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除夕大宴(二)

正殿寶座上方懸着由清代順治皇帝禦筆親書的“正大光明”匾,地平上正中陳設有金漆雕雲龍紋寶座,後有金漆雕雲龍紋五扇式屏風。兩側陳設甪端(甪端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具有神異功能的瑞獸,號稱能日行一萬八千裏,通曉四夷語言,好生惡殺,知遠方之事,若逢明君有位極人臣,則奉書而地,護衛于側,把甪端陳設在禁宮大內的宮殿,寓意皇帝聖明,廣開言路,近賢臣遠小人)、仙鶴燭臺、垂恩香筒(香筒為燃香這用,在香筒內可以燃放檀香,當檀香燃燒後,一縷縷的青煙從镂空筒身飄然而出,雲煙缭繞,寓意太平、安定、大治)等,寶座前有批覽奏折的禦案,這一組陳設全部座落在三層高臺上。兩邊有四根大紅色的柱子,外頭兩根柱子上寫着對聯一副,“表正萬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無輕民事惟難。”是康熙禦筆,裏面兩根柱子寫的是“克寬克仁皇建其有極,惟精惟一道積于厥躬。”是乾隆禦筆。杏貞四周環視好好的飽了飽眼福,才轉過注意力,看了三三兩兩站在丹陛下的六宮嫔妃們,衆位嫔妃此時已經看到了蘭嫔一行人,均福了一福,杏貞連忙回禮,走到了英嫔和雲貴人的邊上,和幾個人攀談了起來。

細細的中和韶樂響了起來,楊慶喜從後頭出來,手持拂塵站在了丹陛邊上,各宮嫔妃知道是皇太貴妃和皇帝到了,于是就趕緊依着各自的位份站好,杏貞站在東首,英嫔站在身後,貞嫔站在杏貞的西邊,衆女依次肅手立着,默然片刻,只聽得楊慶喜高聲叫喝:“皇上駕到!皇太貴妃駕到!”待到穿着明黃色朝服的鹹豐皇帝和康慈皇太貴妃升座之後,衆女盈盈拜下,口裏山呼萬歲,并祝康慈皇太貴妃福壽康安。鹹豐皇帝先奉上給康慈皇太貴妃的獻禮,然後再賜下給六宮嫔妃們的年賞。之後衆女再次拜倒,跪安了出來。

下午六時許,才開始合宮筵宴。

在此之前,杏貞本來是想回儲秀宮睡個回籠覺的,沒想到沒走出乾清宮,就被內務府的人在月華門前頭堵住了,央求着蘭嫔去新的合宮筵宴瞧瞧,務必不出差錯,杏貞惱火的直翻白眼,看到雲貴人和容常在也剛剛出了門,就趕緊拉上兩個人當墊背,一同去新地方瞧瞧。

從新的場地那裏回來,恰好是午膳時分,杏貞吃了兩碗赤米飯,放下了筷子,就告訴安茜:“下午我先睡個中覺,除了皇上和皇太貴妃的人,我是一概不見,好好的補個眠,準備晚上要鬧到半宿。”

安茜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若是外命婦們進了宮,要來儲秀宮拜見娘娘——畢竟娘娘現在協理六宮呢,奴婢該怎麽回她們?”

“這個簡單。”杏貞睡眼惺忪地走到了床前,“你就這麽告訴她們,今天規矩是進宮朝見皇太貴妃的,我的身份今日相見不合,日後自然有常常見面的機會,不必急在一時。”

這個時候哪裏還有比睡覺更大的事兒呢?嘻嘻。

到了申時三刻,帆兒就用力地搖醒了睡得披頭散發的杏貞,“蘭嫔娘娘,你該起床打扮了!不然就這個樣子去夜宴的地方,可以吓死鬼的!”安茜莳花聽雲抱雪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杏貞從被窩裏拖出來,梳頭的梳頭,穿衣服的穿衣服,用着熱水給杏貞敷了臉,杏貞終于清醒了過來,認真的給自己的妝飾提了建議。

“上午的大紅唇彩不錯,繼續用着吧。”

“今天也不宜穿的太素,把那件绛紅色的旗袍拿出來穿,頭上也用紅色和碧色兩個顏色的頭飾,旗頭上的墜子用珊瑚的。”

一通打扮,一個姿色出挑,妝容華美的美女就出現在了菱花梳妝玻璃鏡裏了,杏貞看了看自己的模樣,顧盼生姿,滿意的點了點頭。

“咱們早些去那邊,安茜你和唐五福盯着點,免得除了差錯,這合宮夜宴可是第一次放在那邊,出了差錯,被笑的人可是我。”

“是。”

除夕的夜宴本來都是放在乾清宮內,每人一張的宴桌按照嚴格的等級秩序排列:皇帝寶座前設金龍大宴桌,左側地平上,面西座東擺着皇後的宴桌,其餘嫔妃的宴桌排在左右。他們所用的餐具也不一樣。酉時(下午6點),皇帝入宴,皇後等人在座位處向皇帝行禮,禮畢,皇後等人各入座進馔。過了一會,皇帝與後妃們開始欣賞承應宴戲。他們一邊欣賞演出,一邊進果,進酒,皇帝進酒時,後妃們各出座,跪拜。承應宴戲演出結束後,後妃們出座謝宴,行跪拜禮,皇帝起座離開,皇後以下各還本宮。在以上的宴會過程中,各種音樂依次演奏。

一個字:累,兩個字:形式。

這樣的宴會有什麽意思的,等級森嚴,也不熱鬧,根本就不像過年的。

還好我想了新的法子。

杏貞坐在轎辇上沿着宮巷望着北邊而去,不多會,過了千秋亭,就到了目的地,一個呈工字形的宮殿。

剛從轎辇上下來,就聽到宮裏面傳出一陣陣的打罵聲,杏貞臉色一沉,揚了揚臉,帆兒趕緊進了這裏的宮門,杏貞扶着安茜的手也進了殿。

只看見一個管事太監擰着一個小太監的耳朵,另外一只手還連連扇着小太監的臉,那小太監的臉被扇的已然紅腫,管事太監還邊打邊罵着小太監:“你這個小兔崽子,大過年的發了昏,還把手裏的碟子打碎了!這可是娘娘要用的物件兒!殺了你都賠不起!小兔崽子!”那小太監不敢哭,也不敢還手,只是一味的躲着管事太監的巴掌。

帆兒看到杏貞已然站在宮門口看到了這場戲,連忙開頭高喝道:“好了,小太監該管教!你也要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今天是什麽日子!蘭嫔娘娘可在這裏呢!沒得叫你沖撞了!”那管事的太監看到杏貞站在宮門口瞧着自己這邊,連忙惶恐跪下了,給蘭嫔磕頭請安,“蘭嫔娘娘恕罪!奴才實在是氣急了才忍不住教訓這個沒用的東西的,娘娘請恕罪!”

那個小太監也不敢說話的跪在邊上,低着頭瑟瑟發抖。

杏貞穿過宮門走了過去,站在兩個太監邊上停了一下,擺了擺手,“無妨,做錯了事是要懲治,不過也要注意方式,大過年的,太監也是人,也要給些臉面,對着下人不能過于苛刻。”那個管事太監連連稱是。“你把頭擡起來。”小太監瑟瑟發抖地擡起了頭,雖然臉是有些腫了,但是眼神倒是狡黠的很,溜溜的滾着眼珠子。

杏貞心裏一動,就開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在哪裏當差?”

那個小太監低下了頭,戰戰兢兢地回着這協理六宮的後宮第一女人,“回禀蘭嫔娘娘,奴才小安子,在禦膳房當差!”

“小安子?全名叫什麽?”杏貞原本是想轉身進殿了,聽到這個小太監的名號,又忍不住停下來多問了一句。

“奴才的賤名叫安德海。”

“安德海?好,你且做了今天的差事,和禦膳房太監說,就說是本宮說的,明日起,你來儲秀宮當差。”杏貞輕飄飄地說了這句讓那個管事太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話,就連忙進殿去了,只剩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小安子,和一個戰戰兢兢的管事太監。

除夕夜宴今年擺在漱芳齋。

漱芳齋不是什麽小燕子紫薇格格住的地方,漱芳齋位于故宮博物院內重華宮東側,原為乾西五所之頭所,始建于明永樂十八年。清乾隆帝即位後,改乾西二所為重華宮,遂将頭所改為漱芳齋,并建戲臺,作為重華宮宴集演戲之所。

漱芳齋為工字形殿,有前後兩座廳堂,中間有穿堂相連。其中前殿與南房、東西配殿圍成獨立的小院,其間有游廊相連。前殿面闊五間,進深三間,黃琉璃瓦歇山頂,前檐明間安風門,餘皆為檻窗。室內明間與次間以落地花罩分隔,以楠木制作,十分精細,東次室額曰“靜憩軒”,為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禦題,是弘歷少時讀書之地。殿前東西配殿各三間,東配殿明間前後皆開門,東出即禦花園。過了前殿,就見得一個大戲臺子,文彩輝煌,與漱芳齋前殿相對。戲臺為亭式建築,面闊、進深各三間,黃琉璃瓦重檐四角攢尖頂,風格高雅,匾名“升平葉慶”。戲臺上有樓,天花板上設天井,可以放井架辘轳等機械設備,供演神仙劇使用,臺板下有一口大井。為皇宮內僅次于暢音閣大戲臺的一所戲臺,也是宮中最大的單層戲臺,年節時常有演出。

戲臺子前面就是漱芳齋的後殿,後殿名“金昭玉粹”,面闊五間,進深一間,前檐明間接穿堂與前殿相連,餘皆為檻窗。另有西耳房一間,西配房三間。殿內西梢間修小戲臺一座,面東,為竹木結構,樣式小巧,呈方形亭子式,建于清乾隆年間,是專為皇帝和太後吃飯時演出15分鐘的小戲而設的,方亭上懸挂着乾隆皇帝書寫的“風雅存”匾額,前檐左右柱上各懸古琴形木制楹聯曰“自喜軒窗無俗韻,聊将山水寄清音”。臺後開小門與西耳房相通。殿之東室額曰“高雲情”,與小戲臺相對,為侍宴觀戲之處。

只見殿門上挂着一排齊刷刷的大紅燈籠,燈火通明,照的庭院之間毫發可見,殿門大開,後殿裏頭擺了兩個寶座并六七張明黃色布幔鋪就的桌子,殿內陳設已然置換完畢,大紅色的布幔和綢帶把漱芳齋布置的喜慶無比,桌子上已然擺好了各式新鮮瓜果,空氣裏彌漫着一股甜香,杏貞滿意地點了點頭,和安茜帆兒唐五福進了殿內。

進了內殿,杏貞驚奇的發現,這三九寒冬,每個桌子上還擺了一個西瓜,瞧着那個新鮮的樣子,瓜柄上還有幾張碧綠的西瓜葉,新鮮地似乎還是剛剛摘下來的,杏貞差異地問着邊上候着的管事太監:“這西瓜是那裏得的?”

“回娘娘,這是臺灣進貢的西瓜,昨個早上才運到的,臺灣的西瓜種在木桶裏,也不在臺灣那裏摘下,快船上烘着火爐,一路換着碳,馬不停蹄地到了天津衛,然後再運到宮裏頭的。”

原來如此,這臺灣的反季節水果在清朝就已經運到北京供皇室享用了?杏貞心裏啧啧稱奇,面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巡視了一番室內,又想起了一件事,“新制的賞錢備好了嗎?”

“已經備好了,娘娘。”

杏貞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纰漏,就站在寶座前候着其他的嫔妃們到來。

貞嫔和雲貴人聯袂而來,貞嫔穿了一件湖藍色的旗袍,雲貴人穿了一件粉色的,幾個人互相行了禮,就開始聊了起來。杏貞稍顯詫異地問着貞嫔:“貞嫔姐姐,麗貴人怎麽還沒到?她的永和宮和你的鐘粹宮可是極近的。”

貞嫔回答道:“可不是麽,我在宮裏頭等着她來,沒成想麗貴人打發了一個小太監來告訴我,說身子有些不爽利,讓我自個先走,他等會就來,這路上不就遇見了雲貴人了,所以和雲貴人一起來了。”

“哦?有沒有叫太醫瞧瞧?”

“我也不知,應該是瞧了吧,麗貴人說是會來的呢。”

“這也罷了,今個兒這日子可不能不來。”

之後的幾個嫔妃陸陸續續到了,杏貞寒暄了一陣,看到衆人來的差不多了,就差了麗貴人一個,就悄聲吩咐帆兒去看看麗貴人到底如何了。笑着和衆女說道:“姐妹們,咱們先入席,候着皇上和皇太貴妃的駕便是了。”

衆女紛紛入席,杏貞的位置在鹹豐皇帝寶座的東邊,貞嫔的位置在康慈皇太貴妃的西邊,大家剛剛按着位分班次坐定,就看到門口進來了麗貴人。

麗貴人穿着一襲粉紫色的旗袍,估摸着是怕冷,頭頂額頭上還帶了個紫狐毛貂蟬帽檐,杏貞怎麽覺得今天的麗貴人特別的容光煥發,光彩奪目,半點也不像是身子不舒服的人,麗貴人就着春兒的手進了殿,看到東西六宮各嫔妃都到了,笑容滿面,虛虛地行了一個禮,口裏說道:“臣妾失禮,遲到了,請姐姐們恕罪。”

杏貞開口了:“無妨,橫豎皇上皇太貴妃還沒來,你并沒遲到,聽貞嫔姐姐說你身子不舒服,叫過太醫瞧了?”

麗貴人轉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堪堪坐下,才笑答道:“多謝姐姐挂心,沒什麽事兒,現下已然好了。”

“那就好,你這後宮第一美人,若是今天不來,那和宮夜宴上就少了不少美景了。”雲貴人無不調侃之意的出聲說話,麗貴人聽到之後,臉色不變,依舊春風得意的笑着,雲貴人看着麗貴人也不說話,自己覺得沒什麽意思,就住了口,衆女一時不說話,默默地等着皇帝并康慈皇太貴妃的到來,伴着宮外的中和之樂肅然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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