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亂象四起(二)

正在得意洋洋的杏貞面上不露半分,皇帝正欲進去看看麗嫔,杏貞連忙攔住,“皇上裏頭都是血氣,還是等麗貴人緩過神來再進去也不遲。”說到這時,一個宮女把滿是血的臉盆端了出來,杏貞一聞到血腥氣,突然一陣惡心,轉過頭靠着檐下的游欄幹嘔不止,帆兒慌得不行,連忙邊撫着杏貞的背,邊焦急地發問道:“懿妃娘娘,您這是怎麽了?可別吓唬奴婢啊!”

杏貞幹嘔了一會,覺得舒服多了,沖着帆兒搖了搖手,示意她別大驚小怪的,轉過身子,朝着鹹豐皇帝福了一福,歉然開口道:“皇上恕罪,臣妾失儀了。”

鹹豐皇帝關切的問:“懿妃你是怎麽了,身子不适?要不要宣太醫?”杏貞搖了搖頭,突然又是一陣惡心,這次卻強行忍住,只是臉色有些難看了,鹹豐皇帝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一凝,不敢相信地開口問道:“蘭兒,莫不是,你有了身孕?”

杏貞震了一震,算了算日子,也有些半信半疑,不過還是強笑道:“臣妾也是不知呢。”

“快!叫太醫來!蘭兒你快坐下。”鹹豐皇帝連忙招手,還好因為麗嫔的生産,太醫早就候在殿外了,一個幹瘦老太醫過來跪下給杏貞請脈,那老太醫按着杏貞的手腕好一陣子,杏貞的心緊張地撲通直跳,另外只手死命地捏着手絹。

太醫終于放下了手,這才跪着轉向皇帝,磕頭磕下,“恭喜皇上,恭喜懿妃娘娘!皇上,懿妃娘娘已然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杏貞一陣呆滞,自己居然還真的有了身孕了,自己馬上要做母親,要生孩子了,杏貞的嘴巴無聲地張開,嘴型看上去是說了一句:草——泥——馬……

帆兒一聲驚叫!差點打飛了楊慶喜的帽子,楊慶喜連忙扶住帽子躲到了一遍,皇上的神色慢慢的舒展開來,轉眼間變成了狂喜之色,鹹豐皇帝連連拍手,“好好好!蘭兒,你讓朕真是驚喜太大了!楊慶喜,快快賞太醫!就你。”皇帝指着那個老太醫,“你在太醫院也最善婦科,就安排着你照料懿妃的胎,禦藥房裏頭什麽藥你盡管着用,照顧好了,便升你做太醫院院正!若是有半點閃失,朕必然要了你的狗頭!”那太醫連連磕頭,口裏說着不敢。

鹹豐皇帝轉過頭滿臉歡容地朝着杏貞,雙手扶住杏貞的肩膀,欣喜的不得了,又開口道:“楊慶喜,傳旨,即日封儲秀宮懿妃為懿貴妃!六月初一行冊封禮!”杏貞正欲開口說些什麽,“無妨,祖制嫔妃有孕即可晉升,蘭兒你這貴妃也是擔得起的!”

杏貞轉念一想,指了指還跪在地上的英嫔,開口哀求道:“皇上,看在臣妾和肚子孩兒的份上,您就饒了英嫔姐姐吧。”

“也罷。”鹹豐皇帝現在是一點也不郁悶了,“看在我們懿貴妃的份上,暫且饒了她,就褫奪封號,嫔位還給她留着罷了。”

“皇上仁德,必定能保佑六宮,延綿子嗣!”杏貞連忙拍上一記馬屁。

“蘭兒說的好,伊嫔你還不退下?”

“是,臣妾告退。”伊嫔連忙行禮,含淚感激地看了懿貴妃一眼,只見懿貴妃調皮地朝着她眨了一眼,這才轉身退下了。

“蘭兒,朕扶着你回宮,楊慶喜,趕緊傳轎辇!”

“喳!”

永和宮正殿裏頭,麗貴人,不,現在是麗嫔的他他拉氏,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幾縷青絲被汗水黏在臉頰上,外頭的春兒進到裏頭,強笑着恭喜麗嫔:“恭喜娘娘,娘娘誕下公主,皇上已然封了您麗嫔了!”

麗嫔咬了咬下嘴唇,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側過臉看着襁褓中皺皺小小香甜地在睡覺的女兒,眼淚就忍不住嘩嘩地流下來了,過了一會,還充斥着血腥味的殿內飄出了低低的聲音。

“儲秀宮那位……已經是懿貴妃了?”

春兒低着頭不敢去看麗嫔的臉色,“是,剛才在外頭太醫請了脈,懿貴妃已然有三個月身孕了……”

殿裏半晌無聲,春兒退出了裏間,只聽得麗嫔哀哀地嘆了一聲,春兒不忍聽到麗嫔的哀聲,連忙和上門出了正殿。

鐘粹宮。

貞嫔刷的站了起來,碰倒了邊上的佛手炕架都不自知,臉色蒼白地看着報信的梅馨,梅馨哆嗦了一下,連忙垂下頭。

“你說的是真的?儲秀宮那位已經有了身孕?還封了懿貴妃!?!?!?!?”

“是的,娘娘,皇上在永和宮裏頭封的,準備着六月初一冊封禮,方才已經曉谕六宮了……”梅馨勉強地說完了。

貞嫔碰的一下重重坐下,梅馨低低叫了句“主子”就不敢多說話了。

儲秀宮裏頭死寂一片,過了良久,貞嫔的聲音才在梅馨耳邊幽幽響起。

“叫人看着儲秀宮,皇上一走,本宮就去拜見懿貴妃。”

“是。”

“下去吧。”

貞嫔用手支撐着突然變重的旗頭,揮了揮手讓梅馨退下。

如今已然難分庭抗禮了,還是早日臣服吧。

壽康宮,康慈皇太貴妃面帶喜色地點着頭聽德齡的禀告,“好,不錯,這有了身孕,又馬上封了貴妃,過段時間,哀家到時候要讓她出些力了,把先帝給哀家的和合二仙金步搖拿去賜給懿貴妃。”

“是。”

惠征的馬車辚辚地從定安門外頭進了北京城,随行的不過老仆丫鬟幾個,并三輛馬車而已,新的承恩公倒是低調的很,跟着人流通過關防,進了洪洪人流之中。惠征端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正在搖搖晃晃之間,突然聽到了一陣鼓樂并鞭炮聲,外頭的老仆輕輕扣了扣車窗,大聲說道:“老爺,到了劈材胡同巷子口了,可是裏頭估摸着那家嫁娶呢,熱鬧的緊,人山人海的,咱們的馬車進不去。”

惠征掀開車簾,望着胡同裏頭,那裏頭果然是人山人海,老仆拉過了一個正準備湧入劈材胡同的年輕人,發問道:“這位小哥,這裏頭是怎麽了,哪家這麽氣派的嫁娶呢?”

“嗨,什麽嫁娶啊,這是胡同裏頭葉赫那拉家的大小姐在宮裏封了懿貴妃了!幾個堂官的太太來道喜呢,大家都搶着去要喜錢!嗨嗨嗨,老頭兒,你別耽誤我去粘粘喜氣。走了您!”那年輕人匆忙說完,就甩開老仆的手,急急忙忙地擠進了巷子。

老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的老爺,只見老爺也忍不住哆嗦了幾下,立馬跳下了馬車,老仆連忙扶着惠征,自家老爺的箭傷還沒好利索呢,傷口要是再裂開那就不好了。

惠征一把甩開老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過了人群,站在自家大門口拱手向大家行禮的家仆眼尖,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惠征,大聲叫道:“老爺?老爺回來了!太太,老爺回來了!”

一群人簇擁着惠征進了家,到了院子裏的石榴樹下,只見夫人富察氏小跑着出來,撲到了惠征跟前,不顧體統地哭着和惠征說道:“老爺,娘娘有了身孕,已經三個月了,封了懿貴妃!”

惠征緊緊握住了自家夫人的手,不禁喜極而泣,三代為宦,家中還是不黑不紫,留下的就是這個一個宅子而已,沒想到自家的女兒如此争氣,已然懷孕封了貴妃,葉赫那拉家的好日子馬上要到了!

富察氏陪着惠征哭了一會,方才想起了什麽,連忙用絹子擦了擦眼角,急切地對着惠征說道:“老爺,我光顧着高興,裏頭廳裏來了天使,說有诏書給老爺的,若是老爺今個不回來,他們就趕着去南邊的官道上給你宣旨呢。”

“快快進去,切莫叫天使久等了。”惠征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連忙走進正廳。

“……惠征升任光祿寺卿。欽此。”

傳旨的禮部官員将明黃色的聖旨遞給了自己,惠征激動地不能自已,連連叩拜。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女兒啊,父親的榮耀都是來自你啊。

鹹豐皇帝搭着懿貴妃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杏貞從轎辇上扶下來,緊緊地握着杏貞的手,儲秀宮裏的人早就得了這天大的喜訊,齊齊地跪在儲秀宮裏頭,喜氣洋洋地山呼:“恭喜懿貴妃、賀喜懿貴妃!”皇帝哈哈大笑,連忙視若珍寶地把懿貴妃送入殿內,還忙不疊的指揮着宮人們:“快,給懿貴妃搭把手,那織金的墊子不夠軟,馬上換了松軟的來!今日的燕窩得了嗎?馬上獻上來。”杏貞看着皇帝的興奮樣子,不由開口笑道:“臣妾那裏就這麽嬌貴了。”

“如今你有了身子,自然與以往不同,要分外照顧着先。”鹹豐皇帝又想起了什麽,“從今往後你那球可就不許踢了,原本說要去騎馬,如今也先擱下吧。”看到杏貞正欲說些什麽,“過些天等你冊封禮好了,朕陪你去園子裏頭,你就遠遠地看着雲貴人騎馬看看罷了,日後朕與你的時光長久,憑他什麽時候騎都無妨。”

杏貞看到皇帝對着自己如此細心,那心裏的感動說沒有是騙人的。“多謝皇上費心了。”

“這是自然,就算不為了你這肚子,也要為了咱們女諸葛出謀劃策保大清平安呢!”鹹豐皇帝依偎着杏貞,開口說起了笑話。

“主公,且讓孔明猜猜主公的心思~”杏貞假裝捋着胡須,學着戲文裏諸葛亮,另外一只手還揮了揮扇子。

“哈哈哈哈,蘭兒真是朕的解語花啊。”鹹豐皇帝被逗笑了。站在地下伺候的太監宮女們也紛紛掩嘴竊笑不已。

“叫內務府把那只八百年的白山老參拿來給懿貴妃補身子。”

“皇上,臣妾體熱,不敢吃那大燥之物,吃了恐怕會流鼻血呢。”

“那朕就賜給你父親,橫豎他受了傷,也要補身子。”

“皇上體恤臣下,真乃仁君呢。”

室內一團喜氣,楊慶喜掀開儲秀宮正殿的門簾,木着臉進來打了個千,站了起來,鹹豐皇帝看到楊慶喜的臉色,知道又是什麽壞消息來了,眉毛一擰,不耐煩地朝着楊慶喜問道:“什麽事,說!”

楊慶喜懦懦地開了口,又給皇帝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壞到鹹豐皇帝都忍不住想掐死自己的養心殿總管太監,“兩江陸總督六百裏加急,說,說。”鹹豐皇帝一聲怒喝:“說什麽!”楊慶喜撲通跪下,顫着聲說道:“江寧的發賊五月二十四日已然派了林鳳祥、李開芳在揚州附近的浦口率師北伐,逆賊說要打到京師!”

室內寂靜一片,鹹豐皇帝不敢置信地騰的站了起來,口裏複述着楊慶喜說的“北伐?北伐!這等賊子真是,真是喪心病狂!”臉上鐵青一片,眼睛裏頭似乎就要噴出火來。“五月一日洪秀全居然登極江寧,還将江寧改名天京,國號太平天國!陸劍瀛的江北大營是幹嘛的!朕就要他在看着逆賊到處流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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