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邊說邊咳,都變聲了。
“你吃藥了麽?”
“吃啥也不管用,踏實睡上兩天就好了,缺覺。”
宋唐看看表:“那我走了,不耽誤你睡覺。”
人都走光後,鄭雪跟吧臺後倒了杯熱水,喝到一半時員工活也幹完了,和她打了招呼便回去休息。
剩她一人,還捧着熱水。
臨近半夜已無顧客,嘈雜的四周終于靜下來。
天冷,窗戶起了一層霧,燈影糊成一片,看不清戶外行人。
忽然有人推開玻璃門。
“還好我去的及時,人這會兒已經關門了。”
是餘山,穿着衛衣牛仔褲,領口特大,露出光溜溜的脖子。
耳朵都凍紅了,說話時噴着白霧。
笑:“看我給你買的什麽。”
提了袋子放桌上,一樣樣往外拿,有藥有零食,還有一塊燒餅。
遞給她:“我看你晚上招呼人都沒吃飯,趁熱吃!”
伸開的手被冷風吹得幹皺,許是東西太重,指骨還被勒出一道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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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雪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是個夏天,她曾以同樣的方式去看望留校的沈濤,她還記得他站着宿舍樓上朝她揮手的笑容,也記得他捧着她被勒紅的手指心疼的樣子。
當時以為相愛就是那樣了吧,這一刻忽然發現自己錯了。換成餘山,怎會站在陽臺上沖她笑,早沖下樓幫她拎東西去了。
竟是這樣。
餘山還興高采烈展示他買的東西,不見她回應。
一擡頭,吓一跳:“怎麽哭了?不好吃嗎?”
她搖頭,還拿着那塊燒餅。
“那你怎麽了,不舒服嗎?生病了難受?我送你去醫院?”
還搖頭。
“到底怎麽了?”
“我想靜靜。”
餘山楞了。
撓撓頭:“行,你靜靜,我走。”
往外走。
“回來。”
他又回去。
她頓了好一會兒:“那卡還在嗎?”
餘山懵:“什麽卡?”
“……就上回你說借我的四十萬。”
“在啊,但你店不是已經開了麽。”頓了頓,“你的意思是……是那個意思嗎?”
鄭雪眼睛還紅着:“哪個意思?”
“就……”笑,往外走,“我現在就去拿卡。”
“回來。”
他又回去。
“今天太晚了,你先送我回家,明天帶上卡來找我,我要把借的錢都還了,還有我媽的車錢,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還給她。”看了看手裏的燒餅,“至于這四十萬,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清,反正下輩子還很長,只能慢慢還了。”
餘山笑容放大,不受控制,壓根兒無法收回去。
“行。”嗓音已經顫抖,“你說了算,都聽你的。”
隔天一早,火鍋店剛開門,餘山便準時出現,把卡給了她。
她把卡裝包裏:“行了,上班去吧。”
“我辭職了,昨晚跟大夥兒聊天時就說了,你忙進忙出沒聽見呢。”
鄭雪驚:“為什麽辭職?”
“這麽大的店你一個人能忙過來?我來給你搭把手,本來計劃像他們一樣,按月領工資就成,但現在不一樣了。”笑,“不給工資也幹。”
鄭雪瞪他一眼:“幹活去!”
“好嘞!”
去後廚了。
新店開張生意很好,倆人從半上午忙到晚上。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後,鄭雪拎了包拿了鑰匙準備鎖門。
催餘山:“你快點兒。”
“來了。”
他從裏屋出來,換了一身西裝。
鄭雪驚:“你瘋了?”
“見你媽不能太随便。”
“又不是沒見過。”
“這回不一樣。”
去吧臺拎了倆袋子,一袋裝了茶葉一袋裝了補品。
“還不能空着手去。”
鄭雪笑:“你可真行。”
出門後又問鄭雪要香水。
“你要香水幹什麽?”
“一身火鍋味兒會不會印象不好?”
“得了吧你,那火鍋味兒混着香水好聞嗎?”看他一眼,“緊張什麽。”
“可不緊張麽,高考都沒這麽緊張過。”
到家時周麗萍正給狗織毛衣,見餘山那陣仗吓一跳,丢了毛衣從沙發上站起來。
餘山反客為主:“阿姨您坐您坐!”
鄭雪從包裏掏出卡,遞給周麗萍:“這是車錢,餘山說城市擴建沒車不方便,我和鄭雷不常在家還不讓你方便,太不孝順了。這錢你拿着,要贖車還是重買一輛你看着辦。”
周麗萍傻了。
鄭雪:“發什麽愣,拿着啊!”
“那什麽,你倆……”
鄭雪:“我倆在一起了。”
周麗萍驚。
驚了半天:“不可能吧!開玩笑呢!”
“誰跟你開玩笑。”
周麗萍看着餘山:“上回鄭雪住院,你不是說拿她當妹妹嗎?”
餘山臉紅:“那會兒不好意思跟您說。”
她又看着鄭雪:“上回你住院不是說他很醜你看不上嗎?”
餘山一震。
鄭雪:“诶呀,醜是醜但人好啊,你不是從小教育我要重人品輕外貌麽。”
餘山又一震。
周麗萍頓了一會兒:“你倆那時候就騙我呢?”
鄭雪:“那時候真沒在一起。”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昨天。”
周麗萍又傻了。
餘山:“是這樣阿姨,我們雖然昨天才在一起,但是請您相信我對鄭雪的感情,我一定會對她好絕不會辜負她,因為在這以前我已經暗戀她很多年。”
鄭雪一愣,臉紅了。
周麗萍問:“你跟鄭雷那麽好,怎麽從沒聽他說過。”
餘山笑:“既然是暗戀怎麽會讓別人知道。不瞞您說,我這一輩子還就只瞞過鄭雷這一件事。”
周麗萍這才發現大家都站着。
招呼:“坐吧,坐下說。”
餘山終于松一口氣。
周麗萍:“沒想到一個找跟前的,另一個也找跟前的。”
鄭雪:“跟前的怎麽了,知根知底不是很好嘛。”
“我沒說不好啊,早知道這樣何必兜那麽大圈子,讓我操多少心。”
餘山:“您放心,以後不會了!”
拜見完周麗萍,鄭雪送他下樓。
“回去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了,真別扭。”
餘山笑:“我也覺得別扭。”
她問他:“你現在住哪兒?”
“在一旅館租了長期房。”
“你不是有錢嗎,不是說要換套小房住嗎?”
他頓了頓:“我沒敢動那錢,你這店剛開起來,怕你萬一又碰上需要錢的事兒。”
鄭雪也頓了頓:“回去吧。”
他剛要轉身。
“等會兒。”
他又站住。
鄭雪摘了圍巾往他脖子上繞兩圈:“大冷天的,出門穿厚點兒。”
“诶!好嘞!”
臉頰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凍的。
那之後早起晚歸,比上班忙碌。
鄭雪算賬收菜,餘山看管大堂,還兼職服務員,陀螺似的來回蹿。他是一文化人兒,好文藝格調,在鄭雪的默許下又搞了簡單布景。
小射燈自暗灰的牆壁打下來,照亮架高的吊蘭,黑桌白碗紅鴨血,光看就是一幅畫。
他原計劃在牆上刻兩幅草書,被鄭雪否決,計劃落空。也不失望,每天樂呵呵的快樂極了。
這天鄭雪為砍價去市場了,留他一人看店。
近中午時店裏來了一人,個高腿長臉好看。
餘山熱情迎接:“大中午的你怎麽有空?”
鄭雷沒說話,往裏走時身後跟着一姑娘,是蘭夏。
餘山的笑容凝固。
蘭夏:“早聽說你們開了店,今天正好有空,就來嘗嘗。”
“你們怎麽一塊兒來了?”
“我們一個公司,中午一塊兒吃飯很正常吧?”
餘山沒說什麽,知道鄭雷怕吵,便領了二人去包間。
落座時蘭夏翻看菜單。
鄭雷打量四周:“又裝修了?”
餘山:“微調。”頓了頓,“你不好奇嗎?”
“好奇什麽?”
“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鄭雷擡眉看他:“還用問嗎?”
“……卧槽,你真不是人……”
蘭夏笑:“就你倆那事兒,我倆早看出來了。”
三人都笑。
恰逢鄭雪從市場回來,買了不少東西。
往吧臺一看:“餘山呢?”
有員工朝包間努努下巴:“招呼大舅子呢。”
“去你的!幹你的活去!”
那小孩兒便笑呵呵幹活去了。
她走去包間,推門:“你這個大忙人……”
看見蘭夏:“你怎麽在這兒?誰讓你來的?”
餘山勸:“來者是客來者是客……”
鄭雪看着鄭雷:“你倆又剛開完會呢?”
蘭夏笑:“還真被你猜中了。”又說,“我聽附中的同學說你們在這兒開了店,早就想過來捧場,一直沒時間,今天正好在附近開會。”看着鄭雪,“上次的事兒讓你誤會了,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別來這套!”
那會兒的大堂好巧不巧又進來一人,來者穿着工作裝,外披一件羊絨大衣,腳上一雙高跟鞋,手裏拎着一袋子。
小服務員笑:“宋唐姐你也來了!”
“還有誰來嗎?”
那服務員又朝那間房努努下巴:“VIP都在那間房呢,你也進去吧。”
她便走過去,觸到門把手時聽見鄭雪說話。
“第一回你倆逛街給她爸買生日禮物,咱幾個一塊兒吃的飯,飯桌上我說她倆句你不高興,還護着。第二回你倆一塊兒參加校慶,說起校慶我就想起徐洋,開業那天那小子問我你是不是給宋唐下了咒,說宋唐對你太好了,為了避免大夥兒誤會竟然拒絕和他一起回校,你倒好,竟然跟她組隊回校,還坐一塊兒喝水吃冰淇淋,當時我說她幾句你又護着。好嘛,就當前兩次是偶然,這一次居然跑來我店裏吃飯,還是只有你倆,理由還是開會?你倆到底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餘山:“就是,要說你倆沒什麽,我都不信,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
蘭夏:“有什麽問題,我倆在一個公司做同一個項目,合作多相處多,很多事兒一塊兒完成很正常。”
她說話輕松,帶着笑意。
下一刻門被突然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