有些結巴地說:“……我想起天氣預報好像說,今天可能會有雷暴。”
他話音一落,一聲驚雷就在天邊炸起。
時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雷吓了一跳,他眼皮一抖,緊接着耳朵就被捂住了。
厲逍雙手捂着他的耳朵,聲音隔了一層,聽起來有些悶,說:“別怕,我們先進去。”
時郁跟着他進屋,厲逍又把陽臺的門也關上了,雷再打起來,雖然還是轟隆隆的,但是被隔住了,悶悶的,就沒那麽可怕了。
其實時郁也沒多麽害怕,剛剛只是一時沒準備,所以才被吓了一跳。
他這麽說了,厲逍便放開手,笑着對他說:“嗯,我也記得你不怎麽怕打雷。”
時郁連連點頭,高興于對方沒有覺得他是個還怕打雷的弱雞。
然後厲逍又說:“不過那一瞬間,我沒有想到那些。”
“你怕不怕,和我擔不擔心,這是兩回事。”
時郁一愣。
他其實一直知道,對方本性溫柔善良,對人體貼起來的時候,就更讓人無法抗拒。少年時第一次見面,對方就出于好心救了自己一次,往後那麽多次,在能幫的地方,厲逍也都盡力地幫過他。
想想也該知道,如果對方真的是徹頭徹尾的一個人渣,他怎麽能夠這麽多年一直念念不忘,一直喜歡他呢?
是他自己得寸進尺,癡心妄想,對方施舍一分,他就想要更多。而對方的拒絕也都很明确,是他一直黏着不肯放手,像個地痞無賴,誰不會心生厭惡,不被他吓跑呢?
他沒有得到對方的愛,這簡直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他沒有資格覺得委屈,更沒有理由心生怨怼,只是最近對方總是讓他感到慌張與困惑。
已經快十二點了,雨還在下,沒有要停的意思,不時伴随着電閃雷鳴。
厲逍的茶也已經喝得沒滋沒味,他擡頭看了看外面,轉過來問時郁:“天氣太壞了,開車不太安全,我能在這裏住一晚嗎?”
厲逍好像并不覺得兩人之間哪裏不對,他仍舊是坦然的,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讓時郁雖然困惑,卻也沒有辦法去深究。
何況時郁的确也很擔心,于是就這樣糊裏糊塗,又順水推舟地讓對方住了下來。
喝茶變成留宿,兩人都沒什麽準備。
時郁坐在沙發上,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抓住了膝蓋上的布料,他對厲逍說:“那你今晚睡我的房間?”
厲逍看看他,說:“你呢?”
時郁說:“我睡高琦那一間,她正好搬走了。”
厲逍若有所思,問他:“你們一直是分房睡的?”
時郁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過如今也沒什麽好再隐瞞,他嗯了一聲。
厲逍便點一點頭,又看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時郁收拾了下自己的卧室,騰出來讓給厲逍,又從衣櫃裏翻出一套幹淨的睡衣,說:“對你來說可能有點短,你看看能不能穿……”
厲逍接過衣服,說:“這個沒什麽,你有新的內褲嗎?”
時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他看向對方,後者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好像完全不覺得問這個有什麽不好意思。
他只好也忍住心裏那點別扭,說:“……我找找。”
最後真的還讓他找到一條沒開過封的,連同睡衣一起給了厲逍。
厲逍進浴室裏洗澡,時郁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他也洗漱完畢,擦着半幹的頭發爬上床,準備玩會兒游戲就睡覺的時候,門突然被敲了敲。
隔着門,男人問他:“你睡了嗎?”
時郁手抖,送出一血,他應了聲:“還沒。”
“你房間裏的電視好像壞了,我打不開。”男人說,“你可以來看一下嗎?”
這麽晚了,睡覺不好嗎?還看什麽電視?
時郁心裏這麽想,嘴上卻答應得很快:“哦好,我馬上來。”
時郁三兩下把電視打開了,又向厲逍演示怎麽用遙控器:“這個電視不太好開,要先按這個,再按這個。”
厲逍點點頭,笑了下,說:“很久不看電視,現在又出來很多智能款,都不太會用了。”
他這話聽起來像老頭子一樣,時郁理解地說:“你現在很忙吧,哪有閑心看這個。”
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厲逍沒有回他,時郁一時也沒覺出哪裏不對。
電視沒有問題,他放下遙控器,準備出去,厲逍卻先他一步,背抵住門,反手把門鎖上了。
時郁睜大了眼睛,望向厲逍。
厲逍看着他,說:“你怎麽知道的,我現在很忙?”
時郁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
“還是說,”厲逍又說,他聲音微低下去,帶了些莫名的情緒似的,“這些年裏,其實你也在關注我?”
對方的語氣介于逼問和誘哄之間,但無論如何,都讓人恥于承認。
時郁想要說沒有,又不會說謊,他抿抿嘴唇,說:“……只是偶爾,偶爾在電視和報紙上看到過而已。”
厲逍看着他,說:“是嗎?”
時郁點點頭,說:“是。”
“只是偶爾看到的話,”厲逍突然往前走了兩步,靠近時郁,離他很近,低下頭問他,“會把報紙剪下來保存起來嗎?”
時郁眼睛一下睜大了,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書櫃,裏面夾着幾本手賬本,因為平時也不會擔心有別的人進來,他把它們插在書櫃裏,平時要看也很方便。
現在其中一本被攤開了,放在桌面上,上面是厲逍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那是比較早的一本,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了。
就連厲逍都完全記不起,自己什麽時候在哪裏,還有這樣一張照片。
時郁張大了嘴,臉上迅速白下去,慢慢又浮出滴血一樣的紅色,像是因為說了謊話,還被當場揭穿,所以極其地羞愧不安。
他小聲地,又欲蓋彌彰地解釋,試圖讓自己顯得已經沒有那麽癡漢猥瑣:“……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我已經很少這麽做了。”
但是眼睛卻已經不敢再看他,甚至連耳根都發紅起來。
厲逍看見他眼珠顫動,目光試圖着逃避自己。
對方的可憐模樣固然令他些微地覺得不忍,但于此同時,從剛剛看到那相冊開始的驚訝和欣喜,到現在已經又變成另一種超出意料之外的心酸和滿足。
每次他覺得這個人已經很喜歡自己的時候,他就會發現,對方比想象中還要更喜歡自己。
這種認知讓他自己也難以承受,覺得心髒酸軟得厲害,手腳都發麻起來。
厲逍伸出手指,不顧對方猶豫的閃躲,将人抱進懷裏,他手指有些發抖,抱着人抱得很緊,卻又不敢太用力。
他像是對待失而複得的寶物,幾乎顯出一種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珍視來。
“那我應該慶幸,”厲逍一開口,喉頭竟然有些沙啞,讓他不得不停頓片刻,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