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後來誰也沒有回去看表演,就那麽散了。
路上蘭夏看了看鄭雷:“剛才謝謝你啊。”
他沒說話。
她便也不說話。
回了公司開始工作,新項目得依托實驗室,好在公司大有現成的,就在樓裏。
鄭雷在顯示屏前忙碌,蘭夏和另一人在操作臺前分揀樹葉,按披針形、羽狀葉等好幾個類別篩選。
那人四十出頭,體型消瘦,笑起來臉頰內凹,看上去更瘦了。
蘭夏低頭,連打三個哈欠。
那人笑:“休息會兒吧,要是累着你,你舅舅可得找我麻煩。”
“周叔叔,您別老提我舅,他是他我是我,我工作呢,怎麽能說休息就休息。”
“那你出去倒三杯咖啡,咱仨一人喝杯咖啡總行吧。”
“實驗室不能喝咖啡。”
“這是咱自己的地盤,偶爾喝一杯不礙事兒。”
“行。”
便出去了。
再回來時帶回三杯咖啡,一人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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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鄭雷手邊放時看一眼顯示屏。
“卡迪爾坐标?”
鄭雷應了一聲:“回頭分成标志點定位,用Procrustes □□ysis提取變異信息,第一步就完成了。”
蘭夏想了想:“這辦法确實好!”
端了咖啡想和他碰杯,他沒動,她便自顧和桌上的杯子輕輕一碰。
叮的一響。
走了。
鄭雷頓了頓,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戴着手套的老周一臉慈愛:“你們這默契,少說也得十幾年了吧?”
蘭夏得意的揚揚眉。
“有默契好啊,有默契更能辦好事兒。”
三人回頭,是西裝革履的趙偉。
蘭夏叫了聲舅舅,老周叫了聲趙總。
鄭雷也站起來:“趙總好。”
“好。”
趙偉滿面笑容:“聽蘭夏說你上大學那會兒也來我公司幹過?”
“那會兒還多虧趙總照顧。”
“和我可沒關系,那會兒我還不認識你,是你自己有能力,就像蘭夏說的,是個難得的人才!”
拍他的肩,“好好兒幹,不虧待你!”
“謝謝趙總。”
“你也別叫我趙總了,你和蘭夏平輩,是同窗又是朋友,也叫我舅舅吧。”
他笑了笑,沒開口。
“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性格不太好,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叫高冷。好幾年前你來公司上班怎麽不提蘭夏啊,那時候要知道是你,那時候就把你留下,現在你早成大股東了。”
蘭夏:“鄭雷和您不一樣,不興拉關系那一套。”
“拉關系怎麽了,這個社會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利用得好了大家共贏,好事兒嘛!”
又拍拍他的肩,“年輕人要盡快适應社會啊,以後還有大事兒等着你幹!”
他面帶微笑點點頭。
一幹就是一下午,收工時已經不早了,拖着疲累的身體回家。還沒進屋,先被一股糊味兒吓一跳。
開了門進去,爐上的粥已鋪滿了竈臺,鍋底下還剩一簇淡藍的火苗,液化氣的味兒正逐漸散開。
他去關了火,又去開窗,一邊收拾竈臺一邊等異味兒散出去。
宋唐洗完澡出來還一臉莫名。
念叨:“什麽味兒……”
走去廚房,看他正在收拾。
“诶呀,我忘了關火。”
他聽見了,沒反應,在水龍頭下涮抹布。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還不說話,洗碗洗鍋,磕碰洗碗池哐啷響,一聽就帶着怒意。
忍無可忍:“你什麽時候才能有生活常識?”
宋唐心上那股緊迫感又升起來。
頓了頓:“我不是故意的。”
鄭雷往竈臺上撂了鍋,砰的一聲脆響。
“一句不是故意的能解決所有問題?再晚點兒整幢樓都被你燒了!”
她吓一跳,委屈感上來:“我這段時間一直忙,好久沒做飯了就想給你煮點兒粥……同時做了好幾件事就忘了……”
“沒有同時處理幾件事的能力就一件件的做,我跟你說了多少回?”
他冷着一張臉,嚴肅像中世紀的一副畫。
宋唐壓制住哭腔:“……兇什麽兇,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能怎麽辦……”
回房收拾,沒拾掇兩件衣服,越來越氣,撂了衣服往外走。
砰一聲把門摔得巨響。
下樓才發現自己穿的睡衣,連拖鞋也沒換。
再折回去是不可能的,走出小區打了輛車,回自己家了。
錢也沒帶,借出租車師傅手機給家裏打了一電話,宋學飛下樓付的賬。
領她上樓時臉色逐漸焦急:“到底怎麽了?”
家裏齊玮正拖地,見她穿着拖鞋睡衣站門口,眼睛還紅着。
吓一跳:“怎麽回事兒?”
拉她去沙發坐下:“和鄭雷吵架了?”
她抹一把淚:“我不跟他好了,動不動就訓人。”
宋學飛讓她說事兒,她便說了一遍,
宋學飛皺眉:“開着火去洗澡,還忘了,粥都糊了還漏了液化氣,多危險哪,換我我也火。”
宋唐委屈:“是我不對,但我已經道歉了,他每次都兇,我不要和那麽兇的人在一起。”
倆人嗓門都不小。
齊玮:“小點兒聲,姥姥睡下了。”
宋學飛又壓低嗓門:“這事兒是你不對啊,這麽大人了,不要總這麽任性。”
“反正我不要他了!”
蜷上沙發一蹬腿,拽了毯子蓋上,準備睡覺。
齊玮:“這丫頭,你還能睡着?”
她閉上眼睛不說話。
齊玮看着宋學飛:“我這幾天正想他倆的事兒,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說結婚,這麽耗下去姑娘年齡就不小了,要是他倆成不了怎麽辦?”
“嗨,誰還不吵個架啊?小事兒,別想太多,鄭雷這孩子我看着長大,我了解他,不會成不了的。”
沙發上筆直躺着的人突然坐起來,掀了毯子穿鞋。
齊玮:“你要幹什麽?”
她也不說話,徑直走去姥姥屋。
齊玮跟後頭追,被宋學飛攔下了。
“那麽大年齡再讓她給吵醒了。”
“行了,她打小跟她姥關系好,遇到事兒找老太太撒撒嬌啥也好了,別管她。”
進屋時床頭亮着小燈,姥姥已經睡着,微張的嘴只剩光禿禿的牙床,雖老态卻可愛。藤椅上還蜷着那只貓,眯着眼睛打呼,肚皮一鼓又一鼓。
她跟床沿趴着,看老太太睡覺。
半分鐘不到,床上的老人眼睛還沒睜開,胳膊先擡起來。
“誰來了?”
“姥,是我。”
姥姥睜開眼,摸出床頭的老花鏡,坐起來戴上。
看清了她,一笑,露出沒牙的嘴。
“唐唐來了。”
“把你吵醒了。”
“沒事兒,姥淺眠,睡一會兒總要醒一會兒。”
摸着她的頭,一下又一下。
也不說話,就那麽互相陪着。
後來宋學飛接到鄭雷電話,倆人聊了半天,鄭雷那口氣順下去,說要過去接宋唐。
宋學飛看時間不早了,叫他先休息,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鄭雷于是隔天找上門把人接回去,這一鬧,倆人雖然和好但也不像從前如膠似漆,畢竟各有各的事忙。
天又逐漸冷起來。
那年十一月初,鄭雪的火鍋店終于開張了,請了一幫朋友去吃飯。
她端了飲料敬大家:“謝謝大夥兒捧場啊!以後都來,都打折!”
徐洋:“你一女中豪傑喝什麽飲料啊,多沒誠意,喝點兒白的!”
便要給她倒酒。
她拒絕:“咳一個月了,大夫說再不忌嘴就沒命了,你高擡貴手讓我多活兩天行吧?”
徐洋來勁:“那怎麽行……”
“要吃就吃不吃滾出去,哪那麽多廢話!”
徐洋笑:“你這是當老板的樣子嗎,哪個老板這麽做生意,顧客都給吓跑了。”
“你這樣的顧客不要也罷。”
他還是笑,張羅着給大家倒酒,旁邊坐着位短發姑娘,很瘦,化着濃妝很愛笑也很能聊,是他新女友。
他倒完酒又給大家夾菜,事無巨細,誰都要照顧上。
餘山挨着郭源坐,問他:“好久不見幹嘛呢?”
“在一科技公司上班,你呢?”
“剛從廣告公司辭了職,還不知道幹什麽。”
“不是吧,這都多久了還沒穩定下來,你白裝了一肚子墨水,連個像樣的工作也找不着。”
餘山罵:“去你大爺的,我是找不着麽,我主動辭的好吧。”
“你想什麽呢,好好兒的工作為什麽辭了?”
“你不懂。”
問郭源:“上次在群裏和他們聊天,聽說你快結婚了?”
郭源點頭:“快了,你呢?”
他不說話。
郭源笑:“卧槽不是吧,還沒女朋友呢?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鄭雷?”拍桌,“上學那會兒我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喜歡鄭雷!”
“丫閉嘴!我跟鄭雷是清白的。”
說完大家都笑了。
他擡眼看了看鄭雪,剛巧她也看過去,倆人目光撞一塊兒,閃電般快速躲開。
宋唐夾菜,夾起一塊香菇,放碗裏,再夾,又是塊香菇,又放碗裏。
鄭雷伸筷子,把兩朵香菇夾走,再把自己碗裏的肉夾給她。
一笑:“這兩口子還是這麽甜。”
二說:“那是,啥叫模範,這就叫模範。”
三問:“倆模範啥時候給大夥兒發喜糖啊?”
鄭雷:“快了。”
宋唐吃着肉沒說話。
飯後各有各的事兒,陸續都散了。
鄭雷還要回公司一趟,穿了外套先走,郭源有專業問題請教他,跟他一道走了。
宋唐留在最後,幫忙收拾桌子。
鄭雪:“行了你,別弄了,有服務員呢。”
遞給她兩袋麻花:“拿回去吃。”
“不了,你留着賣吧。”
頓了頓,兩袋都塞包裏。
“不是讓我留着賣麽?”
“不能辜負你的心意。”
鄭雪:“拉倒吧你,你不就想帶回去給鄭雷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