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多年來,鄭雷一直憑借智慧擔任着宋唐的人生導師。
有些事兒進入社會之前他也不懂,但自己摸索過了有了經驗,再傳給宋唐,她就能少繞彎子少吃苦頭,好在這姑娘別的不說,聽取建議方面惟鄭雷不可。
另一邊,鄭雷和聚生公司此消彼長。
他找了一化工博士當業務指導,自己坐鎮軍師一位。十分的料只放六分,剩下四分揣兜裏。聚生被釣得心癢難耐,抗不過半月便找上門,再給他放一藍圖,八分的願只許五分。
雙方打開持久戰,誰都遷就着誰,但誰也不讓着誰。
向來注重效率的他終于吃透了導師當日在香港說的效率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那年冬天,宋唐和鄭雷在步入社會後雙雙漸入佳境。
鄭雪的運氣卻仍然不好。
沈濤又辭職了,在聖誕節那天。
鄭雪打了一天電話,話筒是用膠布貼臉上的,摘下來時腮幫子都木了,癢得厲害,拿了藥膏随便一抹,拎包下班了。
客戶說什麽的都有,有說要告她詐騙的,有破口大罵的,還有調戲她的。這麽多年怼人鮮少輸過誰,跟電話那頭卻一個字兒也不敢回,像語言障礙的弱者,誰都能贏她。
路過商店買糕點,買兩塊奶油面包,臨付賬時看見肉松餡,想起沈濤愛吃肉松,又換了。
回去時沈濤正抻開了腿打游戲。
招呼她:“回來啦!”
心情不錯。
鄭雪:“你今天下班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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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後在家給你做飯吧?”
她頓了頓,往置物櫃上撂了鑰匙:“還是別了,你也不會做啊。”
“不會可以學啊。”
“……不是又辭職了吧?”
“你怎麽知道?”
一臉意外。
她嘆了口氣:“這次又是為什麽?”
“嗨,那公司沒發展前途,早撤早出來。”
“你才幹了多長時間就說人沒前途?”
“這和幹的時間長短沒關系。”
還吊兒郎當打着游戲。
鄭雪去沙發坐下,看煙灰缸裏堆着煙頭,還有深色茶漬。
“你也不收拾一下。”
“一會兒啊。”問她,“買東西了麽,我餓了。”
遞給他面包。
“就吃這啊?”
“今天太累,明天再換別的。”
他沒顧上接,便往他跟前湊了湊。
這一湊擋住了視線,正跟人組隊厮殺呢,着急撇開她,一擡胳膊,倆面包被擠出去,翻了個個兒落茶幾上,肉松全散了。
“你慢點兒行不行,差點兒死了!”
還盯着手機,頭也不擡。
鄭雪看着桌上的面包,忽然沒了耐性:“你什麽時候才能懂點事兒?”
他看她一眼:“又怎麽了?領導罵你了?心情不好?”
“你還想不想好好兒過了?”
“誰不想過了,好端端的你別抽風啊。”
鄭雪脾氣一上來,拽了手機扔地上,砰的一響,滑出老遠。
沈濤驚,脾氣也上來:“我正跟人組隊呢,你什麽意思?什麽話不能好好兒說?”
“我跟你說你聽嗎?”
“那你也不能摔我手機啊!”臉紅脖子粗,“什麽時候變這樣了,潑婦!”
鄭雪看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我們分手吧。”
沈濤愣了好一會兒:“就為倆破面包你至于嗎?不就是掉了麽,想吃再買不就行了,你也太小題大做了!”
“這跟面包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我受夠了!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我怎麽了?”
“你不踏實,成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每天吊兒郎當就知道打游戲,有了工作也不知道珍惜……”
“鄭雪,當初你可就是因為我愛交朋友對大夥兒仗義才跟的我,現在反過來說我的不是,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人都是會變的,現在不是以前,我們得生活,不能總這麽沒打算!”
“你少跟這兒教訓我!我怎麽沒打算了,沒打算不也照樣活得好好兒的!”
鄭雪不理他。
沉默半晌。
“想分手是吧?分!我離了你過不了似的。這房租我付的,要分手從這兒滾蛋!”
她站起來就走,半點兒不猶豫。
臨了:“你最好祈禱你爸一輩子不死,才能替你付一輩子房租。”
他氣得一腳踹上茶幾,踹老遠。
冬夜很冷,街上裝了漂亮的燈,商店門口還有麋鹿和聖誕老人。
她在公司梳的發髻還未散,露出完整的臉,那張臉被冬風吹得發紅。眼睛似有霧氣,漸漸凝結成水,卻滴不出來,咽回去了。
走了很久,打了輛車,回家了。
周麗萍開門時很意外:“怎麽回來了?”
“不想我回嗎?”
“不是,我剛和你李阿姨逛完街回來,還沒摘圍巾呢,你就又回來了。”
摘了圍巾脫了外套才進去。
她已走去沙發坐下。
“逛街去了?”
“是啊,好久不見,還挺親切。”
桌上一壺茶,旁邊是洗淨的水果。墩墩從窩裏跳出去,搖着尾巴奔向周麗萍。周麗萍乖啊寶啊的叫它,摟懷裏摸了又摸。
鄭雪冷冷看着:“至于嗎?”
“那是,比你親。”
便炸毛了。
“我怎麽了?”
聲音不小,黑着一張臉。
周麗萍看了看她:“吃槍藥了?”頓了頓,“又和沈濤吵架了?”
她沒出聲。
“我說什麽來着?叫你分你不分,非守着那麽一不成器的玩意兒,遲早要吃苦頭!你不像你哥有主意,很多事情能自己搞定,那你就多聽聽家人的建議,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我是不如哥,我從小就笨,你不待見我我知道!他什麽都好,學習好能力強,還找了個讓人省心的對象!你們都好,就我不好!我活該找個不成器的玩意兒!行了吧!”
“你這孩子怎麽了?說你兩句還不行了?沖我甩什麽臉子?”
“你就知道說我!從小就說我,鄭雷不管做了什麽你都不說他!我這麽不好你生我幹嘛?當初就該掐死我算了!”
周麗萍氣,站客廳和她吵了幾句。
她更氣,拎上包又走了。
走了之後周麗萍還掉了幾滴眼淚,拿出手機給鄭雷打了一電話。
鄭雷正和宋唐在電影院看電影呢。
一接電話聽周麗萍哭,立即走了出去。
聽清了原由,勸幾句,挂了電話打給鄭雪。
鄭雪倒是接了,還沒出聲呢,聽他一頓訓:“你怎麽回事兒?多大人了還不知道分寸?她多大年紀了你這麽氣她……”
不聽了,挂了。
再打,關機。
宋唐已察覺不妙跟了出來。
“怎麽了?”
“鄭雪跟我媽吵架了。”
她驚,立馬掏出手機。
“關機了。”
她頓了頓:“為什麽?”
“說是和沈濤吵架了,心情不好回去了又和她鬧。”
“這個沈濤!”
打給沈濤,一樣不接。
“怎麽辦啊?”
“那麽大人了,不會出什麽大事兒,讓她冷靜冷靜也好。”
她又給鄭雪發微信。
半夜還起來看了好幾遍,一條也不回。
第二天上班,忙忙碌碌一上午。
到了中午給胡小林請假。
“領導我有急事兒,下午跟您請一個小時假,晚來一個小時行嗎?”
“才上幾天班就請假?”
“我真有急事兒,我姐丢了。”
胡小林驚:“你姐多大?”
“比我大幾個月。”
更驚:“還能丢了?”
“她碰上點事兒不和我們聯系,我想去她公司看看她,下午保證準時回來。”指指桌上一堆材料,“今晚加班我也把這些都幹了,不耽誤工作。”
胡小林看了看她:“去吧。”
她便去了。
去時鄭雪正跟牆角喝咖啡,別人都吃飯去了。
她托門口的人叫她出來。
那人便探出顆頭喊:“鄭雪有人找!”
她放了咖啡,慢吞吞走出去。
“你吓死我了,怎麽回事兒啊,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兒說啊。”
“你要是為鄭雷和周麗萍說話就最好別開口。”
很冷漠。
“到底出什麽事兒了,又跟沈濤鬧了?我替你罵他行嗎?你別為了他跟家裏人鬧別扭呀!”
“連你也想教訓我?”
“我不是想教訓你,那沈濤、我早說過他不靠譜……”
“行行行,你們都聰明,誰都看出問題,就我蠢,什麽都不知道!我不跟你說了,忙着呢,你走吧。”
“……你也不回家,晚上住哪兒啊?要不去我們那兒吧?”
“宋唐,我鄭雪不只你一個朋友,離了你也有很多人對我好。”
态度認真,口氣疏遠。
宋唐傻了。
“你要不走我走了。”
轉身走了。
她跟門口站了很久,再打手機鄭雪也不接。
沒轍,只好先回公司。
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晚上回去和鄭雷說,說着說着就想哭。
“她說不只我一個朋友,離了我也有很多人對她好……”
哭出來:“她怎麽這樣呢,我可是離了她就沒什麽好朋友了……”
鄭雷看她在懷裏哭,不知該怎麽哄。
“她對你這麽重要?”
“當然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啊。”哭喪着臉看鄭雷,“她對你不重要嗎,你們可是親生兄妹啊。”
鄭雷皺了皺眉,很難承認的樣子。
她哭得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