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餘山沒轍,挂了電話後找鄭雪說情。

鄭雪:“我不管。”

“你哥有難你怎麽不幫忙?”

“他最大的難就是自以為是,宋唐好容易成長起來不依他,我再摻和不成了幫倒忙了麽。”

“可聚生的事兒已經給過他教訓了。”

“事兒跟人能一樣麽?”

餘山:“你不是只認宋唐當你嫂子麽?”

她在燈下剪指甲,滿不在乎:“那是以前,早知道他混成這樣,大學那會兒我就阻止他倆。”

隔天宋唐上班,在茶水間碰見胡小林。

胡小林見她泡了咖啡:“沒睡好?”

她沒出聲。

胡小林想起頭天晚上的事兒:“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就喜歡鬧來鬧去。”

宋唐問她:“您結婚幾年了?”

“十幾年了。”

“一直都很相愛嗎?”

胡小林笑:“愛不愛的事兒早就不聊了。”

Advertisement

“那聊什麽?”

“家長裏短,雞毛蒜皮。”

她又問:“吵架嗎?”

“吵架算輕的,常常恨不得踹死對方。”

“那還怎麽過?”

胡小林又笑:“沒辦法,和好的時候又很好。”

她不說話了,不知道想什麽。

難得不忙,胡小林陪她站了會兒:“一開始哪哪都挺好,時間長了哪哪都不好,最煩他臭襪子亂

扔,多少年都不改變。”

宋唐想了想,鄭雷倒是沒這毛病,常常連她的襪子一塊兒洗了。

“懶得跟豬一樣,吃飯不洗碗也不愛運動。”

她又想,鄭雷不但洗碗還常常做飯,還愛跑步,一周至少兩次。

“愛吹牛,沒有的事兒說得跟真的一樣。”

她還想,通常都是別人誇鄭雷牛,他自己倒是不吹牛。

問胡小林:“十幾年了,怎麽忍下來的?”

胡小林看了看她:“除了缺點總還有優點,每個人都一樣。”停頓兩秒,“他沒有嗎?”

宋唐想了想,又打住,回一句:“沒有。”

胡小林笑了好一會兒:“能跟一個優點都沒有的人在一起十多年,你也是個人才。”

拍拍她的肩,回辦公室了。

走兩步又轉頭:“過幾天開大會全市戒嚴,公司要緊的事兒都推後了,趁這機會歇幾天吧,回頭

有得忙。”

她點點頭,喝完咖啡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那會兒正趕上宋學飛退休,突然閑下來他很不适應,甚至有些落寞,一張報紙看了沒一會兒就颠

來倒去噼啪亂翻。

齊玮:“又怎麽了?”

他嘆氣:“你說這人活着有什麽意義。”

“你要實在閑得沒事兒幹就過來做飯,做好飯就有意義了。”

“我做的不好吃。”

“你就是懶。”

他問齊玮:“你退下來是怎麽适應的?”

“洗衣做飯收拾家還得伺候你,比上班還忙,哪有功夫想适應不适應。”

宋唐進屋時抱着一盆花。

宋學飛喜笑顏開:“還是我閨女懂我。”

抱着花搗騰去了。

齊玮:“怎麽回來了?”

“休兩天假,回來看看您。”

去姥姥屋了。

齊玮看她狀态不佳沒敢多問。

問宋學飛:“上回你給介紹的男孩兒怎麽樣了?”

“宋唐不喜歡,倆人不合适。”邊擺弄花邊說,“我又給她找了一個,小夥子文憑挺高,明天讓她去見見。”

“我看她還是忘不了鄭雷。”

“二十多年的感情你還指望她忘掉?”

宋唐在屋裏聽見二人對話,頓了頓,繼續翻找《房産市場發展與城市消費》。姥姥過世不久後,

這間房被改成雜物間,堆放不少書籍。那書被壓在最底下,掏出來時布滿了灰,她拍了拍封皮,轉頭看見腳邊一箱子。

早先被她丢過來的,一副乒乓球拍一頂棒球帽,一只螺旋狀的小蠻腰一個棱狀玻璃體。棒球帽是鄭雷打比賽贏的獎品,小蠻腰是他參加會議時随手做的,玻璃體是他參加競賽時做的展物,內裏是五光十色的流體,聽他說不管日月更替還是鬥轉星移都不會停止流動。唯獨那副乒乓球拍和比賽沒關系,是他在實驗室埋頭苦幹那段日子送她的禮物,送之前她還老打球,送之後沒用兩次倆人就鬧翻了,膠皮還是新的。

半開的窗簾鑽進明亮的光,照在棱狀玻璃體上,沙一般的流體閃爍着各種色彩,層層推向棱狀頂端,再退回來,永不倦怠的溢彩流光。

她看了一會兒,又覺心煩,扯了深色舊布蓋住了。

後來吃飯時宋學飛聊起那小夥子。

“這人在培訓機構當老師,個兒不高,也沒什麽上進心,明天見見吧。”

宋唐驚:“怎麽介紹這種?”

宋學飛:“這不你提的要求嘛。”

齊玮:“這你倒挺認真。”

“閨女的事兒我向來認真。”

正吃着飯,手機忽然響了。看着屏幕上跳動着郭源的名字,宋唐有些疑惑。

接起來:“宋唐啊,你忙嗎,說話方便嗎?”

“什麽事兒你說。”

“鄭雷惹你生氣了?”

“……”

“前幾天我倆通電話,聽他說辭職了,還叫我幫他留意工作機會。”

宋唐還不說話。

郭源:“鄭雷什麽性格這麽多年你是最了解的,前幾天竟然發朋友圈求助挽回你的辦法,走投無

路了都。你倆什麽事兒不能好好兒說呀……”

“沒什麽事兒我挂了。”

挂了。

沖着宋學飛:“明天幾點?”

宋學飛定了時間,隔天她便去見面。

那男孩兒在培訓機構當老師,愛好讀詩。

見面沒聊幾句就扯到古詩詞。

問她:“你知道《臨江仙》?”

這人舌頭不利索,“江”說成“間”,宋唐辯出來,點頭。

他興奮:“我不僅喜歡讀,還喜歡唱。”唱起來,“滾滾長江都是水……”

宋唐沒忍住:“東逝水。”

他點頭:“是啊,都是水。”

又唱一遍。

宋唐放棄,客氣和他吃完飯。

回去的路上把這事兒微信給鄭雪。

鄭雪樂:“這人怎麽和餘山一個德行?”

“那你去見見?”

“為什麽?”

“你不就喜歡這個德行嗎。”

“滾。老娘喜歡的是他的人。”問,“但這人也沒說錯吧,長江本來不都是水嗎?”

宋唐:“……”

鄭雪:“別裝,你好像知道什麽是臨江仙似的。”

她還真知道。

回鄭雪:“楊慎《說秦漢》的開場詞,後評刻《三國演義》的卷首。”

“行啊,誰教你的?”

“鄭雷。”

發出去後悔了,秒撤回。

鄭雪:“撤什麽,都看見了。”

上學那會兒參加一活動寫報告時用過這首詞,鄭雷是幕後指導,她印象很深刻。但不妨礙她這會兒撤回,橫豎不想看見他的名字。

邊走邊看手機沒留意腳下,一腳踩上一團熱乎乎的軟綿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其實旁邊有人早一步

出聲提醒,但沒能阻止她踩上去。

“還好不是石頭,摔一跟頭得破相了。”

聞聲擡頭,得,不想看見他的名字,他幹脆整個人出現。

鄭雷看着她的鞋:“前面有一公共衛生間,先去處理一下。”

她擡了擡腿,難以下腳的樣子。

“脫了吧。”

她猶豫。

“不是嫌臭嗎,光腳走過去洗幹淨了再穿。”

她還猶豫,但被臭味打敗。

脫了鞋還沒蹲下去,一雙手已經搶先拎起了鞋。

“走路別玩手機,說多少次也不聽。”

內容是責怪,口氣卻很溫柔。

拎了鞋走在前面,指指碎石路:“這兒硌腳,跨過來。”

偏去踩那硌腳的石頭,疼得龇牙咧嘴。

鄭雷回頭,看她皺着一張臉咧嘴露出潔白的牙,被發現後秒收了表情,正經了神态往前走。

他沒說話,嘴角藏着隐隐的笑。

去了衛生間,他先清理。宋唐搶,沒成功,還搶,成功搶到一只。

變成倆人一塊兒清理。

鄭雷:“今天沒上班?”

宋唐沉默很久:“休假。”

“出去玩了?”

她本不想再回答,頓了頓又答:“相親。”

鄭雷擦鞋的手頓了頓,沒說什麽,那之後不再問她。

清理完鞋後宋唐擡腿伸進蓄水池,将開了水龍頭,鄭雷先一步握住她的腳。她吓一跳,往一邊躲。

“躲什麽。”

腳被握住,想掙脫不成功,重心不穩一跟頭栽他懷裏,撞上硬邦邦的胸膛,疼得倒抽一口氣。

扶額擡頭,人紋絲不動,像沒被撞過似的。

“別亂動。”

替她洗腳。

倆人靠很近。水花四濺,泛起的涼意散發極淡香氣,是剃須水和香皂的味道。宋唐很熟悉,好些

日子沒聞見,又有些陌生。

鄭雷一言不發替她洗完腳,又抽了手紙擦幹替她穿鞋。她沒讓,先一步塞進鞋裏弓腰勾起了後跟。

再出去後往家走。

“別跟着我。”

他沒出聲,也沒有停下的意思,但始終保持了恰當距離,也沒開口說過話。

宋唐不理他了,愛跟不跟。

一直送到樓下,看着她上樓,跟樓下站了五分鐘。

掏出手機打給宋學飛:“叔叔我能請您吃個飯嗎。”

同類推薦